卡洛拖著仿佛灌了鉛的雙腿，每一步都像是用儘了全身的力氣。
他的雙眼布滿血絲，神色疲憊不堪。
身上的衣物還沾著白天訓練場上的塵土與汗水，整個人就像被抽乾了精力的木偶。
一進房門，他瞅見那張硬邦邦的床，便如餓狼撲食般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砰”的一聲悶響。
床鋪都跟著晃了三晃，瞬間就沒了聲響，沉沉睡去。
這一覺，卡洛睡得天昏地暗，四周靜謐得仿佛整個世界都停止了運轉。
他像陷入了無儘的黑暗深淵，連個夢的影子都沒有。
陽光透過那扇狹小且滿是灰塵的窗戶縫隙，一點一點地挪到他臉上，他卻毫無察覺，依舊沉浸在那深沉的睡眠裡。
“卡洛，你這家夥是要睡死過去嗎？太陽都曬屁股啦！”
羅伯托那大嗓門在狹小的營房內炸響，震得人耳朵嗡嗡作響。
他一邊扯著嗓子喊，一邊大步流星地走到卡洛床前。
伸出大手，用力地搖晃著卡洛的肩膀，那架勢，像是要把卡洛從另一個世界硬生生地拽回來。
卡洛極不情願地從睡夢中被扯出，腦袋裡像是被一團亂麻塞住，昏昏沉沉的。
他眯著眼，半天才看清眼前的羅伯托，嘟囔著：
“哎呀，讓我再睡會兒。”
可話音未落，肚子就不合時宜地“咕嚕咕嚕”叫了起來，那聲音在安靜的房間裡格外響亮。
無奈之下，卡洛掙紮著爬起來。
跟著羅伯托搖搖晃晃地走向大廳的餐桌。
看到桌上那熟悉又難以下咽的“黑暗料理”，他嘴角微微抽搐，露出一絲苦笑。
黑麵包硬邦邦地擺在盤子裡，卡洛甚至覺得它能當武器，砸在地上都能彈起來。
麥酒在粗陶杯子裡晃蕩著，渾濁不堪，散發著一股淡淡的酸澀味。
肉湯倒是滿滿一大碗，可那黑乎乎的肉塊在裡麵漂浮著。
就像一群在泥沼裡掙紮的小蟲子，卡洛光是看著就沒了胃口。
不過看在量足的份上，卡洛、雷薩裡特、羅伯托和路加・格裡菲斯四人還是勉強填飽了肚子，而後結伴走向訓練場。
雷薩裡特昂首闊步走在最前麵，他心裡暗暗琢磨著卡洛的訓練之事。
他深知自己在戰場上向來是靠一股子蠻勁，隻曉得衝鋒陷陣。
論對劍術精妙之處的理解，和路加・格裡菲斯相比，那可差了不是一星半點。
卡洛這孩子天賦極高，絕不能讓自己的局限耽誤了他的成長。
路加・格裡菲斯那家夥，劍術高超得如同神話中的劍之精靈，要是他能指導卡洛，這小子肯定能突飛猛進。
可怎麼才能讓路加・格裡菲斯心甘情願地教呢？
雷薩裡特皺著眉頭，思考良久，突然，他嘴角上揚，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似乎有了主意。
到了訓練場，雷薩裡特故意清了清嗓子，提高音量，滿臉堆笑地對路加・格裡菲斯說道：
“路加・格裡菲斯，昨天看你和卡洛的比試，那可真是精彩絕倫啊！
尤其是你那幾招，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說著，他還誇張地用雙手比劃出一個大大的讚，眼神裡滿是欽佩。
路加・格裡菲斯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頭，笑著回應：
“過獎了，卡洛這小子不愧是你的侍從呢！
那劍法雖然有些稚嫩，昨天可給我製造了不少麻煩呢。
潛力無窮啊！”
雷薩裡特一看有戲，趕忙趁熱打鐵，往前湊了兩步，神秘兮兮的說：
“是啊，不過你彆看卡洛隻是個小侍從。
但是呢，厄堡女伯爵讓娜、阿朗鬆伯爵查理、富瓦伯爵加斯東都十分看好他。
厄堡女伯爵讓娜甚至許諾卡洛，等他年齡一到就可以找他封一個采邑騎士。
你想想，以伯爵對卡洛的賞識，這孩子日後必定前途無量，我想日後封個男爵啥的對他來說也不是難事吧！
說不定還能有更高的爵位呢。”
路加・格裡菲斯一聽，眼睛瞬間瞪得老大，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拳頭，死死地盯著卡洛。
那眼神就像一個餓了許久的人突然看到了一桌壯觀的豐盛菜肴。
卡洛被他看得心裡直發毛，心裡直犯嘀咕：
“這路加・格裡菲斯乾嘛這樣看著我，難道是吃錯藥了？
眼神怪怪的，跟個瘋子似的。”
路加・格裡菲斯心中則是五味雜陳，暗自想道：
“天啊！這人比人真是氣死人。
我這些年在戰場上出生入死，風裡來雨裡去。
為了那些貴族們浴血奮戰，身上的傷疤密密麻麻，就像一張醜陋的蜘蛛網。
立下的戰功都能寫成一部波瀾壯闊的史詩了。
可我得到了什麼？除了那點微薄得可憐的錢幣，封地的影子都沒見著。
而卡洛這小子，才打了幾個月的仗，年僅 13歲啊，就被厄堡女伯爵讓娜如此看重，許諾做采邑騎士啦？
這簡直就是命運的寵兒啊！”
他心裡又打起了小算盤：
“我原本就想著，卡洛這麼有天賦，我若能將他培養成一位偉大的騎士，那我也算是功成名就了。
成為一個傳奇的劍術老師，那也算是我夢寐以求的榮耀啊！
現在看來，這可不能藏私了，我得把我所有的本事都教給他。
他要是早點成為男爵，還能不封我做個騎士？
他要是能成為子爵，那我這個老師當個男爵也不是不可能。
這可是我飛黃騰達，實現夢想的絕佳機會，我絕不能錯過。”
路加・格裡菲斯看著卡洛，眼睛都笑得眯成了縫，急切地說：
“雷薩裡特大人，把卡洛交給我吧，我想我做他的劍術老師更合適。
我一定傾儘全力，把他培養成最優秀的騎士。”
卡洛一臉懵，他實在想不通路加・格裡菲斯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在他心裡，雷薩裡特的劍術才是最厲害的。
於是他滿臉疑惑：
“路加・格裡菲斯，你說什麼呢？你也能教我？你確定你行？”
他微微揚起下巴，眉毛挑得高高的，眼中滿是質疑：
“你可彆吹牛了”。
路加・格裡菲斯一聽，差點沒被氣暈過去。
他瞪大了眼睛，像是聽到了世界上最荒謬的話，用一種“你是不是傻”的眼神看著卡洛。
他又無奈地看向雷薩裡特，眼神裡帶著一絲委屈和不解：
“大人，這孩子怎麼如此不懂事呢？他難道不知道我的厲害？”
雷薩裡特強忍著笑意，故意板起臉：
“卡洛啊，任何人的劍術都有可取之處。
路加・格裡菲斯的劍術造詣很不錯的，你跟他好好練，會有很多收獲的。”
說著，雷薩裡特還偷偷地向卡洛眨了眨眼。
卡洛何等機靈，看到雷薩裡特的小動作，心中頓時明白了幾分，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會意的微笑。
他走上前，重重地拍了拍路加・格裡菲斯的肩膀，裝出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
“路加・格裡菲斯，你既然主動要求教導卡洛，那你可不要藏私哦。我可就把卡洛交給你了。”
路加・格裡菲斯總覺得哪裡有點不對勁。
可又說不上來，畢竟確實是自己主動要求教導卡洛的，於是隻好說道：
“雷薩裡特大人，你就放心吧。我一定會把卡洛教好的。”
他轉身麵向卡洛，眼神中帶著一絲威嚴，大聲道：
“卡洛，拿起劍來，你的好日子到頭啦！”
卡洛被這突如其來的話弄得一頭霧水，傻愣愣地站在那裡，嘴巴微張，隻吐出一個字：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