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如濃稠的墨汁般化不開的迷霧中,世界仿佛被一層厚重的、令人窒息的帷幕嚴嚴實實地籠罩著。
四周寂靜得如同死亡的領地,隻有偶爾傳來的水滴聲,在這死寂的氛圍中顯得格外清晰。
旁邊的侍衛即使近在咫尺,也連莫雷男爵的臉都看不清,然而,卻能明顯感覺到莫雷男爵情緒上那驚喜的變化。
這種感覺就像是在黑暗中,雖然無法看清對方的麵容,但卻能敏銳地捕捉到對方氣息的波動。
這個所謂的“海因裡希”其實是羅伯托假扮的,卡洛就在他身邊,通過羅伯托這個“擴音器”跟莫雷男爵交流。
莫雷男爵興奮得聲音都微微顫抖,他高興地大喊:
“海因裡希是嗎?帶來啦!帶來啦!5000英鎊一個子都不少。
我的兒子理查德呢?快讓我見見他。”
與此同時,莫雷男爵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狡黠,他暗中預留了一隊精英士兵,那些士兵已經依據計劃悄悄地向那個聲音傳來的方向圍去。
他們的動作輕盈而謹慎,儘量不發出一點聲響。
“海因裡希”那雄渾的聲音繼續喊道:
“老小子,讓你的人都停在原地,彆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
小心我現在就把理查德分屍。還有,要叫海因裡希,大王!”
緊接著,遠處傳來一陣挨打後的皮肉聲和微弱的嗚咽聲,在這寂靜的迷霧中顯得格外清晰,令人毛骨悚然。
莫雷男爵頓時心急如焚,他扯著嗓子著急大喊:
“所有人停在原地!”
隨後又連忙喊道:
“海因裡希大王!我的人都停下來了!我是讓他們給你送錢去的!
你不要誤會,求你不要傷害理查德。”
他眉頭緊鎖,額頭上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海因裡希”繼續喊道:
“你這老小子,好像又帶了不少人,你想乾嘛啊?”
莫雷男爵急得直跺腳,雙手不停地比劃著,連忙解釋道:
“海因裡希大王啊!這是 5000英鎊啊,很重的,我一個人拿不動啊。
而且這裡距離法軍營地太近啦。
我得多點人押運啊!”
“海因裡希”懷疑地問道:
“確定不是想收拾我?”
莫雷男爵著急地:
“怎麼可能呢,海因裡希大王!快讓我見見理查德吧!”
他身體微微前傾,仿佛迫不及待地想要穿過這迷霧,見到自己的兒子。
“海因裡希”:
“那不成,你那裡那麼多人。我這弟兄幾個可不願意冒險。”
莫雷男爵焦急地問道:
“那海因裡希大王!您說怎麼辦?”
“海因裡希”命令道:
“讓你的人,把武器和鎧甲都扔了。”
莫雷男爵一心隻想著把理查德換回來,此刻海因裡希提出的任何要求,他都沒有仔細思考。他轉身向士兵們大聲保證道:
“大家放心,我都會補償你們的。”
然後便迫不及待地下令讓自己的親信去執行。
有的士兵老實巴交,聽到命令後,真的毫不猶豫地將武器鎧甲都扔在了地上,頓時傳來丁零當啷的聲響。
而也有很多人心想反正大霧彌漫,彆人又看不到自己,真扔了武器鎧甲就會沒有安全感,所以並沒有照做。
莫雷男爵喊道:“海因裡希大王!我的士兵都照做了,這下我們可以開始交換了吧!”
“海因裡希”卻不依不饒:
“不行,誰知道你的人有沒有真照做,把武器鎧甲都收集起來,你讓 10個以內的士兵把所有馬和武器鎧甲給我帶過來。”
莫雷男爵此時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他隻想儘快見到兒子,於是也沒有過多猶豫,便向士兵們下令。
許多士兵雖然心中有些不情願,但出於對莫雷男爵的信任,沒有抗拒他的命令,直接將武器鎧甲綁在馬背上,任由莫雷男爵的親信帶走了。
當然,也有許多士兵心存疑慮,悄悄地保留了不少裝備,更有差不多 100多人覺得這事太詭異了,根本沒有執行莫雷男爵的命令。
一時間,場麵變得混亂不堪。
過了許久,終於將這一大批馬匹、鎧甲、武器按要求送到了“海因裡希”處。
送裝備的 10名士兵一路上小心翼翼,卻一點聲響也沒有發出。隻能聽到很多馬匹的聲音漸漸被趕遠,在迷霧中顯得格外詭異。
莫雷男爵迫不及待地問道:
“海因裡希大王!我全按你說的做了,現在可以交換了吧?”
“海因裡希”冷笑道:
“不行,你的人太多,就算赤手空拳,我的人也對付不了。
讓你們所有人都互相捆綁上!”
莫雷男爵無奈之下,隻能再次下令。
場麵再度陷入混亂,士兵們在大霧中手忙腳亂地互相捆綁,然而,其實並沒有誰會在這種大霧天氣中,真的故意把自己捆綁得太緊。
畢竟,在這未知的危險環境下,每個人都還保持著一絲警惕。
過了一小會,莫雷男爵期待的喊道:
“海因裡希大王!我的人都捆綁上了,現在可以讓我見理查德了吧!”
“海因裡希”大笑道:
“哈哈,沒問題,我現在就讓你去見理查德!”
莫雷男爵大喜過望,連忙問道:
“我現在過去?還是讓理查德過來。”
然而,回答他的,卻是數千支弩箭的破空聲。
那白色的濃霧先是被弩箭的飛行所擾動,呈現出一片黑色的混亂。
緊接著,弩箭射中目標後,帶出的紅色血跡在霧中彌漫開來,隨後,受傷者的鮮血將霧氣染成了血色。
石橋上瞬間傳來人馬瀕死的慘叫聲,此起彼伏,仿佛是一曲死亡的交響曲。
其實“海因裡希”並沒有騙莫雷男爵,首先,根本就沒有“海因裡希”這個人。
再者,確實是送他去見理查德了,隻不過是以一種極其殘酷的方式。
莫雷男爵在第一波弩箭攻勢下就死透了。
戰鬥結束得極為迅速。這支原本有著 800人的部隊,此刻陷入了絕境。這座狹窄的石橋,便是他們噩夢的開端。
這支部隊,無論在平日裡其戰鬥力是何等的強大,此刻都已化為烏有。
他們像是被塞進罐頭裡的沙丁魚一般,密密麻麻地擠在石橋上。前後的人相互推搡,呼喊聲、咒罵聲在濃霧中交織。
他們許多人沒了武器反抗,缺了鎧甲護身,連可當夥伴、掩體的戰馬也失去了,手腳被縛,隻能無助地看著自己被射殺。
先是遭遇數百十字弩手數輪齊射,又陷入厄堡女伯爵讓娜的三千大軍埋伏,能活下來的,皆是極其幸運且投降果斷之輩。
而莫雷家族也徹底消失了,男爵的野心、希望和生命。
都如同這迷霧中的幻影,瞬間破碎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