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 9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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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和程想的對話也是不歡而散。

程想說什麼都不願意幫他做手術,他看他的眼神,簡直像是在看什麼完全不能理喻的東西。

“沈霽遠,你瘋了?你現在做這個手術會沒命的!”

是他瘋了還是程想瘋了?程想是當真覺得他能夠生下這個孩子?

沈霽遠氣到極致,感覺自己仿佛陷在一個極其荒誕的夢中,難以置信到讓人想大笑出聲。

不做手術?他還有什麼選擇!

難道讓他真的懷胎十月,然後生下這個孩子?這怎麼可能——先不說男人怎麼能懷孕,彆人會怎樣看他,他該怎麼麵對身邊的其他人?

他以後的人生怎麼辦?

他無法接受,無法想象,無法麵對,這樣的可能!

“沈霽遠,你冷靜下來!等過段時間,再……”

“不行!我不能等!”

沈霽遠聽見尖銳的聲音從自己的胸膛裡發出來,他簡直不敢相信那是自己的聲音。

還要等到什麼時候?為什麼不能做流產手術!

他隻是想要打掉這個孩子而已,身體是屬於他自己的,他難道連做決定的資格都沒有嗎?

“不論你到哪裡去問,都是這個結果。沈霽遠,你現在的身體狀況不能承受手術的!”

“什麼不能,為什麼不能?!”

“沈霽遠,你發瘋彆拉著我!你想過如果你死在手術台,之後會怎麼樣嗎?再說早知道會搞成這樣,你當初又……”

程想的話戛然而止。

沈霽遠的臉色唰的一下毫無血色,身體搖搖欲墜,他一下撐住了桌子,指節用力到蒼白,手指顫抖。

程想沒有說完,可是他兩都心知肚明,程想剛才差點脫口而出的話是什麼。

“早知道現在會搞成這樣的局麵,當初又為什麼會懷上這個孩子——”

他也不明白,他也不能理解啊。

難道要他承認,他一個男人,不僅懷了孕,而且還是被強迫,他懷了一個他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女人的孩子嗎?

不,那甚至,可能說不上是他被強迫……

沈霽遠的嘴唇顫抖,渾身無力,如果不是撐著桌子,他可能會一下暈過去。

他當時確實……願意和那個女人發生什麼的,那本來應該隻是一場尋常的一夜情,隻不過,是他二十四年的人生中最荒唐的一次衝動,隻是過後的發展超乎了他的預料而已。

所以,當初如果不是他……

程想也意識到自己說錯話,懊惱的蹙起眉頭,彆扭幾秒後,還是上來拉沈霽遠,“我不是那個意思。”

沈霽遠躲過,狠狠給了他一拳,轉頭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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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自己那一天沒有喝下被下了藥的酒,沒有去那一家酒店,會不會一切都不一樣。

如果當時第一眼看見坐在自己床上的女人時,就和以往一樣,嚴詞拒絕,將她趕出去,之後的事情也就不會發生。

沈霽遠坐在豪車上,看著窗戶外快速後退的景色,放在膝蓋上的手指不斷微顫。

他當時為什麼會鬼迷心竅,是在酒精和藥物的作用下,被衝昏了頭腦?不,不隻是這樣而已。

沈霽遠怔怔凝視著車窗。

車窗玻璃上,似乎倒映出那個女人的臉。

是他不討厭的類型……

沈霽遠很難說第一眼看到時晴時候的感覺,難以描述那一刹和時晴對上目光時的心跳,直到現在他都無法理解自己當時是怎麼了。

不過這也不重要了。

那時的心悸已經被悔恨取代,每個深夜去回憶那時的事時,刻骨銘心的恨意都在加深,像是蛛網般一圈一圈纏繞。

然而,這份纏綿不絕的恨意,還在某個轉角,某個瞬間,忽然閃現流星一般短暫的恐懼和驚惶。

為什麼無論怎麼追查,都找不到她,為什麼當時的監控都沒有拍到她的身影?那些往他酒杯裡放了東西的競爭對手口中,也完全沒有提到過她。

除了仍然留在沈霽遠手中的紙條,還有肚子裡揣著的這個孩子,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證明這個女人存在過。

那個女人究竟是什麼?她真的是人類嗎?

他身上發生的事情,已經無法用常理去理解,當時鬼迷心竅的被吸引也可以歸結為被蠱惑了……不,隻會是這樣。

原本以為那一夜就已經是他人生的穀底,沒想到才是剛剛開始。

沈霽遠覺得絕望極了。

他原本就是掌控欲極強,忍受不了一點點超出計劃的意外的類型。他習慣製定好計劃,按照計劃進行,是個徹頭徹尾的完美主義。

現在,事態已經脫軌到這個程度。

過去想都沒想過的意外接二連三的出現,瘋狂到他懷疑自己的精神是不是出了問題,有生以來,他是第一次有這麼深的恐懼。

程想說他不能打掉這個孩子……

孩子尚未出生,隻有兩個月大,甚至不能稱之為一個生命體,這樣的東西,竟然牢牢的和他綁定在一起?

他流掉這個孩子,就可能死掉?

太荒謬!太離奇,太不可思議了!這個世界上怎麼可能有這樣的事情,比三流小說的情節還可笑!

他隻是不想生下怪物而已,為什麼這都不行……

沈霽遠坐在車內,放在膝上的手不斷收緊,在筆挺的西褲上留下淺淺褶皺痕跡。

手機一直在持續滴滴響,是程想一直在發來消息。

沈霽遠過了很久,才按開屏幕。

[我剛才的話不是那個意思。]

[我當時想說的是,你既然決定要打掉這個孩子,為什麼要把身體糟蹋成這樣,沈霽遠,你現在的身體狀況有多差你知道嗎?]

程想的消息不斷發來,一條接一條,屏幕的光晃在眼前,沈霽遠的瞳孔微縮,這些文字似乎都變成了不能理解的東西。

程想說,他目前的身體狀況差到極點,給男人做流產手術本就是一件從來沒有過的事情,他絕對不能冒險給他做手術。

他原本的身體狀況一直很好,很健康。

而且這種忽然變差的狀態,和懷孕無關,既然早就已經做出決定,為什麼要把身體折騰到這個程度。

沈霽遠怔怔握著手機,整個人都已經無法動彈。

他一個月前曾經生過一場大病,高燒不退,那是從酒店回去後的不久後。

那個時候,他拒絕治療,不願意接受醫生的檢察,硬抗了一個星期才勉強好起來。

所以……竟然都是因為自己。

是自己的原因,才沒辦法打掉這個孩子?

沈霽遠如遭雷劈,眼眶乾澀,死死盯著屏幕,連眼淚都流不出來。

一個小時後本還有工作安排,可他實在是太疲倦了,他什麼都不想麵對。

沈霽遠叫司機把車開回宅邸。

有生以來第一次,他無故曠掉了工作,沒有通知任何人。

從入門庭院到步入正廳,都安安靜靜,他準備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默默回到自己的房間,卻在穿過正廳時,聽到了熱鬨的聲音。

“這個怎麼樣?看起來很漂亮吧?”

“還是這個更好?”

是母親的聲音,似乎正在和誰打視頻電話,氣氛熱火朝天。

一聽這種熟悉的對話,沈霽遠就有種預感,他默默走過去,果然看見母親正坐在沙發上,麵前的桌麵上擺著一大堆照片,母親正在左挑右揀。

一看見這樣的場景,沈霽遠就感覺胸口都被堵塞住,快步走過去,“媽,你在做什麼?”

沈母一看見他,就立刻把照片收起來,“霽遠,你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

“你剛才在做什麼?”

沈霽遠眼眶發紅,低吼出聲,等他意識到的時候,他才發覺母親正目瞪口呆的望著他。

他竟然如此失態……

沈霽遠的心情一時間糟到極點,胸膛起伏,一句話都說不出。

即使沒有看到照片,他也知道母親在做什麼,無非是又在看相親對象的照片!又想叫他結婚!又想叫他生孩子!

如果是過去,他會覺得煩躁,但最多也就是不耐,他與家人感情極好,又性格冷淡,即使心裡不喜歡這種事,麵上也從來沒有駁過母親。

可此刻——他實在是,已經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

繼承人就這麼重要嗎?!

這句話在他的心裡沸騰,燙到燒傷他的心臟,幾乎咕嚕咕嚕冒出血來,燙到他的眼眶發熱,淚意沾濕睫毛。

母親她怎麼知道,她日思夜想的繼承人,現在他肚子裡就現成的有一個!

沒日沒夜催他結婚,難道他活著的意義就是生孩子嗎?那他把肚子裡的這個生下來就可以解脫了吧?!

沈霽遠的眼淚終於忍不住奪眶而出,他完全崩潰,再也不想管這一切,丟下驚呆了的母親,轉身就走。

回到房間內,眼淚已經從下巴滾落,他摘下眼鏡,自暴自棄任由眼淚滑落。

好像從那一晚開始,被她逼著落下生理性的眼淚後,他就一直在哭。

過去二十多年,都沒有流過這麼多眼淚。

沈霽遠用手捂住臉,大滴大滴溢出的眼淚熱氣蒸騰,從指縫中溢出。

他已經沒辦法再撐下去了……接踵而至的意外,四麵施加的壓力,以及在重大打擊中,又壓倒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母親的催婚,在他本就已經千瘡百孔的精神上,又狠狠加了一把火。

事到如今,他已經徹底絕望,感受不到任何活著的意義。

沈霽遠沒安靜一會,就站起來,在房間裡翻箱倒櫃起來,在這段時間,因為失眠,醫生曾經給他開過安眠藥。

既然沒有辦法和肚子裡的這個生命分開,那他隻能這麼做了。

他正就著熱水麵無表情把藥丸吞咽,忽然一陣強烈的反胃感上湧,又忍不住衝入衛生間,劇烈的嘔吐。

他從衛生間出來,聽見敲門聲,沈母在他門前徘徊,在他開門後,看見他蒼白的臉,又嚇了一跳。

“霽遠,你今天是怎麼了?”沈母仔細端詳他臉上的表情,“是不是又哪裡不舒服?”

沈霽遠淡淡的搖了搖頭。

已經做下決定後,他的心裡反而輕鬆了許多,不再有那種困獸般無助的感覺,他現在感覺自己的心情很平靜,隻是麵對母親時有些愧疚。

“對不起,媽媽,剛才對你發火了。”他頓了頓,組織了一下措辭,“我最近……心情不是很好。”

“我看出來了。”沈母微微搖頭,看得出來,她和他一樣,也在努力組織措辭,“我剛剛在看的不是給你準備的相親對象……”

沈霽遠原本已經打定主意心如止水,聽到這句話,還是愣了一下,“……那是什麼?”

沈母默默將手中的照片放在桌麵上。

十幾張,裝修各異,卻同樣豪華的驚人的彆墅各式各樣的照片。

“是我在f國置辦的幾個莊園……”沈母的語氣低落,“原本準備作為禮物送給你,想要給你一個驚喜……”

最近的沈霽遠看起來太疲憊,他竭力掩飾,可身為他的母親,她看得出來。

沈霽遠從小就不擅長表達感情,即使問他,他也什麼都不會說的。

沈母心中擔憂,為了讓沈霽遠能夠放鬆心情,才買了幾個外國莊園,想讓他散散心,不要把自己逼的太緊。

沒想到,她就挑選一下的功夫,沈霽遠就回來了,還不知道為什麼,就情緒爆發,生氣起來。

看見沈霽遠剛才的反應,她忽然非常擔憂,身為母親的直覺告訴她,有一些話她必須馬上解釋,不然就會有無法挽回的狀態出現。

“霽遠,你到底怎麼了?忽然這個時間回家,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沈霽遠長久的沉默,沉默到沈母都開始不安時,他才抬起臉。

他久久凝視自己的母親,蒼白的嘴唇微顫,很久很久以後,才聲音顫抖著開口,“……我確實有點不舒服。”

沈母聞言立刻擔憂起來,“不舒服?哪裡不舒服?”

沈霽遠低下眼,拿起眼鏡,“現在已經好多了,不用擔心。”

“還有……對不起,媽媽,剛才對你發脾氣。”

沈母疑惑,“你剛才已經道過歉了。”

“……”

沈霽遠不再解釋,隻是沉默,漆黑的眼睫垂落,壓住眼中破碎的水光,“我想,我最近的狀態確實不太好……我確實需要休息一段時間。”

一個月後,他獨自一人出了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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