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 7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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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穩行駛的車內,引擎發出低沉的聲音。

車內沒有任何交談,氣氛冷凝。

車內的空間很大,沈霽遠坐在靠窗的位置,與坐在另一邊的母親保持中間還能塞進兩個人的距離。

他望著身邊的防窺玻璃車窗上倒影出的模糊側臉,一聲不吭,手指不留痕跡的撫摸自己的表盤。

沈母不說話,坐在前方的特助和司機也戰戰兢兢,這全都是因為沈霽遠現在的臉色蒼白,所有人都以為他情緒不佳,車內保持死一般的寂靜。

沈霽遠知道,如果現在不開口,就真的會被誤認為在生氣。

可是沈霽遠什麼都說不出來。

直到此刻,胸口還有那種莫名的脹痛感,汽車毫無顛簸穩穩向前,胃裡還是翻江倒海,為了壓抑這種感覺,他隻能擰緊眉頭不發一語。

一個多小時前,他已經忍耐不住,在眾目睽睽之下忽然嘔吐起來,這一下把所有人都嚇得不輕,他們手忙腳亂把沈霽遠送到休息室。

沈霽遠沒法忍受這樣的狀況出現在自己身上,哪怕是因為身體不適,他稍稍緩了一會,就立刻繼續強撐著將會議開完,甚至還想工作。

沒想到,剛一出會議室,就被急匆匆趕來的沈母氣勢洶洶的給堵在走廊。

“你最近到底是怎麼了?是不是身體哪裡不舒服,都叫你工作不要那麼拚命——”

“好了,今天不論你說什麼,都必須去醫院做身體檢查!”

沈霽遠就這樣被押送往醫院。

他心理不樂意,但還是沒很明確的拒絕。

距離那件事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他的身體已經完全恢複。

他的身體上已經沒有那個女人留下的痕跡。

這些天,從那件事後,沈霽遠常常失眠,睡不著的那些夜晚,他往往鬼使神差,獨自一人站在鏡子前,像是做賊一樣審視這些痕跡。

看到痕跡漸漸消退,他才鬆一口氣,神經逐步鬆緩。

一個人身上留下另一個人的痕跡,與宣示主權沒什麼兩樣。在他眼裡,身上帶著這樣的痕跡……簡直像明晃晃被戴上項圈的牲畜。那些痕跡藏在衣服下,與他而言就是恥辱。

自我審判幾乎讓他精神崩潰。

遠超常人的自尊和驕傲,讓沈霽遠一直承受著過大的壓力——這份壓力甚至不來源於彆人,源於他自己。

他對自己的約束近乎中世紀修道士的嚴苛。

幾乎不切實際的高標準要求,卻因為傲人的天賦,超強的自我管理能力,而一直沒有嘗過受挫的滋味。

所以沈霽遠對自己的要求,也帶著近乎天真的自負。

沈霽遠相信自己隻要努力,就能完美的做成任何事情,想要的東西都能到手,這個世界沒有能夠忤逆他的存在。

可就在不久前,這份如同澄澈清脆的水晶一般的天真無瑕,被人毫不憐惜的撞碎了。

任誰一看那樣的印記,都會知道他身上發生了什麼。

沈霽遠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如果說過去他對於自己的潔身自好,有著淡淡的引以為傲,現在驕傲破碎,他對自己的自我審視和鞭笞,比他人施加的更加刻薄。

身上的痕跡消退了,沈霽遠的心情也並沒有變得更輕鬆。

他有時會忽然想起那一晚,然後驚慌失措。

沈霽遠望著身邊的車窗。倒映出來自己的影子,高端定製的西裝熨燙的平整,毫無褶皺,發絲梳理的整整齊齊,銀邊眼鏡下的臉,一如往常的冷漠。

從外表上看,他和昨天、和一個月前、和更早之前沒有任何區彆,可是他自己清楚的意識到有什麼已經不一樣了。

一個秘密被埋在了自己的心裡,他的冷漠不再是毫無破綻,有時他甚至感覺自己鎮定的表現也是偽裝出來的。

這段時間的忙碌,也是沈霽遠強迫自己忘掉那一夜的手段。

這段時間,他經常的感覺身體隱隱有些不適,但都強忍了下來。

今天,在與母親通話時,在公司裡,他沒有忍住惡心吐了出來,這件事終於沒有辦法再隱藏。

是因為最近太累了嗎?還是因為給自己施加的壓力太大了?還是因為那件事情對他的影響其實大到這種程度,心理上忽視了,身體卻在還在抗議?

沈霽遠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摘下眼鏡,捏了捏鼻梁。

已經過去一個月了。他總不能一輩子放不下。

身體是自己的,他不能再這麼糟蹋下去了,他身後還有家人,還有企業,他必須為這些負責。

不論是什麼原因,他知道這件事情不能夠再拖。

借今天這個契機,走出這件事的陰霾吧。

總裁去醫院,走的也是私人通道。

嶄新的醫院走廊泛著明晃晃的光,周的白牆刺目,刺鼻的消毒水味更是讓人胃裡翻江倒海。

聞到這種味道,才有自己身處醫院的真切感受。

沈霽遠這時候才感到有些不安。

最近這段時間身體不適的頻率確實高到反常,他常常覺得胃裡難受,惡心想吐。

當時沒有放在心上,之後卻越來越嚴重……

沈霽遠即使已經有了一些預感,也還能保持平靜,不動聲色安撫好沈母,獨自進了會診室。

單間會診室的空間很大,檢查設備齊全。年輕的醫生坐在桌後,一看見沈霽遠,就露出了驚詫的表情。

醫生也是熟人。

沈霽遠沒有幾個稱得上是朋友的人,眼前的程想勉強算是一個,程想也是名門出身,外國博士畢業,本應該和沈霽遠一樣繼承家業,卻不知為什麼跑去做了醫生。

沈霽遠過去不理解,但現在還是覺得慶幸,還好他有個醫生朋友,至少……如果檢查出來什麼不好的結果,可以幫他瞞過母親。

“我很忙,你也是,也就不要浪費時間。”

沈霽遠坐下,摘下價值六百多萬的手表隨便擱在一邊,解開袖扣,卷起西裝,“幫我做個檢查吧,全麵一點。”

沈霽遠過去就有胃病,也曾經工作到差點胃穿,知道胃病發作是什麼樣的。

在進門以前,他就已經考慮到最壞的結果。

“你這是……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程想看出他的意思,失笑搖頭,“如果檢查什麼出來什麼,我不會幫你弄虛作假,你這什麼都想的太嚴重的性格早該改一改……”

他一邊說,一邊抽了血,迅速的為沈霽遠做了一些常規檢查。

閒聊時的笑意還沒從臉上消退,程想的表情就僵硬起來了。

“結果?”

沈霽遠看他的表情,心裡就已經有數,他心裡反而很平靜。

他每年都做檢查,生病也不會是晚期,且不論什麼病,總歸是用最好的醫療條件去治療,治不了也沒辦法,最好的醫療條件都沒得治,也就沒什麼可說的了。

程想欲言又止。

沉默之中,會診室的門忽然被打開,沈母像一陣風一般徑直走了進來,看了看沈霽遠,又轉頭盯住程想,“檢查結果出來沒有?”

程想一把按住化驗單,“檢查…檢查沒有什麼問題,就是胃病……我開點藥就好了……”

他匆匆忙忙站起身,並且將化驗單一把塞到抽屜內,將沈母一直送到會診室外,還關上了門,握著門把手一動不動。

等程想回過頭,就看見沈霽遠已經重新拿起那份檢查,正皺著眉在看。

沈霽遠抬起頭詢問,淡淡詢問,“到底是什麼病?”

在程想開口搪塞並且將他的母親送出會診室時,沈霽遠就已經敏銳的察覺,他不會是什麼輕症。

他的心情稍稍沉重了,但也沒有沉重到哪裡去。

甚至還有一種,“果然如此,在我預料之中”的淡漠。

看來有一段時間不能工作了,手下沒有處理完的幾個項目,必須在入院之前交到妥善的人手中……

程想盯著他,深吸一口氣,艱難開口,“沈霽遠,最近,你有遇到什麼特殊狀況嗎?”

沈霽遠臉上的表情立刻消失了。

所有無關的思緒在一瞬間全都褪去了,抵抗和慌亂,如同漲潮一般,瞬間湧了上來。

“遇到的狀況。”

除了那一晚,再也想不起任何的事。

沈霽遠又有了受傷的錯覺。他咬緊牙齒,擺出比平常更冷的陰沉表情,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什麼意思?”

他有了比絕症更不妙的預感。

程想正用一種微妙且憐憫的目光注視著他。

“聽我說……你要保持冷靜。”

他良久以後才輕輕的開口。

“沈霽遠,你懷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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