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城的郊外,伏子厚不顧疲憊,飛快推著獨輪車往前走。
幸好匡城周邊一般都很荒寂,少有什麼樹木阻攔。
這倒不是什麼朝堂下令砍伐,而是在這個時代,樹木,本身就是百姓必需品。
柴米油鹽,柴是放在第一位!
這也是為何距離城邑近一些的地方,根本看不到任何樹木,為何不少人,都能為大戶人家拾柴討生。
“厚兒,會不會是你多慮,要不我們歇一歇!”
阿翁年邁的阿翁,在母親與堂嫂邰氏的攙扶下,氣喘籲籲的模樣,對著伏子厚說道。
伏子厚見狀,連忙轉過身,看向匡城。
“對啊厚兒,這般趕路,阿翁身體吃不消!”
陶氏也大口喘氣道。
伏子厚看著伯母張氏都擺擺手,似乎說什麼都跑不動,正準備說話,這時候,卻突然看到,就在匡城的城頭上,看守匡城的人影,突然來來往往,似乎發生什麼事。
劉老一直看著伏子厚,見到伏子厚看向匡城,神情突然大變,連忙看去,也察覺到匡城的異樣。
“不好!”
伏子厚一臉驚駭,想到幾年前,見到那些難民要吃人的樣子,又看著匡城城頭,連忙轉過身。
“堂兄,你背著阿翁走!”
伏子厚對著堂兄伏誌說道,眼下這木推車上的行李,已經都打算丟棄,命要緊。
“好!”
伏誌看著匡城,聽到伏子厚的話,連忙回過神,對著伏子厚點點頭。
不僅僅是伏誌一個人,阿翁、張氏、陶氏、邰氏,也全都發現匡城的異常,想到自己等人都還在郊外,若是碰上亂民叛賊的後果,一個個全都慌了神,忍著勞累疲憊,幫著伏誌背起阿翁,就朝著東邊跑。
伏子厚正準備跑,目光看著被遺棄的木推車,連忙兩步上前,取下上麵的兩把劍,一把自己的佩在腰上,一把堂兄的拿在手中,快步跟上阿翁等人。
然而還沒跑出去多遠,一邊跑,一邊不斷回頭看的伏子厚,卻看到匡城外麵,隱約浮現密密麻麻的人影,一大片一大片。
很快,隨著人影不斷包圍匡城,讓伏子厚絕望的是,那些人影中,有至少數十個騎馬的人!
望著前麵逃跑的阿翁、阿娘等人,回頭看著已經要把匡城圍起來的叛軍,伏子厚知道跑已經沒有用,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伏子厚清楚,大部分叛軍,彆指望其紀律嚴明,所謂叛軍大多都是流民組成,所過之處都是燒殺搶奪。
若是伏家被叛軍抓住,恐怕隻有死路一條。
自己、堂兄、劉老,縱然有劍在身,但背著阿翁的堂兄,以及母親她們,在這一望無際的野外,也根本跑不過叛軍,更彆說對方還有馬匹。
必須要想辦法,尋到一條生路,保護阿娘她們。
“子厚!快跑啊!”
一直跑在前麵,不斷跟阿翁一起跑的陶氏,突然看到身旁邰氏一臉驚訝的看向後麵,當陶氏回過頭,看到兒子站在原地不跑的時候,臉色大變,呼喊伏子厚快跑。
伏子厚聽到母親的呼喚,卻沒有再跑,站在原地,目光看著前方背著阿翁的堂兄,阿娘、劉老等人。
伏子厚知道,叛賊有馬,他們伏家,跑不過的。
回頭看向匡城外,明顯已經有不少叛賊發現他們,朝著這裡追來,其中更有幾個騎馬的男子。
“阿娘,不跑了!”
伏子厚對著也停下來的伏家眾人說道,似乎做出決定,轉過身,麵向那些追來的叛賊。
劉老與伏誌見狀,對視一眼,看著身旁的伏家女眷,也隻能回到伏子厚身邊。
伏誌在妻子、母親的幫助下,放下阿翁,從伏子厚手中接過劍,與劉老各自站在伏子厚左右兩旁,把阿翁、母親、叔母、妻子四人保護在身後。
很快。
隨著幾名騎馬的男子追到跟前,伏子厚看著身後伯母、母親、堂嫂一臉害怕的模樣,隨後上前一步。
就在騎馬的男子把伏家人左右包圍之時,伏誌與劉老紛紛拔出佩劍,各自守在兩側,並且防著身後,不斷盤算著,能不能殺人奪馬逃跑。
但有女眷在,無論是伏誌,還是劉老,都沒有一絲把握,或許不顧伏家女眷與阿翁,武藝更高的伏子厚,還有一些機會。
可伏誌與劉老都清楚,伏子厚絕對不會拋棄伏家人,恐怕是死也不會獨自逃跑。
“這女的不錯嘛!我要這女的!”
“那個婦人我要了!你們彆和我搶!”
聽著身後傳來眾多騎馬男子的話,伏子厚沒有拔出佩劍,反而一反常態,對著這些騎馬的男子拱手行禮。
“敢問諸位是何人?可否讓子厚見一見諸位的將領!”
伏子厚開口問道,此刻看著這些男子,雖然處於生死邊緣,心跳很快,可依舊讓麵色看起來很平淡。
“你想見就見?”
為首騎馬的男子,看著年紀輕輕的伏子厚,居然提出這般要求,忍不住笑起來,似乎在笑伏子厚的不自量力。
說話間,男子也是注意到,在眼前這一群人中,那名年輕的女子,姿色似乎很不錯。
當看到那女子害怕的模樣,男子嘴角上揚,舔了下嘴唇。
正準備讓人動手,把這兩礙事的少年與那兩老人殺掉,男子突然看到,說話的少年,卻依舊從容淡定的看著自己。
“勞煩大人,請命人告知將領!吾等,皆是豚郡故人!將領聽聞,定會相見!”
伏子厚看著男子依舊冷笑,心中一沉,但依舊不卑不亢的說道。
“豚郡故人?你可當我癡傻?若是豚郡故人,怎會在此?看我們,轉頭就跑?那般模樣,哈哈哈哈!”
男子笑道。
而隨著男子的話,其他騎馬的男子,也紛紛大笑起來。
阿翁此刻老臉上滿是驚慌,陶氏、張氏、邰氏也是如此,聽著四周這些男子的笑聲,渾身冰冷。
“見亂避禍,人之本性,有何笑之?眼下一家老弱無路可走,方才求見,若非故人……吾等,亦是插翅難逃!”
伏子厚沒有理會眾多男子的嘲笑,隻是把腰劍卸下,雙手捧著,看向男子。
言外之意就是看到動亂,跑是很正常的事情,眼下沒辦法逃跑,這才不得不要求見將領,如果他們一家不是將領故人,那他們一家也跑不掉。
聽到伏子厚的話。
男子原本還打算嘲笑伏子厚,但隨後,看到伏子厚的佩劍,卻皺起眉頭。
看劍鞘,這可不像是普通人家能有的佩劍,而且看著其他人一臉驚慌的模樣,反觀這少年,年紀輕輕,卻如此淡定與自己說話。
想了想,男子還是讓身旁的屬下,去把劍拿過來。
待幾息後,男子拿到佩劍,緩緩拔出佩劍,看著劍身,目光閃過一抹驚訝,沉默間,又看向少年一眼,思考片刻,還是收起佩劍。
“去詢問一下大人!”
男子對著身旁屬下吩咐道,反正有馬,一來一往不需要多少時間,若是這少年膽敢騙他,他定會將少年大卸八塊。
“是!”
一名男子接過劍,騎馬拿劍朝著匡城外的大軍方向趕去。
看到這一幕的伏家眾人,麵麵相覷。
所有人都不明白,那把佩劍不是伏瑞買回來,送給伏子厚的嗎?
怎麼感覺伏子厚像是知道那把劍的來曆,更奇怪的是,伏子厚居然還說,他們與那將領,是豚郡故人。
他們伏家何時去過豚郡?
“小子,若是你騙我,可知道是何下場?”
男子騎著馬,望著那些男女老幼的神色,怎麼都感覺這少年在欺騙他,可那把劍與少年的神情,又讓他有些顧慮。
彆人不知道,但他可是知道,軍中不少將領都是豚郡之人。
這豚郡與這淮陽郡,一南一北,這少年怎會突然提到豚郡,還直言說是豚郡故人。
“不過千刀萬剮!”
伏子厚聽到男子的威脅,反倒是笑起來,直麵男子。
若是方才還是忐忑不安的話,那麼隨著男子的舉動,以及眼下的威脅,伏子厚反倒是有些心安,至少證明自己的猜測沒錯。
剩下的,看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