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黃昏下的夕陽落下帷幕,最後一絲光亮消失在天際之時,宛丘城內,一些人影悄然出現在一些小巷裡。
“等會記住,殺光看守城門的守衛,打開城門,讓城外的人馬進城,另一部分人去謝府,若是看到淮陽太守的馬車,見機行事!”
一名布衣男子看著身旁所有人,都已經拿到刀劍,便開口囑咐道。
聽到男子的話,其餘人紛紛點頭,隨後在為首男子的擺手示意下,全都朝著城門走去。
夜色下的宛丘城恢複寧靜,因為謝家的酒宴,以往令人麵紅耳赤的酒樓,也少了往日的喧囂,街道兩旁的商鋪,除去偶爾還有少許開著門,大多數都隻能看到一些燭光倒映。
“快!”
“快!!”
催促聲下,上百名男子密密麻麻的腳步聲,在街道內響起。
一名正在關門的商鋪掌櫃,聽到動靜,好奇的上前一步,看向街道,隨後當看到一群男子手持刀劍從麵前走過,瞬間被嚇得後退,一屁股坐在地上。
直到許久,沒有看到這些人傷害自己,掌櫃這才鬆口氣,麵色慘白的坐在地上喘息著,而當回過神,見到那些人走去不遠處的城門時,似乎意識到什麼,一臉驚駭,不要命的起身關上大門。
“天乾物燥,小心火燭!一更天……”
兩名打更人走在街道上,一人拿著銅鑼敲著,另一人則拿著燭燈。
作為淮陽郡的郡治,宛丘自然配備著打更人,從天黑後的一更天開始鳴鑼,在一些需要禁宵的時候,也是提醒百姓,不得再擅自在城內亂走。
“天乾物燥……”
然而兩名打更人走著走著,突然察覺到不對,突然看到前麵似乎有諸多黑影閃動,並且還有著密密麻麻的腳步聲。
很快,發現什麼的打更人,連忙一臉駭然的丟下銅鑼與燭燈,連滾帶爬的轉身逃跑。
宛丘西門。
一叢叢火盆,把城門下照得一片通亮,十餘名士卒手持長戈,正在看守城門。
而在城頭上的走道中,也插著一根根火把,時不時能看到來往的士卒巡邏。
不過此刻走道內,一名名身穿布衣的男子,正靠著牆壁,旁邊都放著刀劍,感受著城頭吹來的冷風,不斷搓著雙手,恨不得將城道的火把,拿到手裡。
一想到自己的手氣,儘管吹冷風,但誰都沒有怨氣,畢竟若是此前手氣好些,抽中長根的木條,那就能去鋪子裡等著。
“真會有人來嗎?”
一名壯漢有些懷疑的說道,然而話還沒有落下,突然就看到,方才從身前巡邏走過的守城士卒,突然停下腳步,看向城外。
“不好,城外有敵襲,快去稟報太守!”
一名將士驚呼道。
聽到將士的話,原本坐在地上吹冷風的趙家死士,紛紛對視一眼,好奇的拿起身旁的刀劍起身。
隨後,眾人就看到城牆外,原本漆黑的平原,突然浮現數不儘的斑點火光。
看到這場景,誰還不知道,城外居然真的有人,想要攻打宛丘城。
“殺!!”
“殺!!!”
忽然間,身後城內傳來嘯殺聲,眾人紛紛跑回內城牆,當看到城內昏暗的街道下,上百名男子手持刀劍殺出來。
看到這一幕的趙家扈從與死士,紛紛快速的馳援城門下,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那些人打開城門。
片刻後。
夜色下的西城門,隨著趙家死士與守城將士,迎戰妄圖奪城門的賊人,嘯殺聲中,很快便看到不斷有人慘死倒下。
一名名男子互相砍殺,一名名男子頭破血流靠在城牆,捂著胸口倒在地上男子更是數不勝數。
隨著地上的屍體越來越多。
這一刻,不管是奪城的賊人,還是守城一方的人,全都有些懵。
賊人是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為何這西城門會有那麼多人防守,並且很多男子的著裝,並不是士卒。
而守城一方則清楚的感覺到,這些賊人根本不是普通的難民,無論是凶狠還是刀劍,都絲毫不弱於己方。
然而眼下無論再如何疑惑,都沒有思考的餘地,對於雙方人馬而言,都清楚,自己的生死就在這片刻之間。
城門開,賊人活,守城一方死,
而守住城門,守城一方活,賊人死。
於是在夜色下,雙方人馬全都不要命的拚殺在一起,踩踏著一具又一具屍體,持刀劍殺向對方。
“殺!”
好在沒過多久,隨著城內街道傳來馬蹄聲,無數火把下,城內守軍密集的湧來。
看到這一幕,妄圖開城門的男子,全都一臉絕望,彼此對視一眼,自知已奪不下城門,心灰意冷下,紛紛丟下兵器投降。
僅有外圍少部分男子,能有時間與機會,趁著夜色逃跑。
“抓起來!”
統領眾多將士而來的人,正是趙梓、趙勇,此刻得到太守趙佗授權的兄弟二人,看著麵前這些賊人,眼中滿是殺意。
望向這滿地的屍體,無論趙梓還是趙勇,心中都十分清楚,若非伏家伏子厚提醒趙憾,恐怕不久後,慘死倒地的,就是他們趙家之人。
“守城!”
趙梓騎馬,對著身後將士開口囑咐道。
隨著趙梓的話,三名副將連忙領命,紛紛帶著將士,登上城樓。
“二哥,那小子真神了!還真被他猜到!”
趙勇此刻魁梧的臉頰上,已經完全換了一副模樣,當初有多懷疑年少的伏子厚,眼下場景,對趙勇而言,就有多大的衝擊。
“是啊!”
趙梓神情也是十分凝重,騎馬上前,看著被將士扣押起來的一名賊人。
“你們首領是何人?說出來,饒你不死!”
趙梓開口詢問道,眼中滿是冷意,隻要這名賊人不回答,他就會讓這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男子見到一旁騎馬趙勇那凶狠的模樣,又見到趙梓的眼神,臉色慘白,泄氣之下,最終還是沒有選擇嘴硬。
“盧明月!”
男子說道,微微低頭,祈求逃過一死。
“真的是他!”
趙梓一臉驚訝,此刻就連他,都不免有些震驚起來,看向城外的夜空。
趙虎更是騎馬在一旁,瞪大眼睛,嘴巴抖動,卻又發不出一個聲音,雙眼無神的坐在馬上,魁梧的臉頰上,神情滿是恍惚。
……………………………
謝家府邸內。
隨著天黑,謝家的酒宴已然開始,成百上千的燭燈下,讓整個謝家的正堂,院子,乃至每一個走廊,都燈火通明。
望族的代表之人,都坐在正堂內,而其餘人則分坐庭院,隨同而來的女眷,則在後院。
謝府的仆從來來往往,端著一壺又一壺美酒,不斷送到賓客麵前。
而就在一片談笑歡聲之中,一個謝家仆從,神色匆忙的跑入謝府,在走廊下飛快跑著。
起初對於一個仆人,沒人在意,然而當看到仆從那驚慌害怕的模樣時,眾人這才察覺異常。
正堂內。
謝道宏與其他謝家人,正與各地的望族之人,昔日好友,一起交談,時不時舉杯感激眾人的到來,突然就看到家仆驚慌失措的來到正堂。
謝道宏正準備詢問,何事如此驚慌,就看到仆從跪下來。
“大人,大人,不好了!城外,城外有賊人統領大軍,像是要準備要攻打宛丘城!”
仆從氣喘籲籲的稟報道。
隨著仆從的話音落下,瞬間,原本在正堂兩旁,跪坐在一張張木桌後的望族之人,全都震驚起來,不少人的起身看向四周,神色有些驚慌。
“慢慢說!”
謝道宏也沒想到,居然真有人要攻打宛丘城,此刻有些猝不及防,腦海裡本能浮現趙憾的話。
但眼下,最要緊的是,城門到底是什麼情況。
“稟報大人……”
仆從連忙把知道的事情說出來,並且告訴謝道宏,方才城內便有眾多賊人,趁著夜色想要躲城門,引城外賊眾入城,幸好趙家趙梓提前派人守在城門,這才攔下。
謝府正堂外。
原本還在飲酒作樂,觀看涼亭下,女子曲舞的士族之人,也都已經知道,城門發生的事,全都一臉驚愕無措起來,神情都有些不安,不知眼下是否應該離開,提前找個地方安頓。
沒想到,居然……真的有人要攻打宛丘!
“真有人要攻打宛丘!這下如何是好?”
“好像是趙家提前派人守住了!”
“趙家?就是方才那男子的族人?他……”
得知眼下情況,城門似乎已經守住,眾人這才安下心。
這時候眾人紛紛想到,方才不久之前,一個名叫趙憾的男子,對謝家所說的話,於是紛紛左看右看。
庭院裡。
一張木桌後,同樣懵的還有謝叔方、謝叔度,他們都不由得轉頭看向身後,另一張木桌跪坐著的趙憾。
從酒宴開始便陷入沉默的趙憾,眼下聽到真的賊人攻打宛丘城,頓時腦海裡,便浮現出,伏子厚將此事告知自己的模樣。
一旁的趙古也好不到那裡去,一臉茫然的表情。
“憾兄,此事到底是何人告知於你?”
直到聽到謝叔方的聲音,趙憾這才回過神,當看到謝叔方、謝叔度,以及四周其他人紛紛看過來的目光。
趙憾這才願意當著眾人的麵,說出方才一直藏著的名字。
“是子厚!”
趙憾對著謝叔方、謝叔度兄弟說道,隨後看著四周其他人疑惑的眼神,不解的呢喃子厚二字。
“他叫伏子厚!”
趙憾再次開口說道,隨後把事情來龍去脈,告知眾人。
而聽到趙憾的話,謝叔方、謝叔度兄弟二人一臉啞然的看向彼此。
子厚?
聽著這個名字,他們兄弟二人的腦海裡,都回想起,趙憾、趙古兄弟二人,為他們介紹的那個少年。
居然是他!!!
庭院內,在眾多賓客中,聽著四周嘈雜議論的聲音,王績不由得與薛收對視一眼,接著二人全都搖搖頭。
“玄齡,你可認識這個伏子厚?或者是聽說過這個伏家?”
薛收轉頭看向房玄齡,好奇的詢問道。
房玄齡搖搖頭,正準備說自己也未曾聽過時,就突然看到不遠處,又有一個仆從,急匆匆的從走廊下,跑去正堂。
庭院內很多人都看到這一幕,很快,眾人紛紛安靜下來,畢竟他們如今在城內,而城外還有賊人。
“大人,城門那裡傳來消息,那些被抓起來……其首領叫做盧明月!”
正堂內仆從的稟報聲,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然而若隱若現的話,卻全都傳入眾人耳中。
此刻,所有人全都目瞪口呆起來,滿臉震驚的看向彼此。
盧明月!!!
真的是盧明月!!!
也就是說,今日那個名叫伏子厚的少年,僅觀察到城門的異常,便斷定有人攻城,並且還猜測,對方很可能是盧明月!
這……
很快,伏子厚這一個名字,便被前來謝府的眾多賓客,紛紛談起,不斷打探著對方是什麼來曆。
而在謝府後院之中。
同樣得知此事,並且也終於得知前因後果,不少女子也都談論起這個陌生的名字。
“啊,居然是他!!!”
李幻竹聽到來菱驚訝的語氣,頓時好奇起來,隨後這才想起,今日來菱說過,除去趙家兄弟二人,還有另一名少年在。
“原來那少年,叫伏子厚!”
李幻竹想到,因為這件事,倒是對那素未謀麵的少年,開始好奇起來。
看到其他女子那驚訝模樣,李幻竹不難想到,謝府前院,怕也是如此,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可既然是他,那趙憾為何不說出來。”
來菱不解的說道。
韋雁玉聽到來菱的話,美眸不由得望向前院方向,回想起落日前,看到的那人影,聽到的嘲笑聲。
第一次。
韋雁玉芳心開始浮現一抹悸動。
夜色下。
宛丘城外。
盧明月騎馬,統領麾下大軍,遠遠望著宛丘城,當看到宛丘城上火光照耀,許久不見動靜之時,不得不接受謀劃失敗的事實。
可盧明月無論如何都想不通,自己派出去的都是昔日心腹,跟隨自己上過沙場的精銳。
在全都擁有兵器的情況下,他們為何奪不下城門?
“撤!”
盧明月沒有再等下去。
缺乏攻城的器械,加之天黑,麾下大軍多是難民,此番又都是暗地裡趕來,根本不可能對宛丘發起攻城。
更何況,宛丘城內守軍數量不少!
必須要回去從長計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