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簡陋的客棧,雖不說四麵漏風,但也相差不遠了。
隻不過,在這漫天黃沙的地界,能有四麵土牆圍著,就能少吃許多沙子,即使為此花上些許銀兩,也是值得的。
一個衣著華貴的公子哥,坐在桌前,認真問道,
“江湖,到底是什麼?”
他不僅穿得好,長相也是俊俏,氣質更是迷人,如同畫卷裡走出來的一樣,若是讓還沒婚配的小姑娘見著,隻需看上一眼,便會臉紅不止。
被問話那人是個粗糙漢子,五短身材,咧嘴一笑,露出滿嘴歪牙,帶著濃厚的口音回答道,
“俺不知道,俺就是個跑堂滴”
公子哥不依不饒,追問道,“可你們這座客棧,名為江湖。”
“俺又不識字,你和俺說這些乾嘛?”
“掌櫃滴,你快出來啊!”
跑堂的店小二衝著後麵喊道,“外頭來了個瘋子!你快來嘛!”
顯然,店小二覺得自己應付不了公子哥,隻能喊掌櫃的來幫忙。
公子哥身後的一名侍衛,沉悶咳了一聲,用眼神警告了店小二,不要亂說話。
店小二看懂了這個眼神,知道自己之前的言語有些冒失,當即扇了自己一耳光,
“說錯話了,說錯話了!”
侍衛滿意地收回目光,這種窮鄉僻壤的地方,人大多也粗鄙不堪,不過,察言觀色的能耐,反倒會更上一層樓。
眼前這個店小二,就很識時務。
“掌櫃滴!剛才我胡說的,不是一個瘋子!”
店小二又衝著後麵喊道,
“是一個有錢的瘋子!”
公子哥、侍衛:
興許是聽見‘有錢’兩個字,一直安靜的後屋總算有了點動靜,沒一會,一名青年就撩開簾布,一邊係著褲腰帶,一邊走了出來,
這位,應該就是掌櫃的了。
“抱歉,抱歉,人有三急。”
掌櫃用衣襟擦乾淨手,看向櫃台前的幾人,臉上的笑容更盛,
“諸位,住店啊?”
公子哥沒有回答,反而問了掌櫃的一個問題,“這客棧方圓百裡,甚至沒有水源,為何要取名為江湖客棧?”
無江無湖,何來江湖?
“您說這個啊。”
青年哈哈笑道,
“鄙人不才,姓江名白。”
店小二在一旁附和道,“你滴,明白?”
我掌櫃是江白,你可明白?
“哦,真人不露相,江字原來應在這裡。”
公子哥恍然大悟,又追問道,
“那湖字又是何解?”
江白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得意說道,
“宰相肚裡能撐船,我這胸懷,便像湖一樣。”
他站在哪裡,哪裡就是江湖。
公子哥被逗得直笑,搖頭晃腦道,“沒想到老哥還是妙人。”
他格外開心,尤其是聽見宰相兩個字的時候。
一時間,客棧內外充滿了歡樂的氣氛,其樂融融,連侍衛們臉上大多都帶有笑意。
公子哥斂去笑容,開口說道,“我們住店。”
“好嘞,幾間房?”
江白熱情招待道,“咱們這客棧,是方圓百裡一等一的客棧,天字號房,就算丞相來了,也不會委屈他”
說著,江白就要拿房牌和鑰匙,帶對方去看房,順便把錢也給收了。
公子哥打斷了江白,給他澆下一盆冷水,
“麻煩給我一間通鋪。”
通鋪?一間?
江白把目光掃過眾人,連帶侍衛、馬夫、書童,一共七人,竟然隻要一間通鋪?
天殺的,這生意還怎麼做?
江白臉上還帶著笑,想要說著什麼,
“您這麼多人,通鋪哪能住得下,再說了,就算能住下,您也沒必要和他們擠在一起不是?”
換做其他公子哥,也許就聽勸了。
這位公子哥搖了搖頭,認真說道,
“第一,我不是瘋子。”
“第二,我沒有錢。”
江白臉上的笑意徹底熄滅,隨意翻找了一下,拿出一把鑰匙,
“二錢銀子一碗,概不賒賬,通鋪往裡走,最後麵一個就是,裡麵已經有人了,你們擠擠。”
都說了是通鋪,又怎麼可能是包房?
江掌櫃前後態度差異巨大,公子哥也不惱火,其餘人也沒有仗義執言,竟然真的放下銀子,拿了鑰匙,往通鋪走去。
看這架勢,是真打算在這裡歇腳了。
待人走遠後,店小二來到江白身旁,小聲嘀咕著,
“掌櫃的,這幫人不簡單”
他此刻官話說的極好,不僅沒有任何口音,連條理都清晰了不少。
“方圓百裡就咱們一家客棧,走到這裡至少有五十裡的無人區要走,他們來的時候,身上連沙塵都沒有多少,靴子還是乾淨的”
“他們的馬一共三匹,自己備了乾糧草料,不讓我經受,卻沒有備水”
在這黃沙漫天的地界,水比任何東西都要珍貴。
公子哥一行,可謂是古怪到了極點,各種地方都透露著不合理。
江白隨後翻看著賬本,“小魏,你怎麼看?”
小魏壓低聲音說道,“不是衝著通鋪裡那兩個人來的,就是衝著咱們來的。”
而站在走廊儘頭,一直偷聽兩人對話的公子哥,此刻嘴角微微翹起。
這間客棧不簡單,跑堂的都是個武林高手,看樣子,背後肯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所以,他們會怕,會提防。
但公子哥沒有想那麼多。
道理很簡單。
他不是衝著這間客棧來的。
兩個江湖裡的泥鰍也配?
他拿出鑰匙,卻發現門鎖早就壞了,這鑰匙完全是多此一舉,直接推門而入。
而公子哥進入通鋪之後,他隨行的幾人,各自占據一角,不僅把有利地形都占了,連帶著裡麵的對話,都不會傳出去絲毫。
通鋪裡,原本就有兩人,是一對兄妹。
“自我介紹一下,我是當朝宰相的長子,霍言。”
公子哥坐在那對兄妹麵前,表明身份,神色冷漠說道,
“你們要進京告狀這件事,我父親大人會很困擾”
“所以,能不能請你們死在這裡?”
那姓武的哥哥還沒說話,通鋪外傳來一個冷漠的聲音,
“不能。”
(睡覺,好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