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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代魔子願意出手，江白是九成以上的把握說服對方。
江白的計劃很簡單。
如果他的真相能夠說服對方，二代魔子加入戰局，勝利的天平倒向江白。
如果不能，江白就把二代魔子和偽神一起殺了。
反正是梭哈，帶走一個和帶走兩個，對江白來說，區彆不大，因為付出的代價足夠慘痛。
雖然江白經常和彆人講自己還在藏底牌，甚至裝作底牌無窮無儘的樣子。
事實上，此刻的江白，能夠解決眼前的生死危機，隻剩三張底牌，而且用一張少一張的那種。
正在複活金蟬的偽神有恃無恐，手握屠刀的二代魔子虎視眈眈，江白前有狼後有虎，處境極其危險。
此刻，他卻格外冷靜。
“二代魔子，你先前說過，你是純粹的，不管是善，是惡，都是純粹的，不存在外善內惡，外惡內善，對吧？”
二代魔子點頭，“對。”
江白歎了口氣，自言自語道，
“前任都護府地藏，曾經小樓裡，和所長說自己參透了【水月】的秘密，當時情況特殊，他不能說出口，隻能用手指向鏡子，給所長提示。
其實我早該想到的，準確來說，在鏡世界時，我就已經猜到了。
所長也想到了，他在電話裡反複向我確認，還有沒有彆的問題，如果我沒想明白，主動詢問，他就會告訴我答案。
所長隻是拿不準，這件事該公布的時機，我既然不問，他就默認我已經知道真相，至於什麼時候公布，由我決定...”
說著，江白看向二代魔子目光，有了幾分憐憫和同情。
迎著這目光，二代魔子心底不知為何升起一團無名火，憤怒湧上心頭。
他討厭被這樣對待。
他打定主意，如果江白的回答不能讓他滿意，他哪怕拚著自己身死，也要殺死江白。
江白忽然問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你聽說過，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吧？”
二代魔子一愣，搖了搖頭，
“沒有。”
“那你總該聽過，人是人他媽生的，妖是妖他媽生的。”
“聽過。”
這幾個問題，和他有什麼關係？
江白沒有解釋，而是繼續問道，
“請問，一個穿白衣的人站在一麵黑色的鏡子前，鏡子裡的他，穿著什麼衣服？”
二代魔子沉默片刻，緩緩說了出來，“白衣。”
至此，他已經知道答案了。
原來如此簡單...
這一刻，二代魔子才明白那句古詩的真正含義：
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生在此山中。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人這一生，最難自知。
江白繼續說說道，
“水月是一麵鏡子，從鏡子裡走出來的你，首先是一麵鏡子，準確來說，應該是鬼鏡。”
“鏡花出來的是鏡鬼，水月出來的是鬼鏡，我早該想到兩者的區彆才對..”
“水月將你們一分為二，一者為善，一者為惡。”
“可你們是同時誕生的，你們出生後的第一眼，便看見了對方。”
“【善】的鏡子裡浮現了【惡】的身影，【惡】的鏡子裡卻照出了【善】的身影！”
“你們唯一的共同點，都是將看見的東西，誤以為是自己！”
“鏡子上浮現了惡，你便以為自己是惡，卻忽然不知自己是一麵善鏡！”
“【水月】這麵鏡子用真相誤導了每一個人，它確實將善惡區分開，但它讓善者以為自己是惡，讓惡者以為自己是善，讓善者作惡，惡者為善...”
說到這裡，江白的表情陰沉了下來，【鏡花水月】這件秘寶比他想象的還要邪門。
鏡花裡的鏡鬼，隻是想殺死本體，取而代之，最多也就是混淆在其他人眼中的真假。
但水月遠比鏡花邪惡。
水中月，竹籃打水一場空，這件秘寶愚弄的對象，從一開始就是它的創造物！
真佛和真魔從水月中走出，看見了彼此。
佛見到了魔，鏡中浮現了魔的身影，誤以為自己是魔。
魔見到了佛，鏡中浮現了佛的身影，誤以為自己是佛。
直到今日，江白說出了真相，
“也就是說，你根本不是什麼‘剛下屠刀，立地成佛’，你本來就是佛，卻被魔蒙蔽了雙眼！”
“第一代魔子，殺死第一代佛子之後幡然醒悟，參透了這個秘密，大徹大悟之下，選擇自戕結束這段孽緣，留下菩提種，以待有緣之人，徹底結束這場災難...”
把一切前因後果串聯起來，江白心中沒有任何成就感，反倒苦笑一聲，無奈歎息道，
“世人常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可成佛真的有那麼容易嗎，如果你放下屠刀的瞬間就能成佛，那隻有一種可能，你是誤拿起了屠刀的佛...”
這個局，設計的很巧妙，可想明白之後，卻又覺得無比簡單。
水月的設計者，用一種極其簡單的方式，製造者一樁又一樁慘案。
如果水月真是出自竹葉青之手，他日若有機會遇見竹葉青，江白一定會不惜代價殺死此人！
此子，斷不能留！
聽著江白的話，二代魔子垂著頭，他向自己手掌看去，那把鏽跡斑斑的屠刀竟然一點點融化，水滴從他指尖漏出，握不住，抓不牢。
曾經犯下的錯，無法彌補，被誤導的一生，再難回頭。
水，一滴滴打在腳底，融入體內。
從來沒有什麼屠刀，有的隻是眼前的迷障，和心中的魔怔。
他曾經容納的那枚菩提，在這一刻徹底與他融為一體，渾身上下的力量在這一刻得到前所未有的升華。
他從未如此強大，可追尋力量一生的他，此刻心底卻沒有任何喜悅之情。
走出迷霧的他，麵對真相，思緒像潮水一樣襲來，夾雜著無數情緒，懊惱，悔恨，迷茫，痛苦，折磨...
這些情緒又如同潮水一樣退去，一切歸於虛無，隻剩空明。
他蒼老的臉上，皺紋如同溝壑一般，兩行血淚，不知何時走完了這些溝壑。
千言萬語到嘴邊，卻說不出口。
麵帶血淚，他嘴角卻帶著淡然的笑意，雙手合十，此生唯一一次真心說道，
“見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