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場為——平局】
刺耳的警報聲還在回響,賭桌上方的巨大屏幕上,【平局】兩個猩紅的大字,像是在嘲諷著每一個目瞪口呆的賭客。
獵魔粗重地喘息著,胸膛劇烈起伏,他死死盯著對麵毫發無傷的女人,又看了一眼歸零的基本分,額頭青筋暴起,攥緊的拳頭砸在桌麵上,發出沉悶的巨響。
靈花臉上的狠意已經收斂,她隻是靜靜地坐著,看著自己同樣歸零的分數,眼神裡閃過一絲懊惱,她理了理衣袖,恢複那副冰冷的姿態,神情很是不快。
寂靜隻持續數秒,便被山呼海嘯般的喧嘩徹底淹沒。
“平,平局?!!”
“可惡啊!就差一點!就差那一下就能反殺了!”
“【脆刃之劍】!竟然是一把雙刃劍,有這種效果!”
“輸了……全輸了……”
“可惡啊!”我也跟著人群捶打著欄杆,嗓子都喊啞了。
我為【固定眼鏡蛇】的犧牲不值,為獵魔大哥的功虧一簣而惱怒,腦子裡一片空白,完全沉浸在紅色方的敗北裡,沒能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自己……押的是平局。
就在這時,主持人伊米的聲音從震驚中恢複過來,帶著一絲顫抖,響徹全場:“難以置信!決鬥結束!本場比賽的結果是——平局!”
她頓了頓,聲音陡然拔高:“精彩的決鬥!”
“按照規則,進行賠付!平局賠率,一比六十二!”
“一比六十二?!”
“發了——!!!”有人驚呼出聲,指著自己,“我,我押了一千平局!”
“你小子,給你走狗屎運了!”
我捶打欄杆的手僵在半空。
“我押什麼來著?”
周圍的哀嚎聲和咒罵聲被隔絕開來,人和人的悲歡並不相通。
我愣愣地看著場中那兩個對峙的身影,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和放在平局的65貝石,一股熱流從腳底直衝天靈蓋,我渾身一個激靈,巨大的狂喜差點衝昏意識。
“我押的平局?!”
“六十五,乘六十二,等於”我扣著手指頭計算,算不過來。
但是沒關係,總之就是——
發了!!!
主持人伊米的手指輕輕一彈,清脆的響聲讓我回過神。
“按照規則,賠付開始。平局,一比六十二。”
她的話音剛落,就有侍者將一堆亮晶晶的貝石推到我麵前,嘩啦啦的聲音像是天籟。
我低頭看著那座小山,又看了看自己最初押下的六十五枚貝石,腦子有點轉不過來。
我壓抑著狂喜,伸出微微顫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把那堆貝石劃拉到自己手裡,一枚枚冰涼的觸感傳來,真實得不像是夢。
就在這時,我感覺到了。
四周的氣溫驟降,無數道目光黏在我的身上,火辣辣的,帶著毫不掩飾的貪婪。
我突然意識到,這裡是魚龍混雜的地下城,我是一個無親無故的十二歲小孩,懷裡卻揣著一筆‘巨款’。
我額頭冒起冷汗,抱著貝石的手臂不由得收得更緊。
“在我的場子,可不要搞事。”伊米的聲音不冷不熱,像一盆冰水澆在所有人的頭頂。
那些要將我吞噬的目光很識趣地收了回去,有的聳聳肩,有的扭頭看向彆處,四千還不足以讓人發狂。
“勝利之所以痛快,那是因為我們拚儘全力,我不希望在我的場子裡,有人不尊重勝利者。”伊米收起笑容,目光淡淡掃過全場。
台下噤若寒蟬,連隔壁桌傳來的喧嘩聲都一並停下。
她見場麵安靜下來,又重新揚起那副親切的笑容,對著所有人宣布:“兩位選手休息三分鐘,我們馬上進行下一場決鬥!”
“今晚,才剛剛開始!”
她話音落下,全場的氣氛再次被點燃,剛才的插曲一掃而過,賭桌上的獵魔和靈花相視一笑,各自拿出備用卡盒,不緊不慢地整理著卡組,準備不死不休。
我偷偷鬆了口氣,脖子左邊傳來尖銳的“嗚哇——”的啼哭。
她是真餓了。
我連忙擠過人群,離開賭桌,見好就收。
描寫:我行走在人群中,看著四周的‘黑暗遊戲’,聽著狂歡和哀嚎兩極分化的聲音,他們很少在遊戲外搶奪和故意傷害,為什麼呢,因為在遊戲過程中,就已經把人打得生不如死。
贏家通吃,敗者一無所有。
地下城,又稱——黑暗遊戲都市。
這裡不受《聯盟法》管束,但控製地下城的人,會用非法的手段治理鬨事的人。
我拉住一個路過的、穿著製服的工作人員,仰頭問:“叔叔,去哪裡可以買吃的?”
那人低頭看我一眼,又看看我懷裡鼓鼓囊囊的衣物,隨手一指:“順著主路走到頭,最大的那棟就是。”
道了謝,我便抱著東西一路小跑,沒多久,一棟粗獷的石製建築出現在眼前,門口掛著交叉的劍與法杖的紋章,共理會,我“父親”以前常念叨的地方。
對於荒民來說,這裡是最好的歸宿,也是唯一的出路。
我深吸一口氣,走進大門,裡麵是個寬敞得不像話的大廳,空氣中混雜著酒精和金屬的鐵鏽味,幾十個身材壯碩、滿臉橫肉的男女在這裡走動,牆上掛滿武器和一些寫著懸賞金額的羊皮紙。
我一個十二歲的小孩混在其中,顯得格格不入。
我繞開那些能把我撞飛的大人,徑直走向前台。
前台坐著個正微笑給會員谘詢的女人,她眼皮都沒抬一下,因為我還沒座台高。
“姐姐。”我開口。
前台女人手上的動作一頓,目光四周掃過,看到我時,眉頭明顯皺了一下。
“有奶粉賣嗎?”我又問。
女人愣住了,嘴巴微張,她大概是頭一次在共理會這種地方,聽見一個小孩問這種問題,她上上下下打量我好幾遍,才緩緩開口:“有是有,但我們的東西,隻賣給會員。”
“那我要加入。”我立刻說。
女人的眉頭皺得更緊,臉色複雜:“共理會有規定,要年滿十四歲才能申請。”
“我剛好十四歲。”我挺直腰板,麵不改色。
反正我一無所有,謊話張口就來,沒人有空去查證。
她大概是沒見過我這麼理直氣壯的,嘴角撇了撇,又拋出一個難題:“入會費一千金點,先交錢。”
她說完就低下頭整理文件,顯然是把我當成來搗亂的野孩子,等著我知難而退。
我沒說話,默默從懷裡掏出那堆貝石,數出幾枚成色最好的,輕輕放在台麵上。
“叮、叮……”
清脆的響聲讓女人的動作再次停下。
“姐姐,你看看夠不夠。”
前台女人目光落在櫃台上那幾枚晶瑩剔透、光澤飽滿的貝石上,緩緩放大雙眼,帶著驚愕,她輕輕垂下眼眸,緊緊盯著我,像是在審視什麼,又帶著一絲憐憫。
“夠了。”她的聲音都柔和了不少,“稍等。”
她利索地從抽屜裡拿出一張表格和一支筆,推到我麵前。
“把這個填了。”
我拿到表格,一看,人愣住了。
這什麼字?看不懂啊!
我貧瘠的文化水平,不支持我看懂這麼複雜的申請表。
我拿著筆,懸在半空,遲遲不敢落下。
前台女人看我半天沒動靜,職業性的耐心終於耗儘,她輕歎一聲,歎息裡沒什麼同情,隻有一種司空見慣的厭倦。“如果沒有家,後麵那些不用填。”
“填姓名、年齡、性彆和民籍就行。”
她伸出塗著紅色指甲油的手指,點了點表格最上麵的幾個空格,民籍這裡填‘編號民’,下麵的就不用管了。”
“編號民。”我抬起頭,懵懂地說,“我不會寫。”
我知道編號民是什麼,那是比荒民更底層的存在,荒民好歹還有父母,有個能稱之為家的地方,而編號民,是有標記的牲口,隨時可以抹去,我知道編號民,但我不知道這三個字怎麼寫。
前台女人嘖了一聲,顯得更加不耐煩,但還是從旁邊抽出一張白紙,用筆在上麵龍飛鳳舞地寫下三個大字——編號民。
她把紙推給我:“照著這個畫。”
“好。”我乖巧地點點頭,握緊筆,像個學童一樣,一筆一劃地將那三個陌生的字形描摹到民籍那一欄,我寫得極其用力,差點將表格戳穿。
寫完這三個字,我就成了一個沒有家的編號民。
不是家不要我,是我不要那個家。
性彆填男,年齡填14。
這兩項簡單。
可當我的筆尖移到“姓名”那一欄時,我猛地僵住了。
我的手懸在空中,大腦裡卻空空如也。
我叫什麼名字來著?
奇怪,非常奇怪。我努力去想,腦子裡卻像被挖空一塊,隻有一片混沌的白霧,我記得“父親”的樣子,記得他打我時的疼痛,記得決鬥桌上每一張牌的效果,卻唯獨想不起自己的名字。
前台女人看我一臉茫然地卡在那裡,以為我在回憶什麼複雜的編號,終於徹底失去耐心,催促道:“姓名就是你的編號!歸屬地加四個數字,歸屬地想不起來就不填,隨便寫四個數字就行!”
“以後,這個編號就是你的名字了。”
“四個數字……”我嘴裡小聲嘀咕著。
我抬起頭,目光在嘈雜的大廳裡四處搜尋,牆上的懸賞令、酒保身後菜單上的價格、角落裡一台報廢老虎機上的幸運數字……到處都是數字。
最終,我的視線定格在女人身後牆上一張最大的懸賞令上,那上麵畫著一條紫色的蛇,下麵一行用血紅色墨水寫著的大字格外醒目。
【王牌懸賞:紫環銜尾蛇,賞金10748000金點】
我盯著那串數字看了幾秒,覺得它看起來還挺順眼的。
於是我低下頭,在姓名那一欄的方格裡,鄭重其事地填上四個數字。
0748。
從今天起,這就是我的名字了。
我將填好的表格重新遞給前台女人。
她什麼也沒說,接過表格,轉身對著一台終端機劈裡啪啦地敲打起來。
刺耳的鍵盤聲在大廳的嘈雜中格外清晰,我下意識地攥緊衣角,盯著那台機器的側麵。
大概過去兩分鐘,嗡地一聲,座台內一個機器發出沉悶的震鳴,一枚黑乎乎的東西“哐當”一聲掉進托盤裡。
女人拿起那枚帶著餘溫的黑鐵令牌,又在那張寫著“編號民”三個字的白紙上,添上0748四個數字。她將白紙和令牌一並推到我麵前。
“注冊成功,以後,你就是共理會的黑鐵會員了。”她頓了頓,念出我的新名字,“編號民,0748。”
我伸出顫抖的手,拿起那枚令牌,入手沉甸甸的,溫熱的觸感順著掌心蔓延開,上麵刻著“0748”。
共理會本質是雇傭兵工會,越高等級的會員能接到越高價格的單子,越優渥的民籍共理會抽水越低,一般而言,公民抽10,荒民抽30,編號民抽50。
脖子左邊的“嗚哇”聲再次響起,比之前更加急切。
“姐姐,”我抬起頭,把令牌握得更緊,“奶粉。”
前台女人指了個方向:“走到儘頭就是商會,憑借令牌入會。”
我根據指示來到商會,經過一通笨拙的交涉後,終於買到一罐奶粉,一袋麵包,一個奶瓶,兩瓶水和一張【栗子球】。
【栗子球】花了一千八,不貴。
麵包、奶瓶和水花了四十,還好。
奶粉花了三百!
三百!一罐奶粉要我三百!
要不是被怕打,我必撅起腦袋,發出不屈的呐喊:“你怎麼不去搶?”
這怎麼活下去啊。
我帶著一身疲憊,走到一個角落坐下。
脖子左邊的哭聲又開始了,這次不再是細弱的啼哭,而是尖銳的、幾乎要撕破喉嚨的嚎叫,一聲接一聲,中間夾雜著咳嗽和吸鼻涕的濕響。
周圍幾道不耐煩的目光投了過來,我把袍子拉得更緊,恨不得把這小祖宗撕下來。
我從袋子裡拿出剛買的麵包,撕下一小塊最柔軟的內心,小心地送到她嘴邊,她緊閉著嘴,我稍微用點力,她就嫌棄地扭過頭,吐出一點麵包屑,然後哭得更大聲。
真能折騰,麵包都不吃,非得吸那一下嗎。
我認命地掏出那罐鐵皮奶粉,擰開蓋子,舀了些白色粉末倒進奶瓶,又擰開水瓶倒了些進去,粉末和水的比例全憑感覺,蓋上蓋子胡亂搖晃幾下,感覺差不多勻了,才重新把奶瓶探進袍子裡,塞到她嘴邊。
尖銳的哭嚎戛然而止。
整個世界都清淨了。
我調整了一下奶瓶位置,很快,耳邊就傳來細微又急切的吮吸聲。
我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緊繃的後背鬆弛下來。
“奶粉這麼好吃嗎。”我自言自語,把奶瓶抽出來,自己吸了一口。
一股溫熱的液體流進嘴裡,沒什麼甜味,帶著點淡淡的腥氣。
就這?這玩意跟泡了水的麵包有什麼區彆?
“哇——”她又哭了,不斷晃動腦袋,像是在抗議有人搶她東西。
我無奈一歎,把奶瓶還給她。
這一小罐就要三百,不知夠不夠吃一周,那一個月不得花一千二?
想到這個恐怖的花費,我又立下一個心願。
以後娶老婆,一定要娶個奶子大的!
一個月能省一千二呢!遇到打折能買一張r卡【栗子球】!
我一手拿著奶瓶,一手啃著麵包,目光不經意間落到腳邊的白紙上,上麵寫著我的新名字,編號民0748。
新名字嗎。
我突然想到,小祖宗還沒有名字。
但以我貧瘠的文化,實在想不到什麼好聽的名字,平時小孩子間都是喊的花名,什麼“胖子”、“狗仔”等。
我吃完麵包,握著紙張,背靠石壁,抬頭望著眼前喧囂的人群和燈紅酒綠,不知在想什麼。
一股疲憊湧上腦門,我好困,好困。
小祖宗吸了十幾分鐘,終於吃飽喝足,犯困了,歇停了。
我打了個哈欠,瞥了眼手中的紙張,又看了眼賭得正嗨的人群,最後轉過身,在角落裡縮了縮,捂緊兜裡的【栗子球】,緩緩閉上雙眼,沉沉睡去。
“以後,你就叫白紙。”
“我叫。”
“0748”
現實世界,幽瀾群島,醫務大樓,普通病房502室。
李觀棋突然眉頭一緊,理智率暴跌5,從68跌到63,監控儀器上的穩定波形圖,像是毫無征兆的懸崖,一條綠線垂直墜落。
前麵過去一周時間,從69跌到68,暫時穩住,現在瞬間暴跌5。
唐馨結束上午訓練,像過去每一天那樣來到病房,習慣性地先去看床頭的理智率監控儀,隻一眼,她臉上的疲憊就換成驚駭。
“醫,醫生!”
她用力按下病床旁的紅色緊急按鈕,刺耳的警報聲立刻響徹走廊。
沉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兩名醫生帶著護士走進來,為首的男醫生神情嚴肅,急切地問:“怎麼了?”
唐馨指著那斷崖式的波形圖:“理智率……他的理智率!”
一同進來的章芷餘快步上前,隻掃一眼屏幕上鮮紅的“63”和那條詭異的垂直線,眉頭便緊緊鎖起:“進三度夢空間了。”
三度夢,意味著沉睡者在夢境裡,‘我’開始遺忘‘我’。
男醫生臉色一沉,立刻調出過去二十四小時的數據流:“他在夢裡遭遇重大的認知衝擊,很可能是把自己的名字忘了。”
“立刻準備a7號精神穩定劑,劑量上調百分之二十。”
“再追加一支高濃度營養液,維持身體機能。”
一名年輕護士點頭執行命令。
章芷餘思索一會,咬了咬牙說:“我去申請擺渡人方案,用強行精神鏈接把他拖出來!”
“上麵不會同意的。”男醫生立刻否決,“還沒跌破60,中控室不會通過封存方案。”
“可是他的共生卡——”章芷餘欲言又止。
心說這人共生卡很可能是史詩卡,60以下萬一爆了,整個醫務樓都得搭進去,她的使命還沒完成,可不想死。
但這個情報是拘靈司一級機密,不能說,隻能憋在心裡。
男醫生盯著儀器上再無變化的“63”,沉默了幾秒,最終做出決定:“先按常規方案進行,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監護。”
兩名護士立刻忙碌起來,各種儀器被推到床邊,針劑在燈光下泛著冷光,唐馨被擠到一旁,隻能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看著那張她無比熟悉的臉。
他明明就躺在這裡,卻又像隔著一個世界那麼遠。
“哥哥,哥哥……”
黑暗中,我耳邊傳來清晰的呼喚,接著一聲暴喝。
“起床啦!懶狗!”
某個東西,正對著我左耳的耳廓大喊,溫熱的氣息直往裡鑽。
我猛地睜開眼,一道刺眼的白光撲麵而來,宿醉的頭痛讓我太陽穴一跳:“嘶——”
“不能喝就彆逞能。”白紙的聲音從脖子左邊傳來,滿是數落的意味,“不就是升到黃金嗎,瞧把你給能的,泡麵敢加火腿腸了,劣質麥酒也敢一口氣往下灌了”
聽到這熟悉的嘮叨聲,我的左手像是有自己的想法,條件反射般地抬起,對著她的腦門就是不輕不重的一拍。
“好痛!”白紙發出一聲短促的悶叫,隨即壓低聲音嗚咽起來。
這八年,她沒少挨這種打。
“今天……要乾什麼來著。”我晃了晃昏沉沉的腦袋,揉著眉心,自言自語。
昨晚的記憶有些模糊,隻記得和會裡幾個熟人慶祝升黃金級,被灌幾瓶。
“神藝學院的考核啊!”白紙拔高音量,恨鐵不成鋼,“我的好哥哥,這你都能忘?長點心吧,這可是我們攢了三年的錢才換來的機會……”
“啪——”我又是一拍。
“好痛!”
兩個腦袋確實有個好處,我忘事的時候,總有另一個會替我記著。
我掀開被子坐起身,環顧我們租來的小單間,十幾平米,一張床,一張桌子,倒也乾淨,比起當年縮在共理會大廳的角落,這裡已經是天堂。
我走進狹窄的盥洗室,用冷水衝了把臉,刺骨的涼意讓腦子清醒不少,抬頭看向那麵裂了條縫的鏡子。
鏡子裡的人,二十歲,黑發黑眼,輪廓分明,眼角眉梢帶著一股揮之不去的桀驁,多年的廝殺和奔波,沒能在他臉上留下太多疤痕,反而添了幾分淩厲。
要不是脖子左邊長了個礙事又嘮叨的玩意兒,這張臉還算耐看。
“看什麼看,再看我也是長這樣。”白紙撇撇嘴。
鏡子裡,與我肩膀相連的她也愈發清晰,雖然才“出生”八年,但她的容貌已是十八九歲少女的模樣,一頭雪白的長發尤其惹眼,襯得那張臉蛋白皙剔透,一雙眼睛靈動有神。
她很漂亮。
“快點收拾,考核時間是上午十一點,遲到直接取消資格了,笨蛋哥哥!”
還很嘮叨。
我沒理她,徑直走到桌邊,拿起一枚溫熱的令牌,令牌早已不是當年的黑鐵,而是一塊沉甸甸的黃金,上麵刻著的數字依舊是——0748。
旁邊,是一副精心保養過的卡組。
我將令牌揣進兜裡,拿起卡組。
“走了。”
“唉,你等等我梳頭啊!”白紙驚叫起來。
我當做沒聽見,直接把袍子一披,寬大的兜帽順勢落下,將白紙的腦袋連同她那一頭雪白的長發一並蓋住。
“你——”兜帽裡傳來白紙悶悶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滿,她來回扭動,布料的摩擦聲都清晰可聞。
緊接著,兜帽裡,白紙突然停下動作,發出壓抑的笑聲:“嘿嘿嘿——”
這八年,不知是環境影響,還是她天性如此,性格是越養越歪,極為邪惡,像個惡魔。
“呼——”
白紙轉過頭,熟練地輕輕一吹,一股溫熱潮濕的氣息,精準無誤地吹進我的左耳,再帶著微弱的濕意。
“嘶——”我全身一酥,一股酥麻癢意竄上腦門,讓我控製不住地打了個激靈,身體不由得一僵。
我抬起手,狠狠給她一拍。
“嗚嗚嗚,好痛!”白紙委屈地嗚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