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另一個我的意誌在此刻達到空前一致。
我要當個醫生,把帶來不幸和災厄的邪祟,全部從人體中切除。
但那是以後的事,現在,我餓得能吞下一頭牛。
醫生也是要恰飯的。
空腹狀態下狂奔了幾公裡,身體的能量消耗已經達到極致。
我熟練地鑽進一處廢棄的建築殘骸,這裡曾是某個工廠的車間,空氣中還殘留著機油和鏽蝕的氣味,我在一堆生鏽的零件和破爛的帆布間翻找,很快,我從一堆油膩的工業垃圾底下扯出一件破損的黑大袍,布料粗糙得像砂紙。
我三兩下撕掉多餘的破布,調整成合身的大小,然後綁在身上,順手拉起一角,蓋住脖子上那個惹禍的腦袋。
她被黑布上積年的灰塵嗆得一咳,接著便是一聲穿透力極強的“嗚哇——”嚎啕大哭。
我聽到這哭聲,那股煩躁再次湧上心頭,眉頭皺起:“你!真是麻煩東西!”
“哭哭哭,哭什麼!”
“不要再哭了!”
我低聲罵了一句,但她哭得越來越凶,我沒辦法,隻能握緊鐵棍,轉身跑向附近的部落。
也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肺部灼痛,天已昏黑,我才停下腳步,扶著牆大口喘氣。
眼前出現一個新的部落,或者說,一個新的垃圾場和民居房。
這部落和我逃出來的地方大同小異,遠處,高牆之內是公民區,夜晚也亮如白晝,那是另一個世界,而我們這些荒民,就像環繞著天堂的蛆蟲,在四周破敗的衛星區掙紮求生。
每個部落都有一個集市,一個地下城入口,那是荒民的經濟命脈。
集市裡人聲鼎沸,與其說是市場,不如說是一個大型的露天垃圾處理站,用波紋鐵皮和塑料布搭建的攤位歪歪扭扭,地上滿是泥漿和不明液體的混合物,散發著廉價合成食物和排泄物混雜的惡臭。
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麻木和警惕,目光像野狗一樣四處掃視。
我壓低了兜帽,手始終沒離開腰間的鐵棍,眼神快速掠過每一個攤位和每一個路過的人,最後走進一家看起來最像樣的雜貨店。
店裡光線昏暗,一個腆著肚子的老板正用一塊油膩的抹布擦拭著櫃台,他抬眼瞥了我一下,目光在我破舊的袍子和瘦小的身形上停留片刻,帶著一絲毫不掩飾的嫌棄。
“買什麼?”
“嬰兒吃的。”我壓低聲音,儘量讓自己看起來像個‘大人’。
老板手上的動作一停,隨即嗤笑出聲:“嬰兒吃的?奶粉?哈,那是公民老爺們的東西,我這兒可沒有。”
我沒說話,從懷裡掏出那塊泛著幽綠光絲的貝石,放在櫃台上。
老板的嗤笑聲戛然而止,他眯起眼,湊上前仔細端詳那塊石頭,伸出沾著油汙的指頭搓了搓石頭的表麵,眼神的輕蔑褪去:“嘿,這成色不錯。”
他咂了咂嘴:“運氣好的話,能買半罐,不過我這裡沒貨,你得去地下城,小子。”
地下城?
這三個字像一根針,讓我身體不自覺地繃緊了一下。
老板敏銳地捕捉到我的反應,臉上的笑容變得玩味起來:“怎麼,新來的?怕了?”
他換了個姿勢,懶洋洋地靠在櫃台上:“給你個建議。”
他伸出三根油膩的手指晃了晃:“去浪民窟找王婆喂奶,一次就二十點,你這塊貝石,夠她喂上十次了。”
“一次二十……”我低聲重複了一遍,心裡快速盤算。
二十,可以買五個黑麵包,但是隻夠給她喂一次奶?怎麼這麼貴。
我皺了皺眉,一言不發地收起貝石,轉身就走。
“嘁,連句謝謝都不會說,真沒禮貌。”老板對著我的背影啐了一口,“哪兒來的小浪民。”
即便是荒民,也分三六九等。
能跟公民區打上交道的,鄙視做正經生意的;做正經生意的,鄙視有片瓦遮頭的;有片瓦遮頭的,鄙視沒地方住的浪民;而我這種沒地方住還帶娃的浪民,便是鄙視鏈的最底端。
我循著流浪荒民不耐煩的指點,一頭紮進了浪民窟。
這裡比我之前的部落更加破敗,除了垃圾的酸腐和排泄物的騷臭,還多了一股揮之不去的、類似爛肉的甜腥味。腳下不是泥漿,而是黏稠的、深色的汙穢,每走一步都發出令人作嘔的“噗嗤”聲。
所謂的“房屋”就是用撿來的鐵皮、塑料布和木板胡亂拚接的棚子,歪歪斜斜,隨時會坍塌,將裡麵的人活埋。
窟裡的人眼神更加空洞,也更加警惕,他們像一群被饑餓折磨到極致的野獸,對任何外來者都投以審視和貪婪的目光。
我一路問過去,多數人隻是用麻木的眼神掃我一眼,便扭過頭去,根本不搭理,隻有一個看起來快要餓死的乾瘦男人,指了指最深處一個稍微大點的棚子,然後死死盯著我兜裡的貝石,伸出枯枝般的手。
我閃開身子,沒理他,徑直走向那個棚子。
還沒靠近,一股濃烈的奶腥味和嬰兒的酸臭味就鑽進鼻腔,棚子門口掛著一塊破爛的布簾,裡麵傳來此起彼伏的嬰兒哭聲,至少有四五個。
我掀開布簾,一個身形佝僂的中年婦人正坐在小凳上,懷裡抱著一個,腳邊的破筐裡還躺著兩個,都在哭。
婦人看起來四十多歲,頭發稀疏,臉上布著淺淡的皺紋,像一張揉皺的舊報紙,一雙小眼睛卻透著精明。
她聽見動靜,抬起頭,渾濁的眼睛在我身上打量,看見我瘦小的身形,開口時聲音有些沙啞:“找誰?”
“喂奶。”我壓著嗓子,言簡意賅。
聽到這兩個字,王婆的眼睛亮了,臉上的褶子笑成一朵菊花:“哦喲,要喂奶啊,行啊,彆的窟奶媽一次要三十點,我這兒便宜,二十點就行。”
我沉默著,沒有立刻掏出貝石,假裝要離開。
她以為我嫌貴,連忙改口,臉上堆著熱情的笑:“看你也是個孩子,不容易,十五!十五點,怎麼樣?我奶水足得很,保證把你家娃娃喂得飽飽的!”
我依舊在猶豫,身上這兩塊貝石,可是我的全部資產,她這地沒法換什麼東西,沒得‘找零’。
“嗚哇——”就在這時,脖子上的她像是感應到什麼,又開始嚎哭。
王婆的耳朵尖,立刻聽見了,臉上的笑容更真切了:“哎喲,你聽,孩子都餓哭了,快拿過來給我吧,怎麼悶在袍子裡,會憋壞的。”
她大概以為嬰兒在我用袍子掩蓋的背後。
王婆笑著從凳子上站起來,一邊拍著懷裡孩子的背,一邊朝我走過來。
我下意識想後退,但腳像釘在原地,我猶豫了一下,終究沒有躲開。
在王婆靠近的瞬間,我慢慢拉下了兜帽,帶著羞恥、恐懼和一絲渺茫希望的複雜情緒,我將脖子左側完全暴露在她麵前。
王婆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她的瞳孔先是困惑地放大,隨即急劇收縮,嘴巴無聲地張開,臉上的熱情和精明在短短一秒內被驚駭和極致的恐懼所取代。
“啊——!”她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像是被烙鐵燙到一樣猛地向後跳開,撞翻了身後的凳子。
她本能地抄起牆角的掃帚,像驅趕瘟疫一樣對著我亂揮:“走!怪胎!你給我走開!”
“嗚哇啊啊——!”
嬰兒被王婆猙獰的表情和尖叫聲嚇到,哭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淒厲。
哭聲和王婆的尖叫立刻引來周圍的浪民。一個個腦袋從破敗的棚子裡探出來,好奇地張望。
王婆見人多了,膽氣也壯了,她用掃帚指著我,聲音淒厲地對所有人大喊:“他是魔物!是怪胎!他會給我們帶來災厄,快把他趕走!”
周圍的目光瞬間從好奇變為驚恐和戒備,有人默默退回棚子,再出來時,手裡已經多出一把生鏽的菜刀,一個男人撿起了地上的半截磚頭,死死盯著我。
我看著他們,咬緊了牙,沒等他們動手,我迅速拉起兜帽,遮住那個還在啼哭的腦袋,轉身擠開人群,再次在這些鄙夷和恐懼的目光中狂奔起來。
“都怪你!”我咬著牙,壓抑著掐住脖子上那個肉瘤的衝動,在泥濘中狂奔,低聲咒罵。
“都怪你!都怪你!”
“他是災星,驅逐他!”身後,王婆和那群浪民的叫罵聲混雜在一起,像一群追逐腐肉的鬣狗。
又一次,因為這個東西,我被人當成瘟疫追趕。
不久後,前方出現一道涇渭分明的光亮,那是通往地下的入口,入口處站著一個高大筆挺的男人,製服乾淨得與周圍的汙穢格格不入。
我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拚儘全力衝到男人身邊。
追殺我的浪民們在幾米外猛地停下腳步,不敢再上前一步,王婆顫抖的手指著我,聲音淒厲:“他是災厄之子!快!把他趕走!”
男人掃了他們一眼,一副‘你在教我做事’的模樣,那群人瞬間噤聲。
他低下頭,目光落在我身上,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要進地下城嗎。”
我心臟狂跳,我很清楚,如果我說不,就會失去這短暫的庇護,我隻能硬著頭皮點頭。
“入城費,五百金點。”男人冷冷地說。
“五……五百……”我渾身一顫。
五百金點,省著點用,夠我活一個月,可現在,僅僅是進一扇門就要五百?
我回頭看了眼那群虎視眈眈的浪民,不花這五百,我立刻就會被他們當成異端打死。
我彆無選擇,從懷裡掏出僅有的兩塊貝石,顫抖著遞過去,這是我全部的家當,雖然是搶過來的,它們到底值多少錢,我心裡一點底都沒有。
男人接過貝石,隨手放在身旁一個方形的儀器上,儀器發出一陣輕微的嗡鳴,屏幕上跳出一行數字:【預估價值565微克負方晶】
565微克負方晶,折合金點565點。(第六紀兌換比例)
“565!”我沒忍住,發出短促的驚歎。
那小子偷偷藏了565?
在原部落,我要是敢藏565,能被我‘爸’打死三次。
男人麵無表情,在手腕按動幾下,一枚更小的石頭憑空彈出,他接過石頭,微微彎腰遞給我:“找你六十五,歡迎光臨。”
我下意識接住,低頭看著手心裡那塊其貌不揚的小石頭,又抬頭看看他,一時竟愣住了。
雖然花掉五百,雖然隻是短短一瞬,但我確實體會到一種被尊重的感覺。
我轉過身,看著那群想打我又不敢動手,想衝上來又沒錢進城的浪民,看著他們窘迫又憤怒的模樣,一股前所未有的優越感直衝腦門。
這就是花錢的感覺嗎,也太爽了!
“嗚哇——”脖子上尖銳的啼哭聲將我拽回現實。
花錢的感覺是好,可剩下的六十五點,要怎麼在這地下城裡活下去?
“大人!”王婆不甘心,指著我沙啞地嘶吼,“您聽到了嗎?這怪胎的袍子底下,還長著一個嬰兒的腦袋!”
“他會帶來災厄的!”
我心裡一緊,緊張地看向那個製服男人。
男人甚至沒再看我一眼,隻是直視著王婆那群人,冷漠地重複道:“你們要進城嗎?”
六個字,讓空氣瞬間死寂。
王婆的氣焰頓時沒了,她低下頭,小聲嘟囔:“我們……我們哪有五百點……”
“不進城,就不要阻礙我們的貴賓。”男人冷冷地補充。
“貴賓。”
我喃喃自語。
我不是怪胎,我是,貴賓。
這兩個字,對於那一刻的我來說,衝擊力堪比一場地震,這兩個字怎麼聽著就這麼得勁,好爽。
守門的男人才不管進城的是什麼東西,他隻知道,放一個人進去,他有五十點的提成。
我回過頭,對著那群把我追得上天無路的浪民,咧開大嘴,擺出一個十二歲少年所能做出的、最欠揍的鬼臉,還吐了吐舌頭:“略略略——”
我感覺我好幼稚,但身體不聽我的。
我欣賞著他們氣急敗壞卻又無可奈何的表情,直到心裡的那股惡氣出儘,才轉身走進深邃的地下城。
爽完了,該直麵現實了。
在我的記憶和貧瘠的教育裡,地下城是有錢人才能進去的地方。
有機會可以接觸到公民老爺,要是漂亮的女孩,有機會被帶回公民區,獲得臨時的公民身份,成功生育孩子後成為正式的公民。
可惜,我是一個男孩。
男子荒民要想加入公民戶籍,得上交一整克負方晶。
至於公民女找荒民男結婚?從未聽說過。
比安塔納女子404年後,患上詛咒,一生隻能生育一個,基於這個詛咒,她們對男方基因要求極為苛刻,要乾淨的,帥的,聰明的。
很顯然,這三條件跟荒民沒一毛錢關係。
地下城入口的通道陰冷狹長,走了約莫幾十米,一扇沉重的金屬門無聲滑開,我被一股混雜著熱風、香水、酒精和烤肉味的浪潮迎麵拍中。
“這是——”
眼前的景象讓沒見過世麵的我,當場驚愣在原地。
我像隻猴子一樣跟著人群進動,抬頭看向四周,這哪裡是城,分明是一個建在巨大溶洞裡的不夜之都,頭頂是嶙峋的岩壁,將整個空間照得光怪陸離。
無數霓虹招牌懸掛在用金屬和岩石鑿出的樓宇上,閃爍著刺眼的廣告語。
脖子上的嬰兒隔著黑布看著絢爛的燈光,暫時忘記哭鬨。
我四處張望著,目光突然被前方一處高台吸引,一個男人背對著我,身形挺拔,穿著和我見過的任何荒民都不同的乾淨衣物。
他的手腕上,一個環狀物正發出柔和的電子光,和門口守衛的一模一樣,是超算環,公民的標記。
在他麵前,站著一整排女人。
她們穿著極少的布料,身體的大部分都裸露在外,皮膚在燈光下泛著誘人的光澤,她們的表情各不相同,有的局促,有的羞澀,都在努力擠出討好的笑容。
那個公民男人像在菜市場挑揀貨物,慢悠悠地從隊伍的一頭走到另一頭,時不時伸手指點,評價著什麼。
我拚命想把眼睛挪開,這些女人的穿著實在少兒不宜,可我的身體不聽話,眼睛更不聽話,死死地釘在幾個女人裸露的肚臍和胸口,一股陌生的燥熱從我小腹升起。
“好漂亮的女人”
原來公民區帶走女孩,是這樣帶走的。
就在我腦子亂成一鍋粥,差點起時,一陣刺耳的電子音響起,一個毫無感情的廣播聲回蕩在整個溶洞上空:
“決鬥盤,開盤倒計時,十、九、八……”
話音未落,我腳下的地麵傳來一陣劇烈的震動。
前方不遠處,一塊巨大的圓形地塊緩緩下沉,隨即,一個直徑超過二十米的巨大賭桌從地底升起,賭桌中央是一個暗金打造的輪盤,上麵刻著密密麻麻的符號,在燈光下閃耀著奪目的光芒。
“開了!開了!”
“快快快!這次我一定要把本錢撈回來!”
周圍的人群瞬間沸騰,他們臉上掛著狂熱和貪婪,瘋了一樣向那巨大的賭桌湧去。
剛才還算寬敞的走道,立刻變得水泄不通,我被人群擠得東倒西歪,懷裡那塊價值六十五點的小石頭被我死死攥在手心,不知不覺被人群擠到賭桌邊緣。
賭桌邊鑲嵌的寶石,亮得閃瞎人。
錢在這裡可以買到女人,也能在這裡瞬間蒸發。
我咽了口唾沫,感覺自己那點小小的優越感,連同那五百點入城費,都被這個巨大的暗金輪盤碾得粉碎。
“轟——”的一聲巨響,伴隨著絢爛的禮炮彩帶,一個女人從賭桌正上方的黑暗中,乘著一個發光的圓盤緩緩降下。
她有一頭亮綠色的長發,眼角畫著誇張的紫色眼線,她穩穩落地,拿起一個話筒,對著沸騰的人群露出一個職業化的、極具感染力的笑容。
“各位晚上好!”
台下瞬間爆發出山呼海嘯般的吼叫和口哨聲,氣氛被瞬間點燃。
“我是主持人,伊——”她故意拉長了聲音,在場館裡回蕩,“米——!”
“喔——”
“搞快點!”
主持人伊米的出場實在太高調,我被吸去目光,我總覺得這名字在哪裡聽過,一時又想不起來,隻能移開目光,盯著賭盤。
伊米享受著歡呼,高舉雙手壓了壓,聲音通過擴音器傳遍整個溶洞:“那麼,讓我們歡迎今晚的兩位豪客!紅色方,是我們的老常客,獵——魔!”
一個滿臉橫肉、戴著金項圈的壯漢應聲站起,得意地拍著胸脯,引來一片喝彩。
“藍色方,是我們的新秀,靈——花!”
另一個方向,一個穿著體麵禮服的優雅女人隻是微微點頭,嘴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冷笑,他的支持者則發出更加狂熱的尖叫。
雙方坐定,麵前都覆蓋著三張看不清內容的卡片。
伊米介紹完選手後,舉起話筒大聲吆喝:“下注開始,買定離手了!”
“紅色方!我押一千點!”
“靈花必勝!兩千!”
“聽我說,靈花這次又搞到一張稀有卡,這場穩贏!”
眾賭客紛紛下注,小的幾百微克,大的幾毫克,甚至幾十毫克,一個挺著啤酒肚的男人將一枚閃亮的晶石丟進紅色方區域。
伊米立刻捕捉到,聲音拔高八度:“一百毫克!這位先生第一輪就下注一百毫克!豪賭啊!”
“一百毫克。”我愣住了,低聲自喃。
一百毫克,就是十萬金點,十萬,揮揮手就下了十萬?!
這些人動了動手指,就把我一輩子都花不完的錢,賭在一場我根本看不懂的遊戲上。
“喂,小子,你玩不玩?不玩就讓開位置。”身後傳來一道不耐煩的喝聲。
我猛地一顫,哆嗦著拿出那塊象征六十五金點的貝石,一瞬間,四周響起壓抑不住的低笑聲。
“就這點?進來看熱鬨的?”
“趕緊讓開,彆擋著爺發財的路。”
伊米在台上聽見騷動,用話筒敲了敲桌麵:“哎哎哎——誰都不準在我的場子鬨事啊,人家小兄弟占到這個位置,就是他的運氣。”
她朝我眨了眨眼,聲音帶著一絲調侃,“小兄弟,有錢就淡定押,多少都吃,沒錢看戲也行,彆耽誤後麵大哥下注就行。”
“有……有。”我顫抖著應一聲,手握著我僅有的65點,卻不知該押在哪邊。
“快點!媽的,幾十點在那想半天,想你媽呢!”身後那大漢又在催促,他明明可以伸長手下注,但就是要吼這一嗓子,享受這種居高臨下的感覺。
我被吼得又是一顫,拿著貝石的手下意識地往藍色方區域移動。
“嗚哇——!”
脖子上的嬰兒突然又大哭起來,聲音尖銳刺耳。
出於某種哄孩子的本能,我連忙把手抽回,哭聲戛然而止。
我定了定神,又試探著將手移向紅色方,刹那間,她又哭了。
我又猛地抽回。
“還有十秒!第一輪賠率最高啊喂,買定離手!”伊米的聲音在催命。
“十!”
“九!”
我猶豫著,手在紅藍兩邊來回移動,不管移向哪一邊,她總會準時爆哭。
“五!”
“四!”
情急之下,我的手移動到紅藍中間的平局區域,哭聲再一次停下。
我望著“平局”兩個字,呼吸和心跳越來越快:“你”
“三!”
“二!”
“一!”
輸了這一把,我們就會被扔出地下城,死在外麵。
“我,能信你嗎。”
我自言自語著,第一次跟她對話,她沒有回答,隻是吧唧嘴在我脖子旁呼氣。
在最後一秒,我把全部家產,那塊價值六十五金點的貝石,推到平局區域。
“要死就一起死吧!”
她安靜地貼著我的脖子,不再哭鬨。
“買定離手!”伊米高聲吆喝,場內瞬間安靜下來,“雙方開卡!”
紅色方的獵魔和藍色方的靈花隔著賭桌相視一笑,各自從麵前的三張魔卡中,挑出一張緩緩翻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