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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公您……您會說契塔話?”中年契塔人略微有些吃驚地問道。
“來不及解釋了,你們快些,跟我走,我們去登南港那裡的聯盟汗國常駐總商會。”石承回頭看了眼遠處正在向這裡趕來的一隊增援城衛,他雙臂用力,將兩個大男人輕鬆地抬了起來,足下用力,在街巷中迅捷無比地向北狂奔而去。
很快,三個人就把追擊的官差遠遠地甩在了後麵,研究了這麼多天的輿圖了,石承對於西漠王城內的道路已經算是略為熟悉了,他繞了一條較為偏僻的小路,三人就這樣在和西漠國官差的捉迷藏中疾奔了大概將近三刻鐘後,終於抵達了登南港。
聯盟汗國的總商會並不難找,基本上各國駐西漠的總商會都在登南港的港區集市裡麵,石承早在離開北西陸前便被港口的守關吏員叮囑過這一點。
被石承所救的那兩個商人也認得去總商會的路,三人很快就來到了集市區的門口,石承遠遠地就看到了一棟二層小樓上醒目的旗幟。
紅色的旗幟上繡著兩片金黃色的麥穗,在兩片麥穗的中間,則是同樣用金黃色絲線繡成的一座形似寶塔般的山峰和山峰上的一顆金星,正是聯盟汗國的象征——萬民旗。
“恩……恩公,總商會外麵……被西漠人給圍起來了。”年輕人有些哆嗦地說道。
一大群西漠人圍堵在商會的門口,他們群情激憤地喊著口號,時不時地向裡麵投擲雜物,趕來維護秩序的京畿府衙役們隻是象征性地在門口舉著盾牌,除了不讓人群湧進商會大院,他們沒有對投擲雜物的人采取任何措施。
人群中突然讓開了一小片空地,一道火光騰地躍起,原來是抗議人群點燃了一張做工粗糙的萬民旗。
“彆擔心。”簡單地查看了一下周圍的情況後,石承出言安慰了兩句,他帶著二人繞到了總商會的側麵,遠遠地往後院那裡看了一眼。
“恩公,後院這邊緊靠著海水,倒是沒有什麼人,再加上天色已晚,我們二人可以從這邊悄悄地遊過去,正門那邊的人應該看不到我們。”中年商人說道。
“我送你們進去,現在南荒已經入冬了,這個季節的海水對大多數普通人來說可不是鬨著玩的。”
在老少二人的千恩萬謝中,石承領著兩個人跳進了海裡,中年人和年輕人剛一入水便是不由自主的一聲驚呼,緊接著他們二人哆嗦了起來,牙關扣得直響。
石承將雙掌分彆抵在他們的後背上,一股溫暖的真氣送了進來,讓二人很快就忘掉了寒冷。
中年商人和青年人也很清楚石承不是一般人,在向石承又道了聲謝後,三人一起向總商會的後門那裡遊了過去。
所幸後門這裡沒有人在,三人成功地上了岸,兩個商人已經累得精疲力竭了,最終是石承用了把力,幫著他們翻進了院子。
一個身上穿著護衛製服的契塔人見三人翻進來後吃了一驚,他舉起了手中的盾牌,用官話喝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請等一下,這位同袍,我們不是壞人!”中年商人連忙用自己的母語叫道。
那個護衛看清了三人的臉後,放下了盾牌。他連忙走上前來,問道:“幾位,你們這是……”
“同袍,我叫李譽,在西漠王城的三十二小巷那邊經營一個鋪子,這是我鋪子裡的夥計方五。王城裡麵今天下午出亂子了,突然來了一大幫西漠人,到處打砸我和同鄉們開的鋪子,好像有同鄉已經被他們害死了!”名叫李譽的中年人答道,他一邊說著,一邊激動地流下了眼淚。
“居然出了這種事?”護衛又驚又怒,“也不瞞幾位,我們這邊還沒有弄明白外麵的狀況,今天下午總商會的大門突然就被一群人給堵住了,我們的人也出不去,京畿府雖然派來了維持秩序的人,但是我們和西漠國的外事府衙卻一直聯係不上。”
石承仔細地打量了一下整個總商會的院子和那名護衛,他發現商會的院子裡有不少被扔進來的石塊和紅漆,不遠處的一個木棚上甚至還插著一根箭矢,石承麵前的這名商會護衛的盾牌上似乎還有生雞蛋留下來的痕跡。
“不管怎麼樣,幾位先跟我進商會歇息吧,呃……這位公子是?”
石承答道:“我是個散修,路過三十二小巷的時候見這二位有難,便把他們送到這裡來了。”
說罷,石承看了李譽和方五一眼,道:“這樣的話,我就先離開了。”
“恩公,能不能留一下您的名字,救命之恩,李某沒齒難忘。”見石承打算離開,李譽連忙說道。
“是啊,恩公的大恩大德,方五我是一定要報答的!”年輕人也感激地說道。
那名護衛也大概明白了石承的情況,他有些驚訝地看著石承,似乎是沒想到一個西漠人的契塔語竟然說的這般熟練。他看了看石承那濕漉漉的衣服,說道:“這位義士,感謝您為我國民眾給予的幫助,請進來烤烤火吧。”
石承搖了搖頭,道:“看眼下西漠這形勢,說不好西漠朝廷哪天就會把契塔總商會驅逐出境,你們將來能不能回來還是另外一碼事。”
說罷,他向三人拱了拱手,道:“有緣再見。”說完這句話後,他便從後院翻了出去,不顧三人的挽留,徑直離開了總商會。
石承也確實沒有多少時間了,眼下西漠王城裡接踵而至的巨變實在讓他猝不及防,他現在唯一想要做的,就是儘快找到自己需要的證據。
……
西漠君臣議事的養心殿內,此時已經是雷雲滾滾。
“羅成,你如何向寡人證明,此事或許另有內情?”韓衢坐在禦座上,怒視著台階下的刑察院卿。
“陛下,刑察院和內衛目前確實找到了不少和契塔人以及東丹人相關的線索,但是臣以為,其中卻有一個很大的疑點,契塔探子一向以狡詐著稱,他們怎麼可能在這樣的行動中遺落這麼重要的物證,這些物證的出現,未免有些太刻意了一些?登南港投毒案的背後或有更多的隱情,還請王上給予臣更多的時間詳加調查,這也是為西漠負責的做法!”
“寡人之前便把看管糧倉的一部分信任交托給了你,但你是如何回報寡人的信任的?!你這些說詞,還是拿到台院例會上去為自己做辯解吧!”韓衢怒極,一邊說著一邊站起身來斥責道,“還有這次,為何這麼重要的事情,竟然從刑察院和內衛中泄了出去!”
“臣,臣確有失職。”
韓衢在發了一通脾氣後,也不再繼續斥責羅成了,他心中也清楚羅成口中所說的疑點確實很不正常。
他現在心中在思考更緊迫的事情。
就在此時,諫議院的主官,諫議大夫林廣智突然站了出來。
“王上,諸位同僚。請恕智直言,眼下最要緊的事情,已經不是根究案子的內情和案情泄露的原因了。王城中的各大邸報和士林已經知曉了契塔探子遺落標識的事情,僅僅是臣來到養心殿前的一個時辰裡,諫議院的校書閣就收到了七封相關的上書。”
說到這裡,林廣智看了看右前方的何賢,繼續說道:“眼下投毒案鬨的群情洶洶,必須要有人出來負責,此事需越快越好,以平息眾議,給天下人一個交代!”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何賢這位東府之長的身上,何賢的臉色很是難看,因為這句話在表麵上明顯是衝著他的得力乾將常濤來的。
常濤在得知了投毒案或與賑濟糧有關的消息後,便把自己關在轉運司大院的一處偏房裡閉門待參。夥房給閉門的常濤送了好幾頓飯菜,但是他動都沒有動。
林廣智話音剛落,禦史中丞阿坎德走了出來,道:“王上,自我西漠立國以來,國中從未出過如此慘事。今日之禍乃黎民之痛,此皆出自一人之疏忽,臣請王上與諸公誅常濤,以謝天下!”
何賢臉色鐵青,臉上的筋肉都在抽搐著。他是西漠朝堂中少有的中立派,因此在西漠國朝堂的兩黨眼中都是一個看著讓人不舒服的木刺。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手下的得力心腹寥寥無幾,若是再失了一個得力助手,他之前為了改善朝政和財政的改革恐怕就要付之東流了。
讓何賢如此憤怒的另一個重要原因,就是等待常濤的恐怕未必會是正常的貶謫。常濤並沒有進士出身,本身也不是正經的文人清流,而是從掌管財庫的專業吏員的崗位上提拔上來的,常濤的晉升之路很是罕見,但這條不一般的晉升之路也更能說明他的能力。
不過也正是因此,常濤若真因投毒案而被論以重罪,受到的阻力也會小很多。
“陛下,諸位同僚,此事還需詳查。”何賢為常濤辯白道,“常濤或有罪過,但是不能僅僅歸於一人。常濤身為朝廷大員,更是財計一事上不世出之天才!朝廷未加調查便喊打喊殺,非是仁政之道!”
“那麼登南港附近的數萬百姓就白死了不成?!”監察禦史於淵走了出來,厲聲喝道:“於淵敢問相公,可曾親眼見過登南民居外,老嫗哭子女、妻子哭夫婿、幼子哭父母的場景!”
分屬朝堂兩派的人在這一刻一同出來發難,何賢心中一歎,閉目不答。
……
在離開了契塔常駐總商會後,石承藏到了一個巷子裡,給自己的臉上又換了換相貌,搖身一變,易容成了一個滿臉胡渣的中年西漠江湖客。
石承特意留意了與這場突如起來的風暴相關聯的坊間流言,最終他終於弄明白了整件事的部分脈絡。
一個發現讓石承的內心頗為震動,西漠官府似乎在存放賑濟糧的倉庫裡發現了契塔探子常用的徽記。
當然,石承也一眼看出了其中的貓膩,這些證據未免太過刻意了。
但是石承對此也無能為力,他現在隻能寄希望於西漠國的士林和邸報們能保持住冷靜和清醒,否則的話,投毒案未必不會成為一場災難的導火索。
“天色不早了,趕緊前往城西吧,彆讓老吳和鐵麵他們等急了。”石承看了看已經升起來的月亮,腳下用力,一閃就在巷子口處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