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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荒行 第158章:葛生蒙楚,蘞蔓於野(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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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死了。”鐵麵說道。

石承麵無表情地說道:“罪有應得。”

石承突然回想起了他上一次造訪胡府時的場景,胡恩禮臉上那憂懼的表情還曆曆在目。不過現在想來,胡恩禮臉上所表現出來的憂懼或許不是假的,在從斜陽道上回來後,他是否在暗地裡受到了魃族勢力的要挾與恐嚇?

吳能和鐵麵看起來都有些沮喪,三人終究來晚了一步,否則的話大家顯然能夠從胡恩禮這裡取得重要的突破。

石承安慰自己的兩個同伴,“其實線索還沒斷,胡恩禮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麼?”

吳能想了一下,回答道:“老石,你的意思是,他的兒子沒準知道些什麼?”

鐵麵點頭道:“都是一家人,自己的老爹在暗中做什麼,當兒子的不可能一點也不知道。”

“正是如此,有些事情,需要去找胡天鳴問個清楚。”石承說道,“剛剛那個殺手提到了鑰匙,我對這個非常在意。”

“老石,你說那些殺手會不會對胡大公子不利啊?”

“不用擔心,從觀武大會上發生的事情來看,胡天鳴可是西漠武院的精英弟子。西漠武院是為西漠國軍隊培養將領的,西漠國就算再不濟,血鴉想要進入武院行刺也不是一時半會就能策劃好的。”

石承的心中其實有另外一層隱憂。連著兩個晚上,駝鈴商會和胡府都出了事,這種滅口式的行為在石承看來很像是魃族將要脫身撤退的信號。

在石承看來,如果自己的擔憂是對的話,背後可能有這麼兩個原因;其一,魃族在王城內的行動遭受了重挫,因此必須要從王城中撤出,不可靠的知情者則要被清除掉。其二則是魃族在王城中的某個不可告人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石承的內心變得焦慮了起來,起碼從現在已經發現的蛛絲馬跡來看,石承實在看不出魃族在哪裡遭到了重挫,反而是自己這邊碰了一鼻子的灰。

石承很想現在就去西漠武院那裡找胡天鳴問一問,但是理智告訴他這是做不到的,必須要托人向武院那裡提出申請,等到走完一套流程後,他才有機會和胡天鳴見上一麵。

不過這件事也不是沒有捷徑可走,家裡出了這等慘事,胡天鳴是必須要回來一趟的。

石承心中突然出現了一股莫名的危機感,他總覺得有什麼大事就要發生了。

“老石,火向這邊燒過來了!”

石承回頭看了一眼已經被火海吞沒的胡家,他輕輕地搖了搖頭,道:“咱們先回去吧,從長計議。”

……

“什麼?那個石承也過去了?”

不知過了多久,王城外一片山崖上,兩個黑衣人正在麵對麵地交談。

“是的,我們著實吃了一驚,也不知道他為什麼大晚上的跑到胡府來了。不過還請您放寬心,胡恩禮和他的老婆現在已經是死得硬硬的了。”

“鑰匙呢,你們問出鑰匙的下落了嗎?”

另一個人搖了搖頭,道:“還沒有,他一口咬定鑰匙是掉在半路上了,無論怎麼威脅也不改口。”

見自己雇主的朋友不說話了,血鴉的殺手問道,“那個胡天鳴你打算怎麼辦,如果要我們出手的話可能還要一些時間,畢竟他是武院的人。”

“放心,他逃不了的,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他還能安心待在武院裡麵嗎?而且就算那小子當了縮頭烏龜,我也有辦法收拾掉他。這件事就不用你們操心了,你們隻需要全力解決掉那三個人就行了。記住,那個石承我們要活的,其他兩個殺了就行。”

“我知道了,我會把你的要求帶給尊主。”

血鴉的殺手離開後,黑袍人靜靜地走到懸崖邊,他伸出了自己的手,似乎是在感受著風的方向。

黑袍人俯瞰著西北方的登南港,低聲笑道:“紫蘭粉,很容易在風中散開,彌漫在空中的時間也很長,唯一的缺點是毒性不夠,必須得跟褐荊混著用。”

晚風呼嘯著從陸地吹向大海,在經過黑袍人的身邊時,將他手中散落的紫色粉末送向遠方天邊的魚肚白。

……

石承今日起得很早,眼下王城內的漩渦愈發湍急,因此他心中希望能早一點看到新的邸報,掌握新的消息。

今天來送早餐的還是朱六,他把三人的早餐擺上桌後,便把最新的邸報放到了石承的手邊。

吳能一邊打著嗬欠一邊眯縫著眼睛喝粥,鐵麵在說了句“看完後記得給我”後便專心地吃著碗裡的麵條。

石承向鐵麵點了點頭,隨後拿起了第一份邸報,他打算先把邸報看完再吃飯。

“老爺,孫三昨天晚上托我向您再請半天的假。”朱六賠著笑說道:“他昨晚本來想親自去向您請假的,但是看你們屋裡的燈都滅了,他也不好打擾你們,就隻好托小的來傳話了。”

石承一聽到孫三的名字,腦海中就想起了已經死去的呂月,他臉上的表情很是複雜,問道:“是去漁船巷那裡嗎?”

“是的是的,那小子昨晚從他嶽父嶽母家裡回來後樂得跟花一樣,今天這屁顛屁顛的又跑過去了。”朱六笑著說道。

見石承的臉色不太好看,朱六小心地問道:“老爺,您是不是不願意準假啊?”

“這倒不是……”石承想要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放棄了。

朱六內心有些疑惑,不過他也沒多問,擺好盤後便退了下去,不打擾三人吃飯聊天。

石承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邸報,他現在已經能嗅到空氣中的火藥味了。各大邸報聚焦的大事自然還是溪蘭州(東丹國稱寶州)衝突,淵流國使團今日回國的事情反而看上去不怎麼吸人眼球了。

西漠國發往東丹國和聯盟汗國的國書現在多半還在路上,就是用傳訊符或傳訊台來傳遞信息,中間也需要經過幾個節站,畢竟眼下的靈寶製作技術還沒有發達到把信息直接從一個大陸的一端傳到另一個大陸的水平。

石承打算在上午到胡府附近的街巷裡找個茶館喝會兒茶並等待胡天鳴的到來,不管胡天鳴是否完全知曉胡恩禮私底下的勾當,他本人對一些重要的事情必然是知情的。

胡恩禮在臨死前的請求沒準也是一種提示,他希望石承能去和他的獨生子見上一麵。

然而就在今天,即將發生一件讓石承始料未及的事情,徹底地打亂了他這一天的計劃。

……

孫三此時正走在漁船巷的一條小道裡,這幾天來他難得有這麼暢快的時候。

雖然呂豐伯父一個勁地想要把他往外推,但是孫三能看出來呂伯母和呂方大哥其實仍然是向著他的。

隻要有更多的人向著他和呂月,孫三心中倒也沒有什麼可畏懼的了,更不用說前些日子和呂月的一次長談,讓他的心變得清明了很多。

呂家的大門已經出現在眼前了,孫三的腳步輕快了不少,他快步走到門前,敲響了大門。

“誰啊?”蒼老的聲音在門的另一邊響起,破舊的木門被打開,呂氏那張蒼老的麵孔出現在了孫三的麵前。

“伯母,是我,孫三。方哥哥最近應該很忙吧,我東家那裡最近也沒多少事做,侄兒便尋思著來你們這裡幫幫忙。”

呂氏歎了口氣,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把孫三放了進來,“方兒他早早地上工去了,你腳步輕點,彆讓老頭子聽到。”

“侄兒曉得。”

一老一少往雜物棚那裡走去,走到門前的時候,呂氏轉過了身,輕聲勸道:“三小子啊,以後還是不要再過來了,你知道你伯伯昨晚發了多大的火嗎?”

孫三沉默了一會兒,隨後抬起了頭,堅定地答道:“伯母,侄兒在這裡向您保證,三年之內,侄兒一定能在王城裡混出個樣子來,胡家少爺能給月兒的,侄兒將來也一定能給。”

呂氏氣得跺了跺腳,“且不論你到底有沒有胡少爺那個富貴命,女孩子家有幾個三年能等啊?你這孩子怎麼不聽勸啊!”

孫三倔強地說道:“除非月兒不認我了,否則侄兒不會放棄的。”

“嗨呀!”呂氏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老婆子我不去和你們年輕人拌嘴了,你去跟我家老頭子打對堂鼓去吧,你能打服了他,我也就不管了。”

說罷,她轉過了身,往廚房那裡走去。

“多……多謝伯母!”孫三大喜過望,儘管呂氏的口氣很硬,但是他心裡清楚,老太太已經做出妥協了。

孫三準備先把今天要用的木柴劈好,但就在他準備走進雜物棚的時候,他的身後突然傳來了一聲極其痛苦的呻吟,以及人的身體栽倒在地上的悶響聲。

“伯母!”孫三轉過了頭,吃驚地發現老太太整個人已經側躺在了地上,她口吐白沫,手和腳胡亂地抽搐著,那張本就已經飽經風霜的臉變得青黑而又猙獰。

孫三連忙跑出雜物棚,想要把呂老太太扶起來,但就在他剛剛邁出棚門的時候,他的五臟和四肢傳來了一陣深入骨髓的劇痛。

孫三大叫一聲,整個人也栽倒在了棚門前,他想要大聲呼救,卻發現突如其來的劇痛已經讓他發不出聲音了。

耳中隱隱約約傳來了臨近屋舍裡的哀嚎聲,孫三的意識漸漸地沒入了黑暗裡,對死亡的恐懼以及周身傳來的崩壞般的劇痛最終一點一點地將他的靈魂消磨殆儘。

“娘,月兒……”在落下來此生最後一滴眼淚後,孫三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塵沙在漁船巷的上空隨風肆虐,仿如一尊冷酷的死神,向地麵上的眾生揮下了屠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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