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邦是什麼人?”
周昭說著,耳朵動了動,聽著周府大門前傳來的響動,嘲諷地勾了勾嘴角。
嚴君羽眨巴了一下眼睛,“是個撈屍人,我聽人說他生得比長安城的花魁娘子都貌美,人稱水中芙蓉謝三郎。聽聞他阿妹在富貴人家裡做小妾,不慎被人下了毒,變成了一隻癩蛤蟆。”
興許是覺得自己的話有歧義,嚴君羽甩了甩腦袋,“不對,是臉上流膿瘡,像個癩蛤蟆。
謝三郎也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將妹妹身上的毒,換到自己身上了。
從此沒有水中芙蓉謝三郎,隻有井底蛤蟆謝阿邦。”
嚴君羽說到這裡突然氣呼呼的起來。
“路上我問過了,聽聞那阿邦收了我的臉這麼大一個金餅子才來的。”
這話說得咬牙切齒。
周昭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中所想,“彆告訴我你收了個指甲蓋大小的就來賣命!”
嚴君羽聞言,像是一隻泄了氣的球,他搖了搖頭,“我連指甲蓋大小的都沒有!”
周昭也啞然了。
在天英城的時候,她就已經見識過了,嚴君羽這孩子能打但是涉世不深,換言之就是好騙,傻。
她眸光一轉,說道,“你是因為玉衡才來的?”
嚴君羽猛然抬頭,他眸光中的悲傷一閃而過,隨即衝著周昭豎起了大拇指,“昭姐,你當真是神了!我們南陽嚴氏,以劍立身,我乃是這一輩的執法人,除了讓小姑姑認罪之外,自是還要給人補償。
她當年殺了長安城未婚夫婿,算是我們欠了人家一回。
這次我是來長安還債的!”
所以不光沒有金子,還要倒貼一條命。
他說著,注意到周昭的目光不善,身子一顫立即擺了擺手,“我不知道是要殺阿晃,我哪裡打得贏他!他一個巴掌,我就隻剩下腦花了!”
周昭心中並不認同,阿晃勝在力氣大,但是嚴君羽乃是江湖人士,這一身劍術是從小練到大的,若是當真打起來,未必就不是阿晃的對手。隻不過當時他的確是因為認出了人,所以立即逃走了。
嚴君羽確實對他們沒有敵意。
“當年與我小姑姑定親的人家姓陳,名叫陳均,他父親陳敖是大司農底下的均輸官。
我上門來還債,他說讓我今夜幫他們拿到一樣寶物,順便殺三個人。
原本是說那府中仆從眾多,還有不少部曲,且半夜有宵禁不好在路上晃蕩。
我們跟著阿邦從東水逆流而上,穿過圍牆底部進入湖中,然後伺機而動,等你們拿到寶物之後,出手截拿。
但是後來,不知道出了什麼變故,等到行動的時候,又說府中已經無人,直接翻牆而入。
我都不知道那是公主府,更是不知道要殺什麼人,全聽那十六個黑衣人的統領安排,那個人名叫天一。
天一同我們說,你們在湖上,於是他們十六人坐船前去圍攻,我同阿邦趁著你們打鬥之時潛到船邊,伺機殺人奪寶。
我一直潛入在水底,那一片全是猩紅的血水,我藏在水底看不清你們的長相。
我同阿邦都還沒有動手呢,誰知道你們動作那麼快,十六個人全殺了一乾二淨……”
周昭認真的聽著,嚴君羽這話解釋了為何會有厲害的“水鬼”在現場,明明公主將東西藏在湖底,隻有她同蘇長纓還有阿晃三人知道。
原來他們是打算從走水路潛入公主府中。
嚴君羽說著,撓了撓頭。
他早該想到的啊,這殺人猶如切瓜的架勢,不正是天英城裡他見識過的那三大殺神才有的麼?
“我出來之後,才曉得那是公主府!同昭姐作對,那必然是壞人啊!如今隻剩下我這麼一個活口,怕是要被人追殺到天涯海角了。”
周昭淡淡地瞥了嚴君羽一眼,這小子眼眸中滿是興奮與躍躍欲試。
他一個江湖人士,自是不怕追殺。
今日來這裡,不過是怕她查到他的頭上,到時候不好交代而已,所以便先下手為強,主動送上門來了。
“那陳家可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嚴君羽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啊!那陳敖是均輸官,專門從郡國還有地方運錢糧的。當初他途徑南陽,遭了賊匪,是我阿爺出手相救,有了這個淵源,方才有了後來的結親。
不然的話,他們這種有官身的,怎麼會樂意娶我們這種江湖草莽。”
雖然最後他小姑姑嫌棄夫君陳均長得醜,將他殺了逃去天英城花天酒地調戲美男去了……最後成了玉衡堂主。
說起來都是孽債!
“除了那十六個黑衣人,你們還派了其他人手麼?”
嚴君羽搖了搖頭,“這我也不知道啊!我就是為了給陳敖還債,才出手的……”
周昭看著麵前這個理直氣壯的傻子,無語地擺了擺手,“你莫要再去尋陳敖了,就當自己死了。你就是一個蝦米,沒有人會去追殺你的,萬一有,死之前記得留下線索。”
周昭想了想,認真叮囑道,“直接寫凶手名字。千萬彆學那些傻子,寫凶手是……還沒有寫出名字,就死了。”
“昭姐,我總覺得你在罵我是個傻子。”
周昭嗬嗬一笑,“說你是傻子,哪裡是罵你,不過是實話實說而已。”
嚴君羽一聲哀嚎,抱住了自己的腦袋。
他明明是嚴家最公正最厲害的執行家法的人,哪裡就傻了!
可他不敢說,畢竟眼前這個可是端了天英城的女人!
周昭伸手拍了拍嚴君羽的腦袋,“若是想到什麼,或者發現了什麼,立即告訴我。”
她說著,耳朵微微動了動,時候差不多了。
嚴君羽重重點了點頭,他衝著周昭抱了抱拳,輕輕一躍瞬間消失在原地。
周昭眸光一閃,直接朝著主院周不害的書房行去。
嚴君羽耽擱了她不少時間,這會兒整個周府完全徹底的安靜了下來,連仆從都已經熄燈歇息了。
周昭腳步輕點,縮步成寸,頃刻之間便到了目的地。
屋子裡亮著昏黃的燈光,周不害將手中的披風掛了起來,聽到推門聲他猛然回頭,就瞧見站在門前雙手抱臂的周昭。
“阿昭,你怎麼來了?”
周昭挑了挑眉,“見過陛下了,誰的獅子沒有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