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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宴接近尾聲,杯盤狼藉間彌漫著酒肉餘香與歡騰過後的微醺。
賓客們陸續告辭,留下的鄉鄰們幫著收拾桌椅碗碟。
程晚剛送走最後一撥有身份的客人,正想抽空看看醉醺醺的新郎官程二平,一個身影略帶局促地走到了她近前。
“昭平侯。”賈村長搓著手,臉上帶著忠厚又有些緊張的笑。
“村長?”程晚轉身,麵上露出親近的笑意:“好久不見,您身體可好?”
“好好好,托侯爺的福,身子骨硬朗著呢!”賈村長連忙點頭,他側身避開幾個抬著大籮筐走過的村民,壓低了些聲音,“侯爺,我有件事兒想跟您說說。”
程晚見他神色鄭重,心中微動:“咱們去那邊。”
兩人走到一處僻靜的角落,院牆後隻剩下隱約傳來的收拾碗筷的聲響。
賈村長深吸了口氣,像是下定了決心:“是這麼回事兒,侯爺,我大孫子家駒和、和金香那姑娘……他倆、他倆互相中意上了。”
賈家駒?
金香?
程晚微微一愣,眼神裡滿是意外。
賈村長看著程晚臉上的訝色,反而踏實了些。
“嗐,這事兒說來也是緣分。
家駒……家駒不是在戰場上撿回條命麼,剛回來那會兒,整個人有點兒悶。
我想著他在家裡悶著不如去隨意樓幫忙乾點兒雜活,和生人相處相處,見見世麵,也能多些活人氣兒。
誰知道,這一來二去的,他和金香倒是熟絡上了。”
賈村長的臉上情不自禁地帶上了笑,最後道:“家駒這孩子,性子你知道,厚道踏實,心裡就認準了金香。金香呢,對這小子……好像也有那份意思。”
程晚眉頭輕蹙,這“心意”來得突然,但最關鍵的問題不能回避。
程晚看著賈村長,語氣平靜但直接地問道:“賈家駒他知道金香當初的遭遇嗎?”
程晚意有所指。
人販子、被砍掉的小拇指、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
賈村長臉上的笑意淡去,眼中湧上複雜情緒,既是為金香心疼,也是為孫子的決心感到一絲寬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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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家駒都知道!侯爺放心,這事兒不是村裡誰嚼舌根傳的,而是金香那丫頭自己跟家駒說的!”
賈村長往前湊了半步,聲音壓得更低,帶著老一輩人特有的感慨:
“侯爺您想想,家駒他那右眼是在死人堆裡挨了冷箭,硬生生給射瞎的!他是從閻王殿門口爬回來的人!
咱家駒不傻,他回來路上見的世麵,經曆的凶險,讓他心裡透亮著。
金香遭的罪,那不是她的錯!是那些挨千刀的人販子的罪孽!
家駒那小子知道後,心疼金香都來不及,哪會介意?
他隻是、隻是擔心金香看不上他!
金香那姑娘有本事,能乾,模樣也長開了,現在在咱們村裡,暗地裡喜歡她的小夥子可不少……”
程晚靜靜地聽著,心中的疑慮隨著村長的敘述漸漸消散。
賈家駒剛剛歸來的樣子她是見過的,那份沉默與堅韌不似偽裝。
兩個同樣在人生最黑暗處掙紮過、被命運刻下傷痕的年輕人,或許真的能互相理解,彼此療愈。
“若真如村長所說,兩人心意相通,金香自己也願意,我自然沒意見。”
賈村長緊繃的肩膀瞬間垮塌下來,臉上是如釋重負的喜色,眼眶甚至有些濕潤:“哎!哎!謝謝侯爺!謝謝侯爺!我心裡這塊石頭算是落地了!多謝侯爺成全!那我們、我們再好好問問金香的意思?”
程晚點頭:“自然要她親口答應才行,我去找金香聊聊。”
找到金香時,她正挽著袖子,和幾個姑娘麻利地收拾著最後幾桌的碗碟。
看到程晚走過來,姑娘們紛紛停下手中的活兒,恭敬又熱切地行禮。
程晚讓姑娘們不用客氣,又簡單地和姑娘們聊了幾句,然後把金香叫到了一邊。
程晚開門見山:“我剛和賈村長聊過,你和賈家駒……?”
金香的耳根“唰”地紅了,長長的睫毛垂下來,手指下意識地絞住了衣角,但並沒有回避:“是……是的,姑娘。”
那麼久了,金香她們還是習慣喊程晚為“姑娘”。
“你自己願意?”
程晚看著金香泛紅的臉頰和不安卻未躲閃的眼神,心裡有了數。
“嗯!”金香用力地點了一下頭,抬起頭,目光坦誠地迎向程晚:“家駒哥他踏實,穩重,是個能靠得住的人。經曆過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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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香緊抿了一下唇,然後深吸口氣:“姑娘,他說他懂我。他怕我嫌棄他缺隻眼,可我……”金香頓了頓,抬頭與程晚對視:“我覺得他很好。”
說著“很好”二字時,金香的語氣裡有一種塵埃落定的安寧:“跟著他,安安穩穩過日子的那種好。我願意,和他一起……好好過日子。”
金香強調了“好好”兩個字,像是要把過去的噩夢徹底壓在心底,憧憬新生的安穩。
程晚的目光柔和下來,又問:“這事,跟你爹娘說過沒有?”
金香的臉上掠過一絲遲疑,隨即浮現出些許羞赧和心虛:“還……還沒。”
她小心翼翼地觀察著程晚的臉色,聲音更低了些:“我……我想先跟侯爺說,侯爺點了頭,我再跟我爹娘商量。”
這番近乎於“尋求家長許可”的姿態,讓程晚的心狠狠一震。
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湧上心頭,溫暖酸澀交織。
感動,是因為這傻姑娘如此在意她的態度,甚至把她的認可放在了生身父母前麵,將她視若真正的“主心骨”和親人。
哭笑不得,卻是因為心疼和無奈。
金香的言行背後,是那段黑暗經曆留下的、潛藏極深的自卑與惶恐,是對程晚這份強大庇護的全然依賴。
但程晚希望金香能更自信些,能為自己的人生做主,不必事事都先看她程晚的臉色。
程晚看著金香帶著些許忐忑和期待的臉龐,輕輕歎了口氣,伸手在她微紅的臉上極快地捏了一下,力道很輕,帶著一種難得的親昵:“笨姑娘!”
程晚的語氣裡沒有責備,反而充滿了深深的憐惜和一種“真是拿你沒辦法”的包容。
“你是我護下的人,可不是簽了死契的奴婢。你的婚事,當然要你爹娘點頭才算數,更要你自個兒徹底想好才行!我點不點頭,都不是頂要緊的。”
程晚看著她亮起來的眼睛,溫聲道:“賈家駒既已知道所有、也不介意,你自己也想好了,那就是好的。這事兒,你們兩家大人合計去吧。記住,隻要你願意,就好好過。若以後他敢……”
“不會的!”金香急忙搖頭,打斷了程晚可能的警告,臉上綻開一抹明媚又帶著淚光的笑:“姑娘……謝謝您!”
這一聲“謝謝”,包含了太多東西。
是程晚從人販子手下救下她們的恩情,是給她們活路安身的恩情,是為她們的名聲和未來撐腰的恩情,更是此刻這帶著疼愛的“允許”與鼓勵。
程晚看著那雙蘊著淚卻格外明亮的眼睛,也展顏笑了:“去吧,幫她們收拾完,我給你放假,回家和你爹娘好好商量商量這事兒。”
金香用力點頭,眉眼間是抑製不住的喜悅和輕快,幾乎是腳步帶風地跑回去了,那隻殘缺的手似乎也輕盈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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