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上到底寫了什麼？
竟能讓活了大半輩子的杜侍中失了平靜。
宣政殿中的眾人有人暗爽，有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皇帝看了眼低著頭裝隱形人的程晚，眸光一沉：”念！”
“皇上！”程晚猛地抬頭，躬身向皇帝討好地笑了笑：”皇上，要不您自己看看吧，就、就彆念了。”
“大膽！”彭禦史微抬大巴，怒視程晚，一臉的義正言辭：”昭平侯好大的膽子，竟敢同皇上討價還價！皇上說念，那自然得念，還是說，昭平侯在紙上寫了些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程晚縮了縮脖子，又作出一副外強中乾的模樣：“哪、哪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程晚的這副表現，讓彭禦史等人心中更得意了，也讓嚴牧等人的心離徹底涼更近了一步。
皇帝看著程晚，雙眼微眯：“念！”
“是，皇上。”
杜侍中打開紙張，張嘴，結果看著紙上的字，卻怎麼也念不出來。
終於，杜侍中苦著臉看向皇帝：”皇上，還是讓昭平侯自個念吧，臣、臣實在念不出口。”
“昭平侯，念。”
程晚小心地瞅了眼皇帝的臉色，蹭到杜侍中身旁，朝杜侍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後雙手接過杜侍中手中的紙。
程晚攤開紙張，麵向皇帝站好，最後跟皇帝確認了一遍：“皇上，微臣念了？”
“再廢話，你就不用再說話了。”
程晚閉了下眼睛，深吸一口氣，然後睜開，啟唇：“啊！我最尊敬最崇拜最敬仰的皇上！”
皇帝：“……”
文武百官：“……”
這和他們以為的好像不太一樣？
不確定，再聽聽。
“皇上，在我第一次見到您的時候，我就被您的氣度深深折服了，我當時就知道，如此賢明睿智的您，一定會同意我的請求，讓我當官！
事實也果然如此，皇上，您是如此的舉世無雙，我真的太太太……崇拜您了！
皇上，每一次見您，每一次和您說話，我都感覺像是進行了一次心靈的洗禮，讓我更加成熟、更加理智、更加優秀！
皇上，我有時候會忍不住想，我究竟是有多幸運才能遇到您這位英主！
您從不因我是女子而對我有偏見，對我有功就賞，賜我爵位，允我科考！
皇上，我發自內心地感謝您！感謝您看到我、認可我、封賞我！
皇上，請您放心，我一定努力備考，更加堂堂正正地站在官場上，為您、為百姓貢獻我的綿薄之力！
皇上，您就是我的信仰！皇上，您像是黑夜中的燈，照亮我前行的路！皇上，您像天上的太陽，為我提供溫暖和光亮！”
皇帝動了動手指，人生第一次，耳根有點發燙：“咳，念完了？”
其他官員看著一臉溫和的皇帝，心中止不住的泛酸。
他們不記得皇上有這麼溫和地和他們說過話。
“還沒呢，皇上。”
“那你繼續。”
程晚瞅了眼心情好像還可以的皇帝，將視線重新放回到紙張上，眨了眨眼睛：
“皇上，我知道您封我做官，肯定有很多人不服氣，他們想找我的麻煩，想將我踢出官場。
皇上，我多想直接跟您說，有人要害我！我心腸直，不會玩陰謀詭計，皇上您要保護好我啊！不然您會失去一個優秀忠心的好臣子！
皇上，我一身榮耀皆來自於您的恩賞，我一定會爭氣，向所有人證明，您的眼光沒有錯！
皇上，忠心地祝願您萬歲萬歲萬萬歲，真心地祝福我萬萬年做您的臣子！
好些時日未見皇上，甚是惦念，遂有感而發，隨筆一封，程晚，啟泰元年十月初。”
念完了，程晚顧不得將手中的紙折好，而是乾脆利落地往地上一跪：”皇上，微臣知錯，求皇上恕罪。”
“愛卿何錯之有啊，快快平身。”
皇帝的臉上罕見地出現了舒心愉悅的笑容。
“微臣在隨筆中說話太過隨意，太過直接，求皇上恕罪。”
“既是隨筆，自當隨意直接一些，你之前已經跪了很久，不可再跪了，常福，快去把昭平侯扶起來。”
程晚仰頭看著皇帝，手偷偷地使勁掐了下自己的大腿，晶瑩剔透的眼淚流出眼眶：“皇上，您、您真是太好了！”
程晚長得好看，特意做作地哭起來更顯可憐。
皇帝看程晚的目光更柔和了。
真心將他當信仰和太陽的臣子，可能就這一個了。
關鍵這臣子還不是草包，是有真本事。
至於這臣子是裝的？
不可能。
她怎麼可能預料到今天有這麼一出，怎麼可能預知杜侍中會在今天把她寫的隨筆翻出來？
所以紙張上的話必定出自她的真心。
這做不得假。
“嗬嗬嗬嗬……”
以上是宣政殿中除了程晚之外的其他所有官員的心聲。
就是嚴牧等涼州一派的官員此時看著皇帝對程晚溫和好脾氣的模樣，都忍不住心生嫉恨。
這到底是什麼狗屎運？！
私下吹捧皇帝的隨筆，文筆那麼差，寫得那麼尷尬，竟在這種場合被迫暴露了出來。
完美撓到皇帝的瘙癢處。
他們趕緊學學這招，還來得及嗎？
至於京城一派的官員，大部分是嫉恨，個彆知道內情的是覺得惱怒諷刺。
他們準備的紙張上的內容明明是可以直接置程晚於死地的，可誰來告訴他們，為何紙張上的內容會天翻地覆？！
原本要埋葬程晚的局，反倒讓程晚借機徹底贏得了皇帝的偏寵。
有這封被迫暴露出來的隨筆在，皇上要護著程晚，以後誰還敢明目張膽地設局害程晚？
周毅中看著皇帝溫聲安慰一臉感動、還在抹著眼淚的程晚，無聲歎息。
今日，當真是偷雞不成蝕了不止一筐米。
“昭平侯忠心可嘉，自今日起，昭平侯可帶俸在家專心備考，直到考不下去為止。
另外，朕允諾，即便昭平侯科考失敗，吏部八品校令的職位，也依然是昭平侯的！”
“謝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嗬……
其他官員一臉麻木，已經懶得做出表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