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晚之前靠坐的那棵樹附近,程晚和顧晏並排坐著。
其他人極有眼色地給倆人留出了說悄悄話的空間,沒人湊過來。
就著遠處火堆的光亮,顧晏一寸一寸地打量程晚,眼眶越來越紅。
程晚哭笑不得地輕歪了下頭:“怎麼看我還看哭了?”
“阿晚,這段時間,你是不是受了很多傷?吃了很多苦?你怎麼瘦了那麼多?”
顧晏剛剛抱住程晚的時候就發現程晚瘦了,但此時他覺得程晚不止是瘦了那麼簡單。
程晚勾唇一笑,笑容自在又灑脫:“是沒少受傷,不過讓我受傷的人,都死了。”
顧晏看著程晚燦爛明媚的笑臉,一顆心仿佛在被刀尖不停地捅戳。
“哎呀,沒事兒,我這不是活得好好的嗎?
對了,我還升官了呢,現在是八品知事,直接隸屬睿王府。”
顧晏唇角上翹,一滴淚無聲滑落:“阿晚比我想象的更厲害。”
程晚盯著顧晏右臉上的淚滴,心頭莫名有些酸澀:“你也瘦了,還”
程晚一臉懵·逼地看著顧晏猛地扭過頭,給她留了個左邊側臉。
顧晏感受著左邊臉上的程晚的視線,僵著身子,心中一陣惱恨。
他竟忘了自己右臉上的刀疤。
“你怎麼了?”
顧晏有些不自在地低下頭:“沒什麼。”
程晚看到顧晏這副樣子,又氣又好笑:“你剛剛可不是這樣的。”
顧晏抿了抿唇,他剛剛滿腦子都是麵前的姑娘,根本想不起來其它的東西。
“你不想繼續好好看看我嗎?”
“想。”
“那你怎麼低著頭不看我?”
“我、我破相了,怕你嫌棄我”
顧晏低著頭,嗓音很低很輕,可一雙程晚看不到的眼眸中卻翻湧著墨色。
“我不嫌棄你。”
程晚知道,這人是真的怕她嫌棄他,但內裡絕不是像表現出來的那麼可憐。
程晚願意給足這人所需的肯定和安全感。
“當真?可是你之前好像很喜歡我的臉?”
“誰不喜歡好看的臉?”
顧晏的雙手慢慢攥緊,眸底陰鬱。
“但你不好看,我也喜歡你。”
顧晏攥成拳的手不自覺地鬆開,眸底的墨色漸漸隱去。
“你讓我好好看看你,我很想你。”
顧晏長睫微顫,抬頭,鼓足勇氣將整張臉重新暴露在程晚視線中。
程晚的目光落在顧晏右臉上的刀疤上。
刀疤從鬢角處一直劃到臉中央,單看疤痕,確實有幾分猙獰恐怖。
顧晏緊抿住唇,感覺臉上的刀疤好像比剛受傷時疼痛百倍不止。
“是不是很醜?”
“是不是很疼?”
兩人同時開口,問出了不同的問題。
“不醜。”
“不疼。”
兩人對視,同時彎起了唇。
偷摸關注這邊動靜的少青情不自禁地抱緊自己的胳膊,咧著嘴抖了抖身子。
甜度超標了。
“少青說你們前兩天遇見我大哥了?”
“嗯。”顧晏偷偷勾住程晚的小拇指,心裡是說不出的滿足:“我和大哥是在攻破合昌關後遇到的,大哥現在是百夫長,很得上麵的看中。”
得知程大平平安,程晚喜不自勝地一下子握住了顧晏的手,激動道:“那我大哥現在在哪兒?還在合昌關嗎?我這次能見到他嗎?”
“合昌關被攻破後,原本彙在一起的兩路大軍就分開了,大哥所在的玄甲軍當日就朝東南方向開拔了。”
程晚失望地垂下長睫:“就差一點兒,要是我能再快些就好了。”
顧晏摩挲著程晚的手,嗓音低磁:“阿晚,你們能順利到達這裡就已經很厲害了,而且知道了大哥平安,這就是再好不過的消息。”
“你說得對。”程晚壓下心裡的失落,朝顧晏笑了笑。
顧晏知道程晚心裡的失落,可對於這種事他也實在無能為力。
就像他自己,也隻能等到大局暫定才能被允許來接應程晚。
皎月高懸,大地陷入沉寂。
程晚今日得知了程大平平安的消息,又見到了顧晏,心裡是久違的寧靜和輕鬆,所以剛躺下就睡著了。
而程晚的帳篷外,顧晏席地而坐,專注而癡迷地守著睡有程晚的帳篷,根本舍不得睡。
“少爺,您剛從戰場上下來,又趕了很長時間的路,如今程大人在這兒,您睡一會兒吧,明天還得趕路呢。”
少青腳步極輕地走到顧晏身邊坐下,小聲勸顧晏。
顧晏搖搖頭,心情極好地挑了下眉:“少青,程大人今日說,我不好看,她也喜歡我,她還說她很想我。”
少青鼻頭一酸。
他至今都清楚地記得,眼前這個眉目闊朗的少爺在臉被劃傷那日,是如何的陰鷙嗜殺。
他也記得麵前的男人在得知臉會留下疤痕那日是如何的崩潰絕望。
“少爺,我跟您說過的,程大人肯定不會介意您臉上的疤的,您瞧,被我說中了吧?”
顧晏愉悅得低笑出聲,嗓音輕柔:“我的阿晚實在是太好了,不止我喜歡,很多人都喜歡,他們要和我搶阿晚,少青,你說我該怎麼辦呢?”
少青汗毛直豎,額上驟起一層冷汗。
“少爺,就算有人喜歡程大人,可程大人不喜歡他們啊,程大人隻喜歡您一人!”
“阿晚是隻喜歡我。”顧晏驕矜地微點下巴:“可是,我真的很不喜歡有人同我搶阿晚……”
顧晏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雙眼微眯,眸光陰鷙而冰冷。
少青頭疼地撫了一下額,他就知道,今天小領隊那事兒沒完。
他家少爺平時都挺正常,情緒也很穩定,唯獨碰上程大人的事,完全就像變了個人,感覺隨時能乾出暗地裡殺人的惡行。
少青扯了扯顧晏的袖子,用氣音道:“少爺,程大人可是再正直不過的人,您要是做了不該做的事,程大人肯定會討厭您的!”
顧晏歪頭,像是不能理解:”阿晚因為彆人討厭我?”
少青:“……”
造孽,他就不該過來多嘴。
帳篷中,程晚睜開雙眼,無奈地歎了口氣。
程晚坐起身,將帳篷打開,朝顧晏勾了勾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