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按照路線圖,咱們再往前走六天左右,應該就能遇到大軍了。”
一個吊著胳膊,額頭帶傷的小領隊高興地對程晚說道。
程晚點了點頭:“告訴大家,越是快和大軍彙合,就越不能放鬆,最後幾天堅持住,見了世子殿下,我和張副將為大家請功。”
“是!”
小領隊笑得露出了一對酒窩,調轉馬頭去傳達程晚的話去了。
程晚算了算時間,從過了京城起算,今天已經是第二十一天了。
期間,第六天遇到了第一波搶糧草的人。
在那之後,平均每三天會遇到一波敵人。
敵人的規模有大有小,或是落草為寇的叛軍,或是土生土長的土匪。
將該殺的人殺掉,其他的人通通綁起來帶走。
是送上戰場當炮灰,還是讓他們做苦力,這些都交給世子殿下做決定。
天色暗沉,隊伍按部就班地停下紮營。
帳篷中,程晚就著油燈的光亮,正在金金的指揮下給自己包紮左邊小臂上的傷口。
這是兩日前為救同伴受的傷。
這一路遇到的這些敵人,雖然每次都有驚無險地過關了,但隊伍中出現傷亡也是在所難免的。
好在,糧草都在。
“大人?”
帳篷外響起了一道女聲。
“何事?”
程晚包紮的動作沒停。
“大人,我有個東西,想把它給你。”
程晚手上的動作一頓:“進來說。”
帳篷被打開,一個瘦弱的婦人彎腰進了帳篷。
“大人,我來幫您吧?”婦人的嗓音中滿是心疼。
程晚看向婦人:“那麻煩幫我係個結。”
“誒!”
婦人有些受寵若驚地往前湊了湊,小心地幫程晚係了個結,並把布頭掖好。
程晚把袖子放下來,朝婦人溫和一笑:“你要給我什麼?”
婦人從懷中掏出了兩枚鳥蛋,舔了舔乾裂的嘴唇,忐忑道:“大人,這是我今日無意中得的兩枚鳥蛋,給、給您吃。”
程晚垂眸看著粗糙掌心中的兩枚不大的鳥蛋,沒說話。
“大人,您受傷了,得好好補補,姑娘家的身子尤其要注意,不然等年紀大了得受老大罪了”
婦人的聲音越來越小,不安地動了動手指:“大人,是我多嘴了,您千萬彆和我一般見識。”
“沒有,你說得很有道理。”
程晚雙手接過婦人手中的鳥蛋:“多謝你,我好像還從來沒吃過鳥蛋呢。”
“哎呦!”婦人輕拍了一下大腿,高興道:“我閨女以前最愛吃鳥蛋了,可沒少讓她爹和她哥去給她摸鳥蛋,香著嘞!”
程晚剝鳥蛋的動作不甚明顯地頓了一下,她抬頭看了眼婦人充滿懷念和喜悅的眼神,垂眸繼續剝鳥蛋,動作耐心而溫柔。
兩個鳥蛋剝完,程晚將其中一個塞到自己嘴中,將另一個強硬而迅速地塞到婦人嘴中。
程晚朝婦人笑笑:“確實很香。”
婦人捂著自己的嘴,看著程晚,突然失聲痛哭起來。
沒有哭泣的聲音,但程晚仿佛能聽到婦人心裡撕心裂肺的哭嚎。
婦人哭了很久,程晚靜靜地坐在一旁陪著。
“大大人,是我失禮了,我”
婦人狼狽又急切地擦著眼淚,語無倫次。
程晚搖搖頭:“最近跟著大軍感覺如何?可還適應?”
“適應,適應。”婦人咧嘴笑了一下:“大家都很照顧我們,我們平日裡就幫著做飯、發飯、整理東西,都是我們做慣了的活。”
“那就好,我們就快到地方了,到時候若世子殿下同意,你們可以和其她後勤中的人一樣,跟在大軍後方,為大軍做些洗衣補衣的活。”
“誒!隻要世子殿下能同意,我們肯定努力乾活,肯定不拖後腿!”
一頂帳篷,一盞油燈,兩個完全不同的人,說些細碎而日常的話,氣氛極為暖心。
而距離這裡很遠的戰場前線。
一頂軍帳中,氣氛是和這裡完全不同的緊繃。
顧晏不可置信地看著穆堯:“你說這次從後方給我們送糧草的隊伍的帶隊人是誰?!”
“是程晚。”
顧晏轉身就朝外走。
“站住!你乾什麼去?”
“我去接人!”
顧晏渾身充斥著暴虐的氣息,他不敢質問為何會讓一個文官押送糧草到前線,他亦不敢想他的阿晚現在是否安全、甚至是否活著,他隻想立刻、馬上見到人!
“現在是夜裡!”
“我知道!”
顧晏大步流星地往外走,腳步未停。
“站住!顧校尉,本將軍命你站住!”
顧晏的腳步紮根在原地,雙手緊握成拳,一雙眼睛紅得駭人。
穆堯疾步繞到顧晏正麵,在與顧晏對視上的一瞬間,瞳孔不自覺地縮了一下。
穆堯有種莫名的直覺。
若這次程晚出了事,隻怕顧晏離瘋真的不遠了。
“言初,你冷靜一點。”
“她來了前線,我要怎麼冷靜?
我們還沒抽出手去清掃後方的危險,這一路,她會受傷嗎?會死嗎?”
顧晏的眼前仿佛出現了渾身是血、搖搖欲墜的程晚。
穆堯看著顧晏眼中的恐慌越來越濃,連忙安慰顧晏:
“後方的那些小股敗軍和土匪,不足為懼。
你放心,程大人這次肯定能帶著糧草和咱們順利彙合。”
“不足為懼?
那之前從後方來的送糧隊為何過不來?
我們的糧草又為何幾次告急?”
穆堯:“”
“明方,你讓我去吧!
我帶著一隊精兵正好順便把這一路的危險給清了。”
“不行,這兩日正是攻破合昌關的關鍵時刻,我上哪給你抽調出一隊精兵?
若真能抽調出人手,後方的那些螞蚱又豈會讓他們蹦躂到現在?”
“那我不要兵,我自己去,隻要確定她平安,我立馬回來。”
穆堯麵色嚴肅,聲音冷厲:“你是校尉!身上領著作戰任務!為了個程晚,你簡直不可理喻!我告訴你,你若再這麼瘋下去,程晚,留不得!”
顧晏後退一步,垂眸看地,嗓音平靜:“末將知錯,定會以大局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