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有點兒意思,看來確實是像我兒說的那樣,是他硬要貼上去的。”
“夫人,少爺那裡?”
江夫人斜靠在軟榻上,眼睛微眯,“再看吧,若他真看中了那姑娘,納進來給我兒做個妾,也不是不行。”
“可夫人,少爺像是要、要娶那姑娘,不像是要納妾。”
江夫人掀開眼皮看向說話的這位大丫鬟。
大丫鬟連忙低頭,“是奴婢失言了,江家少夫人自然不能是農女出身。”
程晚對這對主仆的談話自然是全然不知,此時,她正一邊趕著馬車一邊聽徐知念說話。
“阿晚,我舅舅給你們家隨了禮,昨個擔心你們不願意收,所以就沒和你們明著說。
還有,我舅舅讓我轉告你,營丘縣縣令的事他已經派人去查了,有了結果會第一時間向睿王稟告,請睿王定奪。
阿晚,你找人算日子了嗎?隨意樓準備何時開業?”
“下個月初九是個極好的日子,不出意外,應該就是那天開業了,正好在那之前我還需要做些準備。”
程晚和徐知念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一刻鐘後,程晚帶著徐知念進了隨意樓。
此時的隨意樓和之前的固興樓已經有了很大的不同,程晚之前的設想都已經基本上得到了實現。
“東家。”
隨意樓裡還有少數漢子在做最後的細節收尾工作。
程晚對著給自己儘心乾活的人笑得很是和善,“辛苦了,大家夥兒再加把勁兒,把這最後的一點兒活兒乾完,到時候給你們每人另外包個小紅封。”
聽見這話,這些漢子頓時笑開了花,哪怕紅封裡隻有兩三文錢,那也是白得的,兩文錢能買個雞蛋了。
程晚當然不會這麼摳搜,這夥兒人乾活很是儘心儘力,她都是看得到的,雖說不至於每人額外給半錢、一錢銀子,但每人一二十文,是怎麼都得有的。
從隨意樓出來,程晚沒再在朔陽城裡停留,趕著馬車載著徐知念,出城直奔平南村。
可程晚沒想到,就在她和徐知念快到平南村的時候,遇到了兩個意想不到的人。
程晚勒停馬車,有些驚愕地看著不遠處的姑娘和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她不認識,但這個姑娘她是有印象的。
是被拐子砍了左手小拇指的那個姑娘。
“姑娘!”
斷指姑娘看到程晚後激動極了,她急忙往馬車這邊兒跑。
程晚從馬車前室跳下去,徐知念拉開車簾,“阿晚?”
“沒事,你在車廂裡坐著就好。”
“姑娘!”
斷指姑娘和程晚麵對麵,她用袖子猛擦了擦眼淚,看著程晚又哭又笑。
程晚看著這姑娘身上破舊單薄的衣裳、背上背著的包袱和凍得已經皸裂的臉,無聲地歎了口氣。
這姑娘這麼長時間都沒來,程晚以為她應該不會再來了,沒想到會在今日、在這裡遇見。
程晚看了眼不遠處麵露不安的男人,溫聲道:“這離我們村已經很近了,先跟我回去吧,回去再說。”
程晚家的飯廳裡,斷指姑娘和那個中年男人坐在桌子旁,手裡各捧著一個暖手的杯子,杯子裡是剛剛豔秋給他們倒的微燙的茶水。
斷指姑娘喝了一口熱茶,舒服地歎了口氣,她看向旁邊的那個拘謹不已的男人,“爹,你快喝一口,暖暖身子。”
爹?
程晚和徐知念對視一眼,有些懵。
林老太他們也是一頭霧水。
“姑娘,你、你還缺人給你乾活嗎?”
斷指姑娘抬頭看了一眼程晚,眼睛裡滿是忐忑。
她爹頓時也緊張起來。
“我之前說的話都算數,你想給我乾活,自然是可以的,以後就和桂花、豔秋她們倆一樣。隻是……”
程晚看著那個麵露喜色的中年男人,有些疑惑,心想:“這是父女倆都要給我乾活?”
“姑娘,嗚嗚嗚。”
斷指姑娘突然哭出了聲,她一邊使勁擦眼淚一邊說著:“我回到家後,家裡人說我、說我不乾淨了,還不如死……死在外麵。村裡的人都去我家看熱鬨,家裡每天都……都吵架。我爺和我奶要把我趕……趕出家,讓我找根繩直接吊死、吊死在外麵了事,嗚嗚嗚……”
程晚的麵色沉了下來,林老太他們也是麵色難看。
“我……我不想死,我和我爹娘說,我給自己找好活路了。我爹就……就在夜裡帶著我偷偷從家裡跑……跑了出來。”
“我、我和她娘一是怕她是說話騙我們的,出了家門咋活?二也是擔心就是真的她一個人咋走這麼遠的路?所以,我、我就帶著她一路找了過來。姑娘!”
漢子突然跪了下來,眼淚鼻涕直往下淌。
“我和她娘沒本事,護不住她,她留家裡活不下去!
姑娘心善,給她一條活路,她打小就勤快能乾,指定能好好給姑娘乾活,姑娘給她一口飯吃就行,好歹、好歹讓她活著。”
漢子說著咚咚磕頭,程大牛趕緊把他從地上硬拉起來。
程晚隻覺得心裡堵得慌,她吐出一口濁氣,看向斷指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金香!我叫金香!”
程晚點頭,“留下給我乾活吧,我給你發工錢。”
金香喜極而泣,不停地點頭,她爹也是笑中帶淚,眼中帶著久違的輕鬆。
“來,這是你的戶籍,收好,彆弄丟了。”
金香從他爹乾裂的手中接過她的戶籍,淚眼汪汪地喊了一聲:“爹……”
金香爹抹了把眼淚,從身上背著的包袱裡掏出一個小布包,然後從小布包裡小心地拿出幾個銅板,“這幾個銅板你拿著,爹沒本事,隻能給你這麼幾個銅板了。往後好好給姑娘乾活,彆惦記我和你娘,爹找著機會再來看你,我和你娘知道你在姑娘這裡,心裡放心。”
金香爹已經親眼見到了如今桂花和豔秋的狀態,眉目間滿是輕鬆快活,半點兒受磋磨的樣子都沒有,把閨女留在這兒,他自然是放心的。
金香爹沒多待,隻喝了兩杯熱茶就走了。
說是出來太久了,不放心家裡。
程晚一家挺理解他,用油紙給他包了仨饅頭,就在金香的哭聲中看著他順著村道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