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林老太左手拿著剛割下來的一把豆杆,右手攥著鐮刀,直起腰順著聲音來源的方向望過去。
“老二?”
林老太趕忙把手裡的豆杆扔到一邊兒的豆杆堆上,疾步朝程二牛的方向走過去,邊走邊大聲問道:“咋樣了?村長醒了沒?熱退了沒?還有那幾個娃子,都還好吧?”
“大夫給村長施了針,又灌了藥下去,我回來的時候人還沒醒,但熱已經退了一些了。
那幾個娃子倒是比村長強一些,一碗藥灌下去,熱已經退得差不多了。
大夫說村長的身子虛得厲害,就算這次不因為受寒發熱,過段時間身子也會出問題。”
林老太一顆心還沒怎麼放下,又再次提了起來。
就在這時,程晚提著把鐮刀走了過來。
剛剛程二牛說的話,程晚都聽見了。
所以程晚的麵色很是嚴肅,“讓村長在醫館裡多待幾天再回村兒吧,方便大夫隨時查看情況。”
程二牛笑著點頭,“那大夫也是這麼說的,你成叔已經同意了。”
說完,程二牛的目光繞過林老太和程晚,朝遠處望去。
距離有些遠,程二牛隻能隱約看見自家地裡小林氏正抱著一摞豆杆在走動。
“娘,我媳婦兒懷著孕呢,還沒滿三個月,你彆讓她乾了,等我去李家村送信兒回來,我和二平乾。”
林老太聽著程二牛的話,看著程二牛臉上不加掩飾的擔憂,氣不打一處來,把手中的鐮刀換了個方向,拽著程二牛的一條胳膊,抄起鐮刀把就往程二牛的屁股上抽。
“老娘什麼時候讓她乾了?是你媳婦兒自己非要下地乾活!
你媳婦兒乾的是最輕省的活,你眼瞎啊!看不到?!
可顯些你疼媳婦兒了,啊?!
老娘辛苦了大半輩子了,一大把年紀還彎著腰在這兒割豆子呢!老娘咋沒見你心疼心疼我!
你個完犢子玩意兒!
生你還不如生個棒槌!”
程二牛被林老太拽著繞著圈打,他擔心林老太摔著或者傷到哪裡,也不敢太掙紮。
“娘!娘!阿晚還在這兒呢!你給我留點兒麵子!我知道錯了,等我送信兒回來,我幫娘乾活!”
程晚站旁邊一心二用,一邊看熱鬨,一邊注意著林老太彆摔著、或者手裡的鐮刀一不小心傷著她自己。
“奶,二叔知道錯了,你彆氣了,二叔還要去李家村送信兒呢。”
程晚清咳了一聲,壓下嘴角的笑意,上前把程二牛從林老太的鐮刀把下拯救出來。
林老太喘著粗氣,對著一臉討好笑容的程二牛翻了個大白眼兒。
“滾滾滾!老娘現在不稀得瞅見你!”
程二牛拔腿就跑,邊跑邊大聲喊道:“阿晚,二叔謝謝你,幫二叔顧著點兒你嬸子,回頭二叔給你買糕點吃!”
“你個癟犢子!阿晚能稀罕你買的那狗屁糕點!”
林老太剛下去的火又上來了。
程晚趕緊挎住林老太的胳膊,帶著林老太往之前割豆子的地方走。
“奶,彆生氣,氣出病來無人替!”
林老太被程晚帶著往前走,嘴裡還在罵罵咧咧。
程晚沒忍住,輕笑了一聲。
“奶,二叔這麼在意嬸子,這是好事兒!說明你把二叔教的好,二叔不是那種不疼媳婦兒的男人!
還有我爹,對我娘也可好了。
奶,這可都是你的功勞!那外人一瞅我爹和我叔那麼疼媳婦兒,一準兒能猜到是你這個當婆婆的教的好。
回頭我哥他們娶媳婦兒,這可是一個大優點!”
林老太被程晚說的心花怒放,臉上的笑壓都壓不住。
“那是!我跟你說,雖說我對你娘和你嬸也算不上多好,以前也沒少對著她倆吵罵。但是你爹和你叔要是敢對她倆又是罵又是打的,哼,我饒不了他們!”
林老太說著說著,下巴微抬,“你爺活著的時候對我老好了,有啥好吃的都想著我,也不跟我吵架,家裡的事兒都讓我做主。”
程晚低頭看著哼著不知名調子彎腰割豆子的林老太,心頭一陣酸軟。
如今這個滿臉褶子、頭發花白、背部微駝的老太太,曾經也是彆人放在心裡喜愛的媳婦兒啊……
晚飯前,程二牛趕著馬車載著程大牛回來了。
程大牛一口咬掉小半個饅頭,剛嚼了兩下就迫不及待地咽了下去,“村長已經醒了,熱也退了,秀成兄弟在那兒陪著村長。
娃子們的熱也退了,但是大夫說夜裡可能還會再起熱,所以娃子們今日也沒回村兒,留了倆嫂子在醫館陪著。
其他人都回村兒了。”
程大牛給王氏順手夾了一塊兒肉,又給自己夾了一筷子菜塞嘴裡,繼續道:“過了晌午那會兒,村長和娃子們的情況好了一些後,勝叔借了銀錢帶著幾個人去買了棉花和布,又從醫館買了幾副治風寒的藥、讓人帶回村。說是每次熬一大鍋藥湯出來,讓覺得不太得勁的人都喝一碗,”
程晚嚼饅頭的動作一頓。
她就說怎麼那麼巧,四十一個人,就剛好隻有年紀最大的村長和幾個娃子染了風寒?
如今明白了,是還有人也染了風寒,隻是不嚴重,再加上覺得兜裡沒錢、能省一點兒是一點兒,所以就沒跟著去城裡看大夫。
程二牛點頭,“李家村剩下的那二三十號人中是有人也染了風寒,我去李家村給他們送信兒的時候,有好幾個人都沒見到,他們怕風寒傳給彆人,都在屋裡待著呢。”
“唉!”
林老太歎了口氣。
“反正不管咋樣,咱們是能幫的都幫了。前兩天,三平在家老念叨的那個詞兒是什麼來著?什麼心什麼無的?還帶個愧?”
“問心無愧。”
程三平張口就來。
“對付對,就是這個詞兒,咱們呐,是問心無愧!”
林老太轉頭看向程大牛,“今兒村長他們借的錢都是阿晚給你媳婦兒的零花錢,你跟村長他們說,家裡不急著用錢,好讓他們放寬心,先把身子儘量養好一點兒,其他的以後再說。”
“我知道了,娘,我是這麼跟他們說的。”
林老太正要端起碗喝湯,眼睛突然眨巴了幾下,咕噥道:“錢的事兒,你們兩口子記著些,彆忘了。
出力沒問題,但錢該還還是得還的,畢竟咱家也不是啥大富大貴之家。
阿晚的錢可不算是咱家的,那是她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