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進嗎？”
電梯門要自動關上時，梁聿修伸手擋了一下，語調淡淡地問。
溫伽南抿了下唇，點頭進去。
下降過程中是沉默的，溫伽南有意和他拉開距離，抵達一樓後，第一時間往外走。
剛走到大門口，她又接到了星星福利院副院長的電話。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來電的瞬間，溫伽南眼皮狂跳了好幾下。
她心裡有不妙的預感，立刻接起。
副院長傷心苦澀的話音立刻傳過來：“伽南，你有時間來趟醫院嗎？院長她可能不行了。”
“我馬上過來。”
溫伽南腦子裡都是懵的，她不知道自己怎麼說出來的話，神智被拉回來的時候，她已經在路邊，正要跑向馬路對麵的出租車，被迎麵開來的汽車鳴笛攔住。
緊跟著，後頭有車疾馳過去。
她呆愣地看去，梁聿修從後座探出頭來，眉頭緊擰，臉色難看地嗬斥她：“不要命了嗎？！”
他向來平和，這世上幾乎沒有事情可以給他的情緒帶來波瀾，又或者說，他跟正常人不一樣，他幾乎沒有感情。
哪怕當年離婚，溫伽南一度歇斯底裡，他也隻是冷靜地看著她發瘋，沒有失態，也沒有安慰。
這還是頭一次，他這麼激動，失態。
直到被梁聿修下車過來拉住，溫伽南徹底醒神，她想掙脫，可馬路對麵的出租車已經走了。
這會是下班高峰期，不容易打到車的。
梁聿修沒給她拒絕的機會，直接把她拉上後座：“去哪，我送你。”
溫伽南這會沒客氣，跟司機報了地址。
“你不舒服？”梁聿修脫口而出。
溫伽南避而不談：“能快點嗎？我著急。”
司機看到梁聿修的態度，點點頭：“我看看有沒有近道抄。”
溫伽南一顆心七上八下的，她不是第一次麵對這種事情了，可依然無法平靜地麵對死亡。
梁聿修注意到她的情緒，唇線抿得很緊，也沒有再多問，隻是時不時盯著她看。
司機很給力，不到半個小時就到了醫院。
溫伽南道了謝，匆匆下車，跑進住院樓。
老院長已經被拉到搶救室去了，可最終還是無力回天。
醫生走出來，讓副院長和溫伽南進去告個彆。
雖然不是親人，可畢竟親眼見證了一個生命的逝去，溫伽南的眼淚止也止不住。
“不用哭，生老病死，就是如此。”
老院長說完這句話，微微一笑，隨即閉上了眼，一旁的監護機器接連響起警報聲，直到變成一條直線，各項數值清零。
醫院走廊，溫伽南坐在長椅上，思緒不知遊離到了哪兒，麵色凝重，心情也跟著沉重到不行。
梁聿修就站在不遠處，靜靜地看著她，觀察著她。
他忽然覺得，自己從沒有好好地觀察過這個女人，他們雖然做過夫妻，可他好像一點兒都沒了解過她。
又或者說，以前的他覺得根本沒必要去了解，也不屑去了解。
梁聿修眼皮子動了動，他看著溫伽南拿出手機，操作幾下，輕輕抵在耳邊，不知道給誰打了電話。
很快，他就有了答案。
“喂，媽媽。”
溫伽南打給了譚芳，老院長的離世，讓她想到了自己的父母。
她忽然，忽然特彆想要聽到他們的聲音。
“怎麼了？有什麼事嗎？”譚芳問。
溫伽南吸了吸鼻子：“沒有，我突然想你跟爸了，爸下班了嗎？”
“他下午休息，正在做飯。”譚芳敏銳察覺到女兒的不對勁，“沒頭沒腦的，你發生什麼事了嗎？”
“南南怎麼了？”溫紹儒好像也湊了過來。
溫伽南笑了笑，極力掩飾自己的哭腔，也極力解釋自己沒事。
好說歹說，譚芳才信了。
“你打來正好，我本來也打算找時間給你打，我給你準備了一些你愛吃的東西寄過去，你給我一個地址，到時候到了，有一份你送給小程，知道嗎？”
“好。”
掛掉電話，溫伽南歎了很長很長的一口氣，然後，餘光瞥見梁聿修的身影。
“你怎麼還沒走？”她走過來問。
梁聿修本來想說不太放心她，說出口卻變成：“正好有個熟人住院，順便看看。”
溫伽南沒心思去分辨他話裡的真假，點點頭說：“那我不打擾你了。”
副院長已經去處理老院長的後事了，溫伽南跟她說好，到時候葬禮要去送送。
現在，她要回雅致苑公寓了。
身後，梁聿修喊住她。
“我看好了，順路送你回去？”
溫伽南沒回頭，直接拒絕了：“這地方不難打車，你忙你的吧。”
今天一下子發生了太多事，溫伽南覺得自己需要理一理。
有些事需要有個結果，但不是現在。
進電梯下樓的時候，溫伽南沒注意看裡麵的人，直到身後響起一道帶著試探性的稚嫩聲音。
“阿姨？”
溫伽南後知後覺，這好像是在叫她？
她回頭，是一張有印象的小臉，她吃驚：“小峰？”
是程鶴的兒子。
程梓峰露齒一笑：“阿姨你記得我。”
“我記得，你爸爸叫程鶴。”
“我也記得阿姨。”
溫伽南笑著摸摸他的頭發，這才注意到他身邊跟著的中年女人，正用一種很戒備的眼神看著她。
電梯抵達一樓，她們一起走出。
程梓峰忽然拉住溫伽南的手，仰著頭，用一種懇切的語氣說：“阿姨，你能來看看我嗎？”
他身上又穿回病號服了，溫伽南領悟到他的意思，沒有立即同意，而是先和陪他在一起的中年女人聊聊。
溫伽南自報了身份，對方才沒那麼防備。
從聊天中得知，她是程鶴一直安排在照顧程梓峰的保姆，今天程梓峰又住院了，所以她來陪護。
“小峰生什麼病了嗎？”
溫伽南看這孩子，很蒼白瘦弱，眼底不由流露出同情。
對此，保姆搖搖頭：“可能是早產的緣故吧，免疫力不好，經常發燒感冒，尤其是這段時間。”
溫伽南恍然。
“阿姨，你還沒有回答我。”程梓峰輕輕扯了扯她的手，仰著頭的時候，一雙眼亮晶晶的，很討人喜歡。
溫伽南心頭一軟：“好，你的病房在哪，帶我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