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四桅帆船緩緩的朝著渭水而去。
李絢站在窗前,看著外麵的起伏的金色田野,然後看向身後跪倒在地上的欽鈍角乾,皺眉說道:“你剛才說要做什麼?”
“啟奏陛下。”欽鈍角乾沉沉的叩首,說道:“兩年前進宮的幾名高麗女子,她們的父母托外臣帶了一些東西,交付給她們,另外還有一些話要囑托,最後順帶詢問一下,她們是否同樣有東西和信件,帶回給新羅?”
“你要見朕的後宮宮女。”李絢一句話點破了欽鈍角乾的用意。
“陛下,便是後宮宮女,每年也都有一次機會能見其父母的。”欽鈍角乾再度沉沉的叩首。
這話倒是不假,規矩也是這麼個規矩,但問題是很少有宮女的父母能夠抵達長安,而內侍省在安排上,向來都會拖延許久。
李絢輕輕的敲敲窗台,然後開口道:“朕不是一個苛刻的皇帝,你若是要見,朕會讓內侍省安排的。”
“多謝陛下。”欽鈍角乾長長鬆了一口,同時拱手道:“如此,外臣告退。”
“去吧。”李絢直接擺手,欽鈍角乾這才小心的退了下去。
而在原地,他跪著的地方,放著一個棕色的錦盒。
上官婉兒從一側走上,接過盒子,稍微打開看了一眼,然後說道:“陛下,這是一根八百年份的人參,新羅人真的弄到好東西了。”
“這種東西,新羅山中多的是,不過是在我朝少見罷了。”李絢微微擺手。
八百年份的山野人參,實際上即便是在安東和新羅那種地方,也得到深山老林懸崖峭壁去找,很不容易。
“婉兒,你說他究竟想乾什麼?”李絢轉過頭,看向對麵的函穀關。
上官婉兒微微躬身,然後小心的說道:“溝通後宮宮女,然後刺探宮中消息?”
“或許還有下慢性之毒的事情。”李絢輕輕冷笑,然後說道:“他不敢一次性的害朕,但是讓人往朕的飲食裡下一些慢性,看不出來的毒藥,不,不一定是毒藥,甚至有可能是補藥,但是卻會產生一樣的反應,這樣,就能拖延朕攻伐新羅的腳步。”
李絢看的很清楚,欽鈍角乾這一次來找到,絕對是心懷不軌的。
“那麼陛下,乾脆讓他們不得相見便是。”上官婉兒神色冷肅起來,任何人想要傷害李絢,她這裡首先第一關就過不去。
李絢微微搖頭,說道:“讓他們見,但是六個新羅女,他隻能見一個,而且相關的言語,你要控製,至於說他送進宮裡的東西,朕會讓人送到他自己的飯食當中,最後若是他服了這些東西會怎麼樣,就和朕沒有關係了。”
“喏!”上官婉兒神色肅然的拱手。
……
李絢聽著後麵的動靜,有些詫異的轉身,看向上官婉兒問道:“怎麼還有事?”
“是!”上官婉兒沉沉福身,然後說道:“啟奏陛下,在這一次被抄入宮的許家女子當中,臣妾想要取一個作徒,讓她陪在臣妾的身板,伺候陛下。”
李絢目光微微一沉,隨即問道:“你有人選了?”
“是許自然的長女,隻有七歲。”上官婉兒麵色擔憂起來。
“她的兄弟,堂叔,都被斬首,其他的族人也有幾十人被流放,你確定你要選她?”李絢的眉頭微微的皺了起來。
“她的母親,還有她的妹妹也跟著一起入宮了。”上官婉兒躬身,然後說道:“有她們在,她不敢胡亂做什麼的。”
李絢心裡明白,上官婉兒這是想起了自己,她自己當年就是因為父親被汙謀反,最後抄沒入宮的。
現在看到了同樣待遇的許家女,心裡難免戚戚,所以才有了同樣的想法。
“朕可以答應你,不過你要注意,不要讓彆人拿她們母女做筏,用來針對你。”李絢神色擔憂的看著上官婉兒。
上官婉兒認真的點頭,道:“謝陛下關心,臣妾心中有數。”
看著眼前的上官婉兒,李絢走上前,輕輕的挑起她白雪一般的下顎,輕歎一聲,道:“你若是想要個女兒,你可以找朕的。”
“臣妾自然要找陛下。”上官婉兒抬頭,認真的看著李絢道:“但一切得等到陛下封禪之後。”
“好!”李絢認真的點頭。
……
太極宮,內客省。
欽鈍角乾麵色難看的看著眼前的一身內宮使女裙的新羅女子,咬牙問道:“就你一個人嗎?”
“大官若是有什麼要交代的,請現在交代。”新羅女子神色淡漠的看著欽鈍角乾,甚至微微昂首道:“大官若是要見其他人,那麼請等內侍省安排。”
看著眼前這個跟之前已然完全兩樣的國內同袍,欽鈍角乾的臉色異常的難看。
入了皇宮,就跟變了一個人似的。
欽鈍角乾迅速的沉默了下來,然後問道:“那要多久。”
“大官得去問內侍省,奴婢這邊能知道什麼?”新羅女子的眼角閃過一絲冷意。
欽鈍角乾其實不用問,心裡也清楚,今日是他和宮裡的這些同袍唯一的見麵機會,日後他再去找內侍省,內侍省也會以已經安排過而竭力拖延,甚至他以後根本就不會有再見他們的機會。
深吸一口氣,欽鈍角乾竭力的平靜下來。
閉上眼睛,再睜開,欽鈍角乾神色關心的問道:“你們在宮中還好嗎?”
“大唐比新羅要好的多,更彆說是宮裡。”新羅女子臉上是明顯的冷漠。
欽鈍角乾沉默了下來,隨後他又問道:“皇帝有臨幸你們嗎?”
“大官應該問問,我們在宮裡究竟是怎麼過活的?”新羅女子有些厭惡的白了欽鈍角乾一眼,然後才開口道:“皇帝我們隻是遠遠的見過幾回,沒人被臨幸,不過我們運氣很好,貴妃娘娘憐惜,所以我們在侍奉貴妃娘娘和涼王。”
涼王李誌有,皇帝三子,母妃是貴妃麹氏,地位儘在皇後之下。
貴婦之父,是右監門衛大將軍天山郡公麹崇裕。
他們這些人,跟著麹豆兒,在宮裡的待遇絕對不能算差。
但是她們這樣的處境,反而讓欽鈍角乾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這裡是你們家中父母給你們的信,同時還有他們帶給你們的一些衣服,還有東西。”欽鈍角乾開口,說道:“你們可以留下自用,也可以將他們送給其他人。”
送給其他人?
新羅女子頓時聽明白了欽鈍角乾話裡的意思,莫名的,她沉默了下來。
“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欽鈍角乾眼神頓時淩厲起來。
新羅女子神色平靜的看著欽鈍角乾,問道:“大官,能將我們的父母送到長安來嗎?”
欽鈍角乾的眼睛眯了起來,他盯著新羅女子,說道:“你確定要這麼能做嗎,長安居大不易,不是什麼人到了長安,就能夠活下去的,很多人到了長安,很有可能死在這裡。”
欽鈍角乾看的出來,新羅女子還是很在意她自己的父母,不管她想著做什麼,隻要欽鈍角乾手裡捏著她的父母,很多事情就都能夠辦成。
突然,新羅女子一下子站了起來,也不搭理欽鈍角乾,也不和他說話,徑直朝宮裡麵去。
欽鈍角乾微微一愣,隨即眉頭緊皺了起來。
很快,一名內侍就出來,對著欽鈍角乾拱手道:“請!”
請什麼,請離開。
欽鈍角乾這才恍然認識到,他和宮裡那名內線好不容易的一次聯係,就這麼斷了?
不管他的計劃是怎麼樣的,在還沒有展開的情況下,就已經徹底破滅了。
欽鈍角乾隻能拜托內侍,將信件和物品送進宮裡,他甚至都沒有辦法確定,這些東西能不能落到那些新羅女子的手裡。
更彆說是做些什麼了。
他隻能夠一次次的申請,內侍省,甚至是皇帝。
但很可惜,回到長安之後,皇帝開始肉眼可見的忙碌起來。
大小朝會,文武群臣,每天不知道要接見多少人。
而沒有什麼急事的欽鈍角乾,他的位置被迅速的擠到後麵,甚至越擠越靠後。
等到某一天,欽鈍角乾再見到皇帝的時候,皇帝已經騎馬帶著太子朝西巡遊而去。
秋收季節,朝中諸宰相尚書,親赴天下各道進行監督視察。
但是今年,皇帝親帶太子巡視西北道。
皇後監國。
……
秋草枯黃,白羊肥碩。
昌州草原上,一身黑衣黑甲的李絢騎馬緩慢而行,長槊掛在一側,黑鞘長劍懸於腰間,隨時可以拔劍出鞘。
三百人的黑甲騎兵在平靜的巡視,更多的騎兵出現在草原的很深處。
李誌昭跟在李絢身側,同樣一身的黑衣黑甲,長刀長槊,儘管他還揮舞不動,但是樣子起碼要做出來。
四周的牧民,看到黑甲騎兵的時候,也不管上麵坐著的究竟是誰,直接一下子就跪了下來。
等他們再抬起頭的時候,之前的黑甲騎兵,已經完全不見了蹤影。
李絢稍微招了招手,李誌昭立刻跟上前:“父皇!”
李絢微微點頭,然後說道:“昭兒,你跟為父出來,出來也大半個月了,基本上父皇看到什麼,你就看到了什麼,現在,你和父皇說說什麼是你了解的治國之道吧?”
“是!”李誌昭肅然拱手,說道:“治國,就是安民。”
李絢輕輕的笑了,十歲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