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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風在夜色下悄然掠過。
“太子少傅,左散騎常侍。”李絢一隻手捏著棋子,然後認真的看著段寶玄,說道:“朕沒有強行讓段公退一步的意思,隻是如今段公在揚州已經兩年了,若是段公不想再待,便返回長安養老,但若是段公依舊選擇留在長安,朕,亦會重用。”
段寶玄琢磨著李絢的每一個字,片刻之後,他終於明白了過來:“陛下的意思,是政事堂沒有臣的位置了。”
李絢輕歎一聲,然後點點頭。
“那臣回去還做什麼,還不如留在揚州,起碼這裡養老,天氣起碼還舒服一些。”段寶玄笑著聳了聳肩。
“段公做了決定便好。”李絢也是鬆了口氣,說道:“朕今日在都督府想到了文成皇姐,還有絳國公,他們或許可以說是歿於任上,朕心中頗有不忍。
段公如今既然選擇了留在揚州,那麼諸子嗣朕封一個姑臧縣伯啊,不過入仕,需要過蔭試,段公選好。”
李絢登基以來,對封爵並不吝嗇,但是想要通過爵位來朝廷任職,那麼就需要過蔭試。
彆說蔭封如此,宗室子弟一樣要過宗正試。
以前的時候,經常有人家,嫡長子繼承了爵位,但沒什麼動力,反而是次子沒有爵位繼承,反而要努力。
如今嫡長子如果不努力,就隻有爵位,彆想通過蔭舉入官,次子隻要有能力,那麼說不定老父在最後一刻,會選擇向朝廷申請,以次子繼承爵位。
考試,考試,考試。
李絢的意思,就是這個。
雖然說考試依舊有方方麵麵的不公平,但這已經是他能夠做到的最大公平了。
“臣選長子繼承爵位,他還不是廢物,還是能過得了蔭試的。”段寶玄深刻的明白,李絢這番布局的用意。
“如此就好。”李絢鬆了口氣,然後說道:“如今能過蔭試的人不多,但過了蔭試,可授的官位,都還是好地方的。”
出手的早,就總是有些便宜的。
“陛下英明。”段寶玄讚同的點點頭。
“如此,老臣便告退了。”段寶玄站了起來,拱手。
李絢點點頭,說道:“明日,朕要去左海衛去看看,段公陪朕一起去吧。”
“喏!”
……
夜色之下,段寶玄回到家中,將下人遣走之後,這才一個人回到了書房。
一個黑底金邊的長條盒子被段寶玄放在了桌案上。
他的臉上滿是詫異。
這是他離開行宮的時候,內侍監徐祿遞給他的,至於說這裡麵究竟是什麼,他還真的不知道。
皇帝口諭,讓他回家之後,再打開。
什麼東西,這麼神秘。
段寶玄打開了盒子一開,一封聖旨平靜的放在裡麵。
密旨。
段寶玄詫異的打開一看……
“啪”的一聲,段寶玄合上了聖旨,喃喃的說道:“怪不得要用密旨。”
授揚州大都督府長史,武威郡公段寶玄,為江南籌兵使,籌集糧草,兵員,密運河北,同中書門下三品,可便宜行事。
看著這封聖旨,段寶玄瞬間緊張的同時,又立刻放鬆了下來。
他想到今日皇帝問他要不要回京時候的猶豫,他如果當時選擇了回京,這個同中書門下三品就沒他什麼事情了。
到時候下一個繼任他的揚州大都督府長史,才會是同中書門下的宰相。
不過前後聯合皇帝的話來看,他這個同中書門下三品,起碼要在揚州再做四五年。
這也就意味著,他即便是同中書門下三品做了宰相,最後恐怕也很可能沒辦法入政事堂了。
再加上授他同中書門下三品的又是密旨,這等於他這個宰相,起碼在大唐與新羅開戰之前,是不可能會公開的了。
如果他運氣不好,死在了那之前,那麼恐怕便再也不會有人稱他一聲段相。
不過即便是回朝又怎樣呢,之後還不是致仕待死,起碼有了這樣一封東西,雖然無法公開,但他依舊是實實在在的宰相。
……
紅色的禦船從揚州沿運河駛入長江,順著長江直入東海。
今日運河長江兩側封閉,任何人入海,要麼需經運河入杭州,從杭州入海;要麼等一日,皇帝歸來之後。
……
大海廣闊,極目遙遠。
站在船首,李絢看向段寶玄,說道:“朕需要明年,揚州的商人能夠從揚州運送大量的糧食入河北,然後將河北的糧價打壓下來,讓百姓家中,能夠存留有大量的糧食。”
“但是陛下,穀賤傷農啊!”段寶玄神色謹慎的看著李絢。
“故而明年,朕會在河北修路。”稍微停頓,李絢說道:“明年,朕會巡視荊州,後年,朕會巡視河北,所以河北明年會大量的修路,這一次不用勞役,全部由長安發放開元通寶。”
段寶玄皺了皺眉頭,說道:“錢多價低,糧多價低,如此一來,河北的百姓似乎日子要好過許多。”
李絢笑笑,這其實是現代的經濟手段。
真要消化這一切的,是江南的糧食運往河北之後所賺的利潤。
“大唐要新羅動兵。”李絢抬起頭,看向新羅方向,認真的說道:“新羅方麵必然會有所準備,甚至於時刻派人盯著河北和登州,一旦河北和登州有大量的糧食調入,糧倉建立,那麼新羅人立刻就會快速的準備起來。”
“江南的糧食。”段寶玄敏銳的捕捉到了關鍵,李絢不會那麼快在河北建立糧倉,但是一旦建立糧倉,糧食立刻就會到位。
很快。
“藏糧於民罷了。”李絢輕歎一聲,說道:“後年,隻要河北不是災年,那麼因為有江南運送過去的糧食,百姓家中並不缺糧,一旦朝廷開始征糧買糧,那麼河北人手中的有大量的糧食可以入征,然後送到糧倉。”
“陛下還是要印錢。”段寶玄已經有些看穿了李絢的手段。
李絢笑笑,說道:“這兩天,從西域有大量的金銀玉器,各類皮毛,地毯,葡萄酒運入長安,而這些東西,西域的商人大多數換取了朕的開元如意錢,朕用這些東西和江南的富商換取了糧食,糧食又送到了河北,又有大量的開元通寶去購買……”
隻要有足夠的貨物,那麼金錢就能夠無限製的流通。
李絢對於經濟一道並不是很精通,但他始終把握住流動兩個字。
這邊有消耗,那麼就必須有補充,他相信這麼做一定是對了。
如果不對,那就是有什麼人在中間產生了障礙。
找到這個人,殺了這個人就是了。
……
“原來陛下是在用西域的收獲,來進行征伐新羅的準備。”段寶玄中間的看不透,但他看得通兩頭。
“征伐新羅,朕要的也不是個人的征服欲,而是在新羅同樣有大量的財富。”李絢看向段寶玄,說道:“段公,找出這些財富藏在哪裡,就看段公在揚州的手段了,如今大唐的新羅商人,除了長安就是揚州。”
“臣明白該怎麼做。”段寶玄也是曆經風雨的人物,如今又有了李絢便宜行事的特權,什麼事情做不出來。
“其他的好說,關鍵是有些江南商人,貪欲不止。”李絢從袖子裡麵取出一個本章,遞給段寶玄,說道:“這是朕,還有長安一些世家的商隊名單,他們會以低價在江南購糧,然後運送到河北去,順帶也會帶起一批江南的商人,但也有人會不滿……”
“臣知道怎麼做,但凡有人要在江南抬價的,臣一律下狠手。”段寶玄認真的點點頭。
李絢笑笑,說道:“這就沒什麼了,段公,來好好的看看這艘船……都過來。”
李絢對著後麵的劉景先,岑長倩,還有蕭嗣業,程處弼,淳於恭,史進,冀囂等人招招手,群臣這才走了上來。
“裴卿,你來讓大家看看我們這艘船的底色。”李絢看向了一側的裴匪舒。
“喏!”裴匪舒肅然拱手,然後拿起一把短斧,然後走到了船邊,然後輕輕一砸,一塊紅色鐵皮已經被砸了起來。
程處弼下意識的摸了一把鐵皮,感受著熟悉冰冷的味道,他又看向了整艘船,然後難以置信的看向李絢說道:“陛下,這艘船他全部都是都是用鐵皮包裹的,這得用多少鐵啊!”
“這些鐵用在船上,起碼能夠讓戰船在海上的戰鬥能力提升三成不止,一旦開戰,能擋火球投石不說,便是相互對撞,也是我大唐的戰船勝的概率大。”李絢看向眾將那難以置信的神色,臉上忍不住的帶出一絲得意,然後他看向裴匪舒說道:“裴卿,開始吧。”
“喏!”裴匪舒立刻忍不住的激動的拱手,緊跟著,他拿出隨身攜帶的哨子,極速的吹響。
下一刻,十六名士卒立刻抓著繩子從甲板上滑了下來,直接落在了水麵之上。
隨即,一個塞子從船身上被士卒抓了出來,同時一根鐵棍從船內伸了出來,位置恰好在水麵之上。
緊跟著,一個一人高下木輪被從上方送了下來,然後套入到鐵棍之中,用鐵銷鎖死。
從外麵一開,木輪的下半部大半已經落入了海水中。
十六名士卒同時回到了甲板上,裴匪舒在眾人驚訝的眼神中吹響了哨子。
下一刻,十六個木輪開始迅速的轉動了下來。
幾乎在瞬間,整艘船已經快速的向前竄了出去,速度比之前,快了一倍不止。
……
船行極速,李絢的目光落在甲板之下,感慨的說道:“這些輪漿,其實是人力不停的踩踏而為,一旦人累了,就需要換上一批,若是能夠持續不停的以這個速度前行,日行千裡,那麼這艘船,三天三夜,就能殺到新羅。”
聽到李絢的這句話,在場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