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十幾艘巨大的三桅戰船緩緩的沿著洛河南岸,來到了原本天津橋的位置。
李絢稍微站在一邊,抬頭看向紫微宮,麵色凝重的說道:“紫微宮天下堡壘,即便是本王想要攻下,怕也需要費一番功夫,甚至還需要不小的代價。”
陸元方微微點頭,他也是常年進出紫微宮的人,這座皇宮究竟有多難攻克,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王德真,崔知溫,姚令璋三人同時默默點頭。
韓王李元嘉,霍王李元軌,舒王李元名,魯王李靈夔四人默然無語。
他們這艘船上,除了宰相就是親王,其他的尚書,將軍,刺史之類的都在後麵的船上。
李絢抬頭指了指端門之上:“諸位看,那位就是如今的禁衛將軍閻懷旦,他當年追隨絳國公征戰西域,本事還是有不少的,先是將絢攔在了洛陽城外,現在又將絢攔在了紫微宮外,諸位想必也有相熟的。”
眾人下意識的看向端門之上,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城門樓上的閻懷旦。
閻懷旦也在同一時間,看到了諸王諸相。
瞬間,他的臉色就變得異常難看。
半個政事堂,半個宗室在這裡,他們的目的隻有二個。
一個是接管天下權力。
一個是來看武後覆滅。
眨眼間,閻懷旦已經讓人快速的朝宮裡跑去,自己則親眼盯著這群人,他要親眼看著這些人怎麼從他們手上奪走天下權力。
崔知溫見眾人不說話,最終還是開口道:“老夫和他有過接觸,他本是個很低調的人。”
閻懷旦以前的確很低調,出身於太原閻氏,哪怕和武家聯姻,但為人行事一向低調,以至於以前李絢都沒有怎麼關注過他。
“算了,不管他們。”李絢再度看了閻懷旦一眼,轉身說道:“先登岸吧,洛陽百官現在還都在等著。”
“嗯!”眾人齊齊點頭。
……
戰船靠岸,眾人踩著船板,一腳踩在了洛河南岸,原本天津橋南的位置上。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他們看到了麵前的長街上,密密麻麻的洛陽百官全部站在了定鼎門大街的兩側。
陸元方頓住腳步,皺著眉頭看向李絢:“王爺?”
“洛陽九品以上官員,今日都在這裡了。”李絢看了眾人一眼,認真說道:“這些人來自天下各州縣,起碼都是地方望族和清望人家,今日,我們就在這裡,將所有人的事情全部定下,然後昭告天下,這樣天下人心就能夠最快的穩定,諸位覺得如何?”
眾人微微一愣,他們的確沒有想到還有這一層。
“彭王說的沒錯,紫微宮雖然未下,但天下安定隻在轉眼之間,越快的讓天下穩定,對朝局越有利。”姚令璋認真的點頭,目光同時看向紫微宮,眼中帶出一絲仇恨,還有一絲暢快。
眾人目光一挑,頓時就明白了過來,李絢這是在打擊紫微宮的人心。
紫微宮內,武後定立的大周,隻剩下一座紫微宮,如果他們能夠當著紫微宮的麵,當著武後的麵,定下天下大事,何嘗不是對武後,還有武後身邊那些人,最大的打擊。
如果武後能夠直接氣死,就更好了。
眾人頓時就明白了李絢的小心思,但是誰也沒有阻攔。
眼下的這些人,哪個不是對武後深懷恨意的呢。
姚令璋當初雖然初任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但是無疑,他將會一步步的走上侍中,中書令,乃至於尚書左右仆射的位置,但這一切全部被武後的宮變給毀了。
王德真雖然一直勉力在支持,但說實話,武後明明說大赦天下,但實際上對歐陽通、岑長倩這些人依舊囚禁,甚至就連他都被囚禁起來,還想要拿他來阻擋李絢,王德真是真的惡心壞了。
崔知溫和陸元方還好一些,但說實話,自從武後扶持李旦登基以來,他們兩個一直都被放在長安投閒置散,根本沒有權力。
如今在武後的矚目之下,他們名正言順的將武後的權力全部拿到手上。
這種感覺,真的很爽。
諸王雖然沒有開口,但眼底的冷笑,卻是對武後刻骨的仇恨。
這些年死在武後手裡的王族太多了,甚至就連李顯和李旦兩個皇帝都死在她的手上。
“走吧。”李絢率先而行,走上定鼎門大道。
左側是尚善坊,右側是積善坊,李絢一直走到了坊牆的中段才停步。
中間一張長桌,中間諸位一個短榻,兩側四張短榻,更後方各有十幾張短榻。
到了這裡,李絢看向眾人,微微躬身,道:“諸位,請原諒絢先玩個花招。”
眾人詫異的看向李絢。
李絢微微擺手,下一刻,無數的黑色士卒,手裡舉著高達四丈的木板,出現在眾人之後。
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四丈高的木板直接在長桌後方排列起來,然後橫著長街直接連接在一起。
到最後,整條長街從這裡直接被徹底截斷。
眾人下意識的看去,赫然就見一排被釘起來的木板已經徹底的堵住了他們看向紫微宮的目光。
“從今日起,到紫微宮陷落,洛陽百姓,徹底和紫微宮隔絕,紫微宮也徹底和洛陽隔絕。”李絢看著諸相,諸王,眾尚書,眾將,眾臣,然後高聲說道:“從今日起,那個妖後,她再也彆想看到洛陽一眼。”
眾臣終於徹底的明白了過來。
李絢這一記隔絕視線,也徹底的切斷了武後和洛陽的一切聯係。
從現在起,紫微宮就是一座孤城。
那種心靈上的孤寂感,將會極深的衝擊紫微宮中的每個人,也包括武後。
不知道為什麼,想到這一點,每個人都臉上都帶出了笑容。
李絢平靜的笑笑,其實他明白,如今武後雖然改唐為周,成了周朝天子,但實際上她在大唐朝野之間威望依舊很重。
李絢一層四丈高的木牆,徹底的隔絕了武後的視線。
武後再也看不到他們,他們心中全都感到一陣陣的輕鬆。
……
“我們開始吧。”李絢開頭看向陸元方,伸手指向主位說道:“陸相,請坐。”
陸元方微微一愣,看向李絢道:“今日之事,不是王爺主持嗎?”
李絢微微搖頭,當著所有人的麵,很認真的說道:“洛陽平叛至今,太尉府始終都置於政事堂之下,陸相如今為中書令,檢校洛陽尚書台左仆射,本王雖然可以參知政事,但不過是替天子監督政事堂行事而已,諸事還是陸相主持,這也是宗室的意思。”
陸元方抬頭看向韓王李元嘉,霍王李元軌,舒王李元名,魯王李靈夔四人,四王認真躬身,他們又沒有打算篡位,按朝製,一切當朝政事堂理事。
有李絢這麼一雙眼睛盯著政事堂就夠了。
況且,說到底,諸相也是在替宗室處理天下事,陸元方的位置,他們都認可。
“如此,陸某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陸元方抬頭看向李絢,認真拱手。
陸元方心裡清楚,以前的他這個中書令,不過是李絢代李重照所封,如今他得到了宗室的認可,那麼天下無人再可以質疑。
抬起頭,陸元方看向前方,平靜的說道:“諸位都落座吧。”
陸元方在中央主位坐下,左側坐著王德真和崔知溫,右側坐著李絢和姚令璋。
五位宰相,百官麵前開會商量天下大事。
這裡,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就是實質上的政事堂。
陸元方是中書令,王德真和崔知溫是侍中,李絢是太尉參知政事,姚令璋是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
加上在長安的尚書左仆射劉仁軌,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李義琰,還有在西域的尚書右仆射劉審禮。
還有在紫微宮被囚困的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劉景先,一共九位宰相。
至於其他人,有的被相位他們不認,比如豆盧欽望,比如竇玄德,比如歐陽通,比如魏玄同,這些宰相他們是不認得。
他們這些人還好,去了宰相還有位置可去,而範履冰,郭待舉,他們這些人,是要被治罪的。
當然,還有裴行儉,如果他能夠返回長安,他們也是認的。
但如今的五位宰相,他們一起做的決定,便是在政事堂全體會議上,也是多數通過的。
也就是說,他們徹底代表了政事堂。
……
五位宰相落座,其他人也相繼坐下。
吏部尚書張大安,戶部尚書雲弘胤,兵部尚書王方翼,刑部尚書蕭嗣業,尚書右丞王隱客,還有歐陽通,段寶玄,王及善全都在後麵的位置上坐了下來,這些人都是正經的正三品高官。
至於其他劉知柔,岑長倩,韋師實,韋玄貞,鄭玄楷也全部都是站著他。
韓王李元嘉,霍王李元軌,舒王李元名,魯王李靈夔等人也在李絢的身後坐了下來。
在他們身邊同樣跟著坐著的,還有右屯衛大將軍孫仁師。
其他唐真行,麹崇裕,李多祚,蘇寶同,南炬,崔鼎,周乾等人,都站在了諸王身後。
剩下的三省六部九寺五監的官員,還有附近各州刺史,洛陽城內的各級官員,九品以上的全部在長街上蔓延了開來。
除了沒有皇帝,一切和開大朝沒有區彆。
或者說,李絢本身就組織了一場沒有皇帝的大朝。
“今日第一件事。”陸元方側身看了身後一眼,擋板徹底遮住了後麵的紫微宮,陸元方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洛陽除了紫微宮,基本已下,而紫微宮攻克也不過是時間而已,故而眼下最重要的,是要迎接陛下歸朝。”
所有人頓時肅然起來,李重照雖然在揚州登基,但在揚州被攻破之後,他就失去了下落。
同樣失去下落的,還有裴行儉,文成大長公主和韋思謙。
不管怎樣,李重照的下落必須找到,是死是活都必須找到。
他是大唐如今唯一名正言順的皇帝。
是死是活都必須找到,如此才能做下一步的事情。
“故而,以左散騎常侍,正三品,金紫光祿大夫段寶玄為江南安撫使,前往江南迎接天子回歸長安,沿途一應官員,都需認真配合接待,但有不法,可先斬後奏。”陸元方抬頭看向段寶玄。
段寶玄拱手站出,肅然道:“下官領命。”
“段公曾任越州都督,的確是最佳人選,不過以本王看,還是加上一個副使吧,比如韋家,出個人吧。”李絢抬頭看向了韋師實和韋玄貞。
“我……”韋玄貞剛要站出來,韋師實就按住了他,自己站了出來,說道:“下官願往,上洛縣公還是留在洛陽,等平恩郡王出來吧。”
韋玄貞微微一愣,終於輕輕點頭,應了下來。
“好。”李絢點頭,看向陸元方說道:“天子東歸,本王這裡也應該出一份力,來遂,你帶著馬敬臣一起去協助。”
來遂和馬敬臣同時站了出來,拱手領命。
李絢看向諸相說道:“來遂之父如今任越州都督,有他傾力相助,事情會方便許多。
至於馬敬臣,若說關於天子的下落,他手上的線索恐怕是最多的,起碼能夠有些用處。
馬敬臣,等到天子東歸,本王就奏請,複你的左屯衛中郎將。”
“喏!”馬敬臣肅然領命,這是他最後的立功機會了。
陸元方看向段寶玄,段寶玄輕輕點頭,這兩個人他都能用的上,很能用得上。
“便如此吧。”陸元方點頭,然後又看向韓王李元嘉,問道:“宗室是否也派個人?”
李元嘉看了李絢一眼,說道:“江都郡王李緒,如今剛回了杭州,讓他起行去揚州彙合天使便是。”
陸元方頓時恍然,他差點忘了,宗室在江南的人可是不少。
“如此,便以段公為正使,扶陽郡公和江都郡王為副使,他人協助,調右金吾衛將軍程處弼率一千金吾衛,一千左衛,一千右衛,明日啟程,前赴江南迎天子歸朝,沿途所行諸州,需傾力協助,此番諸事,段公可便宜行事,先斬後奏。”陸元方神色冷冽。
“喏!”長街之上,所有人都肅然拱手,心裡也忍不住的鬆了一口氣。
天下權力在此,現在就等天子歸來了。
“第二件事,便是身後這紫微宮事。”陸元方轉身看向李絢,認真問道:“敢問王爺,到底需要多久能攻下紫微宮?”
“七日!”李絢平淡的一句話,眾人側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