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夜色迷離,一支長箭突兀的落在了一名夜奔的灰袍青年腳下,灰袍青年腳步驟停。
一隊士卒在前方持械警戒,為首隊率手持長弓,冷喝道:“軍中有令,洛陽百姓出城之後,可直去荊州,並州,雍州,鄭州,不得在洛州停留,不得靠近大軍,違令者斬,一次警告!”
灰袍青年麵色尷尬,看向對麵燈火通明的左衛營寨,懇求的拱手道:“回稟將軍,在下出身敦煌,乃是唐將軍家鄉故人,還請通報一聲,在下必有重謝。”
“軍中有令,出城百姓,不得靠近大軍,違令者斬,二次警告!”隊率抬弓,手裡的長箭瞬間飛出,精準的射在青年腳麵三尺前方。
灰袍青年微微一愣,趕緊從懷中取出一封信,誠懇的說道:“家父乃是……”
“嗖”的一聲,長箭直接射出,瞬間就貫穿了灰袍青年的胸口,鮮血瞬間從前胸後背同時濺出。
“砰”的一聲,灰袍青年滿眼難以置信的倒地,頭頂上黑色的夜空,他不敢相信自己就這麼死了。
他拿的是豐州長史的家信,豐州長史和唐真行同樣出身敦煌,有一段舊誼,所以憑借這封信見到唐真行應該沒有問題才對。
還有,為什麼,為什麼對方警告了兩次就出箭殺了他?
要知道,即便是在洛陽城中,宵禁之後,金吾衛巡街,遇到違禁之人,也是警告射箭三次腳步不停,金吾衛才會殺人。
為什麼左衛軍中是兩次?
黑衣黑甲的隊率麵無表情的走上前,看著灰袍青年,冷笑一聲,說道:“一看就是洛陽城中有身份的人,知道金吾衛的巡街規矩,而且還知道我軍大將分布的,可不是一般人,趁著夜色來偷偷見人,怕又是來害將軍的,來人,抬到一邊,將屍體燒掉。”
“喏!”身後士卒迅速的轉身,然後將屍體抬到一邊的坑洞,然後直接倒上火油點燃。
在一側還有一個坑洞,裡麵還有一具被焚燒的屍體,那是白天武後派人出來聯係唐真行的。
唐真行見都沒有,直接讓人殺死燒掉。
如果之前,洛陽城中還是大唐天下,城中官員百姓都是大唐官員百姓,唐真行或許還會給對方留幾分麵子,但如今,洛陽城中已經是大周天下,如果還和對方有絲毫接觸,那就是他們自己該死了。
這種事,軍中將領都是一致意見。
而且,在他們的軍中,李絢手下的眼線也從來沒有少過,他們自己也是心知肚明。
……
一夜過後,天色明亮。
空曠的田野之間,再度空無一人。
李絢騎馬站在興洛湖北側,看著森嚴無比的定鼎門,有趣的問道:“寶同,你說他們有沒有想過要出城偷襲?”
蘇寶同詫異的稍微上前,略微思索,說道:“應該想過,不過以我等大軍的森嚴,他們也不敢輕易的殺出來,否則絕對是有來無回的下場。”
李絢笑笑,眼前的曠野裡雖然看上去空無一人,但實際上不過是因為騎兵巡邏一夜的緣故。
昨夜洛陽城中有不少人偷偷離開洛陽,但都在騎兵的引領下,從各個關卡離開了洛州。
能避開騎兵的引領,中間的巡邏,後續又能抵達軍營之前,都是洛陽城中出來的有心人。
十有**都是武後派出來的。
為了避免殺錯人,李絢的命令還給了兩次機會。
若是在大軍廝殺之處,還忽略這兩次機會的蠢貨,殺錯就殺錯了。
“昨夜,總共有多少人從洛陽城中逃出?”李絢神色肅然起來,他在這件事情上的用心,比其他人更多。
“一共八百二十四人離開洛陽城。”蘇寶同認真拱手,同時有些驚訝的說道:“洛陽城那等守衛之下,竟然還能夠八百多人離開洛陽城,屬下也是服了。”
李絢笑笑,擺擺手道:“人都有七情六欲,人都有三親六故,隻要有所聯係,對洛陽的未來又不看好,提前逃走也屬正常。”
“是!”蘇寶同再度拱手。
“傳令!”李絢麵色一冷,抬起頭,看向洛陽方向,平靜的說道:“將昨夜離開洛陽的人數加一倍,然後用投石車送進洛陽城中,告訴城頭上的士卒,城中的百姓,昨夜一共有一千六百四十八個人,從洛陽城牆抓著繩梯離開,並且已經離開了洛州。”
“喏!”蘇寶同肅然拱手,然後轉身快步傳令去了。
李絢的眼神冰冷,目光輕輕看向啟夏門的方向,神色鄭重。
所有人都知道,他要用這些離開洛陽的百姓,告訴天下人武後已經改唐為周,武後也在通過他的手段,讓天下人先行適應。
然而他們兩人的目的都沒有這麼簡單。
武後的目的,是想通過出城的這些人,來聯係李絢麾下的將領,而李絢也有自己的算計。
如果他的算計達成,那麼洛陽城,將會在兩三日內,被直接攻下。
想到這裡,李絢的呼吸不由得沉重了起來。
側過身,李絢問道:“趙刺史到哪裡了?”
“已經率五千騎兵抵達了軒轅關。”陳子昂神色肅穆的上前一步。
趙瑰,李顯英王妃趙琪的父親,常樂大長公主的夫婿,括州刺史。
當年趙琪沒死之前,趙瑰是左千牛衛將軍,而趙瑰的父親趙綽,是太宗朝時的右領軍衛將軍。
那是和太宗皇帝一起打下大唐江山的重臣。
趙瑰的軍事能力雖然並不出色,但指揮五千騎兵還是沒有問題的。
這是李絢準備的後手。
想到這裡,李絢抬頭,看向了洛陽城中……
……
洛陽城內,消息傳播的很快,尤其是和城門有關的事情。
天後登基,改大唐為大周,免洛陽賦稅三年。
雖然說這樣天大的好處讓洛陽百姓的確開心了一陣,但隨著定鼎門,不,洛陽十門燃起的洶湧火焰而徹底消失。
昨日,李絢火燒定鼎門之後,同樣讓手下的諸位將領,同時對洛陽十門發起火攻。
等到火焰燃儘之後,才將李絢寫的紙箋送進了洛陽城中。
城中的金吾衛已經全部被調上了城門,隻剩下洛州府和洛陽河南二縣的捕快,根本就控製不住。
不少人都在討論是否能夠從洛陽城中逃出去,然後天色剛黑,洛州府,洛陽河南二縣的捕快就徹底的封鎖了坊門,還讓坊正每個時辰就清點一次坊中人家,確保沒有一個人能離開。
到了第二天,人們這才不安的起身。
雖然坊間比之前要安靜了一些,但沒人太在意是怎麼回事。
因為天後要在洛陽城中招兵十萬。
長安城雖然有百萬百姓,但卻隻有三十萬可用勞力,這就等於最少每兩戶人家都會有一個壯丁被抽出來。
雖然還沒有被直接調上城,但總是讓人心驚肉跳的。
可是當到了中午,城外的紙條再度飛進城來的時候,看到紙條上寫著的一千六百四十八個人昨夜從城牆順著繩梯離開了洛陽,前往了並州,雍州,鄭州和荊州等地時,所有人都驚了。
昨夜封鎖的那麼嚴,竟然還有那麼多人逃走了嗎?
洛陽城總共一百多坊,這就等於一個坊走了將近二十人。
憤怒的百姓立刻就去找坊正去討要說法,坊正這個時候也是有苦說出來。
他知道在他手上出去了隻有不到十個人,但他沒法說出來,而且他不知道,其他更多的人是不是從其他坊逃走了。
這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他根本就沒法解釋清楚。
也不用他解釋,洛陽城中一個坊雖然不小,但也沒有多大,誰家鄰居不見了,看一眼就知道了。
很快,洛陽百姓就憤怒了起來。
李絢在紙條上寫的很明確。
洛陽,敵境也。
李絢兵圍洛陽,以敵國敵境對待洛陽。
將窮儘一切手段,包括但不限於火攻水陷,以最短時間屠滅洛陽。
哪怕生靈塗炭,戰死百萬,也在所不惜。
昨夜的大火依舊還在他們眼前熊熊燃燒。
洛陽城中的百姓,不少都能親眼看到城牆上的火焰,更彆說還有前幾日被燒毀的房屋。
如果洛陽被燒成一片白地,他們這些人一個也活不下去。
更彆說這些日子,還不停的有人在說太宗皇帝兵圍洛陽之時,洛陽城中易子而食的慘狀。
還有他們直接接觸的瘋狂上漲的糧價、鹽價,還要被抽調入軍。
洛陽人什麼時候經曆過這種事情。
混亂*打*砸很快就在城中蔓延了開來,並且很快蔓延到了軍中……
……
“砰”的一聲,武後一巴掌拍在禦案上,目光冰冷的看著劉知柔:“劉卿,洛陽城中的事,你若是控製不住,朕就換個人控製,如何?”
劉知柔沉沉的躬身,說道:“臣有罪,彭王攻心手段太過凶狠,臣根本跟不上,還請天後免臣之職。”
武後深深的看了劉知柔一眼,擺擺手,說道:“算了,不關你的事,彭王行事曆來以陽謀為主,直攻人心,你想攔也攔不住,不過對於眼下的事,你有什麼辦法沒有?”
略微沉吟,劉知柔小心點說道:“臣知道,昨夜有不少人繳納了大量的糧食之後離開了洛陽,臣想不妨將此事轉明,誰家交了糧食,就讓誰家離開,然後其人離開之後,交了的糧食立刻發送給同坊居民,同時他們的家宅,也送於坊民,如今人心可定。”
武後有些驚訝的看著劉知柔,點點頭,說道:“沒想到劉卿還有這種手段,是本宮以前小看你了。”
“是臣有罪。”劉知柔趕緊拱手。
武後擺擺手,說道:“好了,此事交於你和閻卿一起去做,做的妥當些。”
“喏!”劉知柔拱手道:“臣領旨,臣告退。”
“嗯!”武後抬頭看著劉知柔離開,側身問道:“他和彭王沒有聯係吧?”
“沒有,隻是昨日他去接狄懷英,沒有接到。”仇宦輕輕拱手。
武後歎息一聲,說道:“告訴劉知柔,等彭王事了之後,朕就會放狄懷英出獄。”
“喏!”仇宦躬身。
“昨夜去見唐真行失敗了吧?”武後臉上出現一絲笑意。
“是!”仇宦躬身。
“今夜,再派第二波人,多一些。”稍微停頓,武後說道:“讓死士同時潛入軍中,不管付出什麼代價,讓他們出現在唐真行麵前……朕就不相信,這樣了,彭王還能信任唐真行。”
“喏!”仇宦肅然拱手。
“還有那人,告訴他,明晚刺殺唐真行。”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