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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等有罪!”傅遊藝,還有身後九名官員,耆老,士子和百姓的代表,同時叩首,然後才一臉慚愧的緩緩退去。
武後看向一側的範履冰,豆盧欽望,王德真,郭待舉,武三思等人,沒好氣的說道“這種亂事也敢胡為,你們也真的是沒什麼事情做了,都退下吧,還有那個傅遊藝,讓他去門下省做個給事中,禦史台真的是閒的。”
“是!”範履冰,豆盧欽望,王德真,郭待舉,武三思等十幾名重臣沉沉躬身,然後緩緩的退出乾陽殿。
乾陽殿外,眾臣相互對視,麵麵相覷,一個個眼中都是難以置信的荒唐之色。
天後這是怎麼了?
明麵上不許傅遊藝所請,但卻又將他從六品的侍禦史,升職為五品的侍禦史。
這哪裡是不許,這分明是被人直接戳中了心頭所癢,然後大加賞賜。
或者,更直接的說,這一切……本身就是來自於天後的安排。
“諸位,三思先告退了。”武三思站了出來,對著眾人拱手,然後麵色凝重的朝外麵走去,腳步很快。
他沒有理會其他人看向他的目光。
雖然說今日洛河神異之事,是他一手安排的,但是唐同泰和傅遊藝的事情,是完全和他無關的。
武三思有一種感覺,昨夜自己所說的一切,都在武後的算計當中。
還有今日傅遊藝之事,甚至很可能隻是一個開始。
今日他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做。
……
看到武三思離開,王德真對著範履冰微微拱手,然後轉身就要離開。
範履冰開口叫做王德真“王相,做何事去?”
“去接人,歐陽通,岑長倩,姚令璋,楊炯,杜審言,狄仁傑,姚崇,宋璟這些人,天後下召赦免,王某現在就去接人,晚了怕是要出意外。”王德真目光閃過一絲警惕。
“今日之事……”範履冰沉沉躬身,擔憂的問道“今日之事,王相怎麼看?”
“怎麼看,不就是三辭三讓的事情嘛,還有什麼。”王德真一甩袖子,直接轉身離開。
範履冰嘴角一抽,目光抬起,看向其他人,其他人各自歎息一聲,然後轉身離開。
範履冰轉過身,看向乾陽殿,越過台階,他一眼就看到了乾陽殿正中的匾額。
一時間,他覺得如今這個世界異常的陌生。
他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什麼突然之間天後會做這樣的安排?
明明彭王現在還在城外,還在不停的攻城,可是天後為什麼這麼迫不及待的想要取代皇帝,自己登臨帝位。
如今洛陽城的人心,根本不足以支持她這麼做,為什麼她還要如此一意孤行。
範履冰的臉色異常難看。
武後心中隱約的想法他們這些親近的人誰不清楚,當年陳碩真稱帝便已經給了她極大的影響,後來婺州再度生亂,武後更是派人仔細的盯著。
如今過了將近十年的時間,在高宗皇帝過世之後,她終於再也忍不住了。
可是也不該是今天,睿宗皇帝昨日剛剛過世,新帝今日才登基,怎麼突然一下子就這麼激進了?
發生了什麼?
肯定是發生什麼了,才讓天後決定走出這一步,但究竟是什麼?
範履冰的臉色沉靜下來,緩慢的朝著承天門的方向走去。
以她對天後的了解,如果還有其他的選擇,那麼她一定會再等一等,等到解決掉彭王之後,再行登基之事,而不是現在。
今日,今日……
範履冰目光不由得一挑,一個念頭頓時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彭王,彭王,如今能夠逼天後走出這一步的隻有彭王。
今日新帝登基,最重要的一點,是用新帝的名義去拉攏彭王麾下的諸位將領。
按照他們原本的預測,起碼應該會有那麼一兩個人動心。
就比如唐真行,就比如李多祚。
甚至尤其是唐真行。
李多祚因為程務挺的事情,對武後不滿,畢竟在當年李謹行致仕之後,真正繼承右領軍衛大將軍的,應該是黑齒常之。
李絢也不止一次的向高宗皇帝舉薦,燕國公也是同樣的意思。
這裡麵甚至都沒有多少私心。
如果做的好,他們甚至可以用黑齒常之鎮守昌州,用來阻擋彭王,一旦操作的好,現在這些事情根本不會發生。
但是天後卻還是選擇了程務挺,相比於黑齒常之,武後更信任程務挺。
所以,李多祚,黑齒常之他們那一係人,不會再相信武後。
但唐真行不一樣,唐真行是左衛將軍,李絢麾下除了右衛以外,最強的就是左衛。
左衛將軍,武後可以給唐真行左衛大將軍,甚至公侯,乃至於王爵。
然而,對於武後聖旨上的暗示,唐真行一點麵子都沒給,反而更加凶狠的朝著長安城投擲火球。
所以,皇帝的威望,對於彭王和他的麾下來講,已經沒用了。
李重俊沒用了。
站在天津橋上,範履冰終於想清楚了這一切。
李重俊沒用了,大唐沒用了,天後在想用另外一種方式來擊敗彭王。
天子親政,天子去不了,那就天後親自去。
天後做天子,她自己去。
改朝換代,一整個體係都要改變,武後會攜帶著這改變體係的力量一舉擊潰彭王。
這才是她心底真正在想事情。
她心中一直在想的,就是擊敗彭王,擊敗彭王,擊敗彭王。
突然,一陣喧嘩聲從對麵傳來。
範履冰抬頭,然後就看到一輛又一輛水車,從洛河南岸的積善坊而出,然後快速的朝四麵八方而去。
水?
範履冰猛然低頭,洛河河道之上的水今日詭異的就不見了。
難道說,這裡麵還有什麼其他玄機嗎?
……
午時,範履冰一直在天津橋站著。
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對麵傳來,範履冰抬頭,就看到洛陽縣令楊晉帶著一大堆人快步的奔上了天津橋。
根本也不理會範履冰,就見一群人手裡捧著一個巨大的檀木盒子,從天津橋進入端門,然後直奔承天門,最後甚至進了乾陽殿。
範履冰剛要派人去查探情況,一名金吾衛已經快速的騎馬從承天門下跑出,一路從端門跑上天津橋,然後跑入洛陽城中,同時高聲喊道“洛陽縣令楊晉稟奏,洛陽縣東露台發現異石,石上有龍鳳之形、禾麥之異,天後以為休征,名為慶山。
另,召白馬寺棱行大德進宮講義。”
範履冰的臉色頓時無比難看起來。
白馬寺,棱行和尚,《大雲經疏》。
彌勒佛轉生女相。
這些事情,範履冰一直都知道,但他怎麼都沒有想到這一天會這麼快到來。
棱行和尚的到來比範履冰想的要快的多,很快,就在棱行和尚進入乾陽殿不久之後,一名金吾衛快速的從範履冰麵前跑入洛陽城中,同時高聲喊道“白馬寺,棱行大德解《大雲經疏》,佛說女身稱王南瞻部洲。
天後者,彌勒佛轉生女相也。
當統領天下。
天後不許。”
無數的金吾衛在洛陽大街上不停的奔行,這些話很快在洛陽城中傳揚了開來。
城中不少信佛的官員家眷和百姓,全都在家中道旁跪了下來,低頭誠心誦經,誠心許願。
“兩次了。”範履冰麵色依舊無比的苦澀。
……
乾陽殿中,武後平靜的處理著奏本。
仇宦快步走進殿中,有些激動的拱手道“天後,有百官及帝室宗戚、遠近百姓、四夷酋長、沙門、道士合六萬餘人,在宮門之後,上表言唐室衰微,帝威不行,上天降瑞,聖母臨帝,故請天後為天下計,登臨帝位,改國號曰周,安定天下。”
武後抬眼,看向仇宦,平靜的擺手道“如今是大唐天下,這是誰也不能改變的事實,去吧,告訴他們,本宮不許。”
“喏!”仇宦立刻轉身,然後離開了乾陽殿。
然而很快,武後就聽到了一片急促的腳步聲,從乾陽殿側麵繞過,往後宮而去。
武後嘴角泛起了一絲輕笑。
片刻之後,武三思,範履冰,郭待舉三人,平靜的走入殿中。
禮部尚書武三思居中跪下,舉著手裡的奏本,沉沉叩首道“啟稟天後,皇帝以如今國事紛亂,妖孽叢生,為安定天下計,請太皇太後登臨帝位,平定逆亂,同時上表自請賜姓武氏。”
武後麵色肅穆起來,仇宦立刻上前,將李重俊的奏本接過,然後遞到了武後手中。
武後翻開輕輕閱讀,仿佛在認真的讀著每一個字。
許久之後,她才輕歎一聲,說道“皇帝以天下為計,自願禪位於本宮,本宮雖然心中不願,但亦為之奈何,好吧。”
說著,武後拿起桌案上的紅筆,在上麵輕輕勾勒。
可!
……
乾陽殿上,武後一身明黃色九龍九章袞龍袍,頭戴白玉十二旒,一步步的從群臣之間走過。
兩側,身後,及至整個紫微宮,天津橋,定鼎門大街上,無數百姓肅然站立。
武後一步步的走上金階,李重俊在鄭氏手拉下站在側畔,恭敬的躬身。
武後從李重俊的身邊越過,最後,終於,直接坐在了禦榻之上。
殿中群臣同時跪倒,高聲山呼“臣等拜見陛下,陛下萬壽無疆。”
武後滿意的點點頭,然後開口道“朕,以天下之願,與紛亂之事,允皇帝及群臣之請,登臨帝位,號則天聖神皇帝。
是以大赦天下,以唐為周,改元天授,長安洛陽子民,俱都免賦稅三年。
為之慶賀。”
“臣等恭賀則天聖神皇帝,則天聖神皇帝萬壽無疆。”群臣再度叩拜。
“平身。”武後笑著抬手。
群臣站了起來,武後繼續說道“以皇帝李重俊為皇太孫,賜姓武氏。
另,擇日立武氏七廟於神都。”
“臣等領旨。”群臣再度躬身。
武後的臉色微微一冷,然後開口道“之後便是逆賊李絢之事,傳旨,軍中九品以上官員俱升官一等。
另,洛陽城中征兵十萬,法以軍器,竭心訓練,他日隨朕出征,一舉平定彭王逆亂。”
“臣等領旨,陛下武德充沛,萬壽無疆。”群臣沉沉躬身。
現在,他們終於明白了武後的打算。
趁著登基,擴軍十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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