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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之下,宮燈閃爍。
上官婉兒從外麵進入徽猷殿,前殿的侍女對著上官婉兒認真福身。
上官婉兒淡漠的走過,看也不看一眼。
來到後殿,武後肅靜的跪在地上,雙目輕閉,嘴裡卻在低聲念著佛經。
上官婉兒腳步極輕的走入,抬頭看了一眼上方的如來佛像,然後才低頭看向武後。
等到一段佛經念完,上官婉兒才低聲道:“天後!”
“如何了?”武後睜開眼睛,目光看向前方的佛像。
“陛下讀彭王留詩,異常欣喜。”上官婉兒輕輕躬身。
武後忍不住的笑笑,然後低聲道:“一句‘聖明天子敬東皇’就讓他開心成那個樣子,顯兒還是太生嫩了。”
上官婉兒低頭,不敢說話。
“彭王倒是好手段,不停的在天下士子心中抬升皇帝的威望,讓天下人敬仰,他也不怕某一日這種敬仰破滅,天下人對皇帝會失望成什麼樣子。”武後輕輕搖著頭。
看著前方的佛像雙眼,她的臉色極冷。
仿佛從那座佛像的眼中,武後看到了李絢。
李絢這段時間的所有作為都是如此,不停的在百官、士子和百姓之中,加強皇帝仁孝純厚的印象,如此一來,任何人想要對皇帝有什麼不好的心思,就都要小心幾分。
一旦失誤,立刻就會有猛烈的反噬。
上官婉兒沉默不語。
武後隨口問道:“朝中如今什麼反應?”
上官婉兒低頭道:“朝中都在稱讚陛下和彭王君臣相得,都言是一件好事……畢竟彭王手持重兵在外,若是他能保持忠心,中樞也能夠少幾分壓力。”
武後點點頭,說道:“好手段啊,看樣子,以後做事情怕是要多費些力氣了。”
上官婉兒再度低頭。
武後繼續開口:“程務挺現在到什麼地方了?”
上官婉兒想了想,說道:“應該快到眉縣了。”
“告訴他,悠著些,盯死彭王在這一路上所有的舉動。”武後聲音微冷。
“是!”
“彭王前夜消失了半個時辰,查出他做什麼去了嗎?”武後神色漠然起來。
“沒有。”上官婉兒搖頭,皺眉說道:“已經查過了,撞倒密衛的人隻是個普通百姓,金吾衛左街使審問之後,的確是意外。
不過之後所有監視彭王的密衛全部都送到金吾衛左街使處,就不對來。”
李絢那夜和尉遲循毓見麵之後,在密衛的監控之中消失了半個時辰。
武三思,範履冰,甚至劉仁軌都察覺到了不對。
“他肯定是做了什麼。”武後麵色凝重,說道:“去查吧,和彭王有關係的人全部都查一遍。”
“喏!”上官婉兒微微躬身。
就在上官婉兒轉身要離去之際,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響起,仇宦從後麵走上,對著武後躬身道:“天後,左相有秘本奏上。”
“嗯?”武後微微一愣,轉身看向仇宦。
仇宦趕緊遞過奏本,武後接過之後,打開看了一遍,忍不住微微皺眉,不客氣的說道:“這個老家夥,手竟然伸到了宮裡來了。”
上官婉兒和仇宦同時低頭。
武後深吸一口氣,說道:“左相不同意範雲仙任內侍監,想來彭王也是不同意的。”
上官婉兒立刻就明白了,彭王消失的那半個時辰,怕也是做了些什麼,甚至是見了什麼人。
但這個人是誰,如今隻要和王福來牽扯上關係的,查就是了。
“做的太急了些。”武後微微搖頭。
王福來的事情,牽涉的太多,讓她不得不從重從快處理。
但這樣一來,朝中一些敏感的人物,就開始察覺到了危險。
甚至開始提前做一些布局。
就像是彭王那樣的。
甚至他這些天在長安做的那些事情,都是在為了防備而作。
武後突然抬起頭,問道:“薛相的事情怎麼樣了?”
上官婉兒眉頭一挑,直接看向了仇宦。
這邊剛剛弄死了王福來,接下來就要弄死薛元超,如果有人從王福來的身上聯係到薛元超的身上,那麼事情就大發了。
仇宦趕緊躬身道:“回天後,薛相用的藥裡,從今日開始,會多加一味,平時看不出來,但是兩個月後,人就起不來了。”
武後微微沉吟,輕聲道:“也就是四月了……也好,繼續吧。”
“是!”仇宦立刻躬身。
武後看向上官婉兒,說道:“傳信程務挺,到了昌州之後,一點點的剝離彭王在昌州的烙印,賀知章,諸葛明輝,還有其他幾個彭王任昌州刺史時任職昌州的人,全部趕出昌州。”
“喏!”上官婉兒平靜的躬身。
“還有,彭王在吐穀渾族人當中的威望也不少,那些和彭王走的近的吐穀渾族人,就讓他們消失吧。”武後聲音冷漠的可怕。
“是!”上官婉兒輕輕福身,武後擺擺手,上官婉兒立刻輕步轉身離開。
轉身來到了前殿的房間裡,何妙已經在一旁磨好了墨。
上官婉兒立刻坐下開始書寫,而何妙卻已經悄然的退出了房間。
等到上官婉兒寫好信件離開,何妙才重新回到了房間裡。
看著麵前信紙上的點點墨痕,何妙小心點拿起來信紙,然後走到了一旁的銅盆前,小心的將信紙放在滿是灰燼的銅盆裡轉了一圈,下一刻,滿滿當當的字跡就已經全部顯現了出來。
火苗升起,何妙已經用火折子點燃了信紙,直到信紙燒成灰燼,她才重新坐回座位之後。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門外響起。
何妙身體不由得有些緊張,但在瞬間,她就放鬆了下來。
腳步聲很快的朝著後殿走去,很快消失,但又很快再度響起,不過這個時候已經是離開了。
沒過多久,何妙就知道發生了什麼。
原尚書右仆射,黔州都督趙國公,李敬玄薨了。
聽到這個消息,何妙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李敬玄,當年因軍功而拜中書令,後升任尚書右仆射,之後因突厥之事受到皇帝猜疑,最後因為其子為越王求情,最後被調任黔州。
如今終於因為長途勞累,再加上先帝病逝,皇帝也沒有召他回長安的打算,終於鬱鬱而終。
何妙微微搖頭,輕輕閉上眼睛。
霎那間,眼前一片黑暗。
……
黑暗中,李絢平靜的睜開了眼睛。
整個書房一片靜謐。
李絢站起來,走到了窗戶之前,麵前是整個璀璨的曲溝城。
他所在的這座樓閣有四層之高,加上地勢偏高,可以直接俯瞰整個曲溝。
整個曲溝城異常的繁華,每年都有相當多的商人來往於東西吐穀渾和大唐之間。
曲溝是他們的必經之地。
大量的物資流動,也讓整個曲溝變得異常的繁盛。
再加上李絢在修建城池時,刻意的沒有修建城牆,導致整個城池每日都在不停的向外擴展。
如今這裡已經成為了整個高原之上最大的明珠。
繁華之盛要遠在昌州州治興海之上。
而這裡,即將落入程務挺的手裡。
李絢看著頭頂清澈璀璨的夜空,他從程務挺任昌州刺史的第一刻起,就知道,程務挺來這裡,就是為了抵擋李絢來自蕃州的壓力。
如此一,來清除李絢在昌州的痕跡,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隻是他有些沒有想到,武後竟然敢對吐穀渾人下手。
她是真的將高原當成了平坦順遂的所在了。
“王上。”一個清冷的聲音在李絢身後響起,李絢不用回頭,他知道現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的,隻有章婉玉。
“西吐穀渾的事情安排的怎麼樣了?”李絢微微側身。
章婉玉站在角落裡,低頭道:“一切都已經安排妥當了。”
“那就好。”李絢點點頭,說道:“從今日開始,從西吐穀渾運往關中的玉器和青鹽全部開始減產,到年底的時候,徹底停止。”
“喏!”章婉玉認真拱手。
“還有,昌州新任都督就要到任了,身邊難免跟著一大堆人,而且來到曲溝少不了要在這裡住上一陣,在水源裡下點藥,讓他們的人,死上一半在昌州。”李絢眼神越發的冷漠。
“是!”
“曲溝縣令赤紅藏老了,在程務挺抵達曲溝的第二天夜裡,便送他去見天神吧,做的明顯一些。”李絢嘴角微微泛起一起冷笑。
“是!”
“等到昌州亂起來之後,你就去肅州嗎,從肅州開始,往甘州,蘭州,逐步的清洗密衛,讓地方好好的亂一亂。”李絢的臉色逐漸的冷了下來。
“是!”
“西域那邊怎麼樣了?”李絢微微抬頭,他五月份就要前往西域了,平定西突厥,驅趕大食人,如果做不到這些,他是沒辦法輕易回來的。
“大食人已經開始逐漸的朝著西麵退卻了,反而是西突厥的騎兵,打算今年秋天直接攻破安西西鎮。”章婉玉對於西域的事情,竟然奇怪的了如指掌。
李絢輕輕的點頭,說道:“很好,如今一切就看我們什麼時候再回來了。”
……
興海,驛館。
中堂內,已經擺好了一桌酒菜。
李絢看著臉色有些發黑的賀知章,諸葛明輝,元尉三人,溫和的說道:“都坐下吧。”
“喏!”賀知章,諸葛明輝,元尉三人沒有絲毫猶豫的坐下。
“你們在昌州已經好些年了,吏部這些年對你們評價都是上等,陸尚書在洛陽時,就和本王提起過,是該將伱們調回中樞去任職了,你們什麼想法,若是沒有意見,本王便回信陸尚書了。”李絢笑著看著幾個人。
賀知章略微猶豫,看向李絢問道:“王爺,那麼昌州怎麼辦?”
“昌州自有後任處理,這天下間,最不缺的,就是想做官的人。”李絢笑笑,說道:“無非就是熟悉需要點時間罷了,其他的無妨。”
賀知章,諸葛明輝,元尉三人相互對視一眼,拱手道:“如此,多謝王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