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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火通明。
武後低著頭,仔細閱讀手裡的奏本。
上官婉兒輕步走到了武後身側,低聲說道:“天後,陛下在慰問了鄭妃之後,便去皇後寢宮中歇息去了。”
武後放下奏本,輕輕點頭,沉吟道:“看的出來,陛下還是懂得輕重的。”
“是,畢竟皇後也有身孕。”上官婉兒輕輕笑笑。
武後側身看了上官婉兒一眼,上官婉兒是和她一樣的白麻喪服,但整個殿中除了她們二人之外,其他人都換上了青色衣裝。
“苦了你了。”武後輕聲一歎。
上官婉兒平靜的笑笑,說道:“婉兒一輩子能伺候天後,已經是婉兒一生最大的福氣了。”
武後滿意的點點頭,說道:“放心,本宮不會虧待你的。”
“多謝天後。”上官婉兒輕輕垂首躬身。
武後突然抬頭看向上官婉兒的身後,仇宦無聲的站在了門口。
“怎麼了?”武後平靜的開口。
“啟稟天後,出事了。”
仇宦麵色肅然的拱手,然後說道:“天水的密衛,從月初開始,就不停的有人意外死亡,直到三天前,天水的密衛統領被人刺殺,整個天水的密衛係統已經徹底癱瘓。”
武後忍不住的坐直了起來,看著仇宦問道:“現在天水的密衛,還有多少人活著?”
“十三人。”仇宦拱手,說道:“但這些人都是底層,隻有一名副統領恰好在城外辦事,這才僥幸躲過一劫。”
“現在立刻派人過去,從蘭州……不,等等。”武後看向仇宦,目光冷森的問道:“知道是什麼人動的手嗎?”
仇宦略微沉默,最後開口道:“回稟天後,是魔教的人。”
“魔教?”武後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不解的問道:“魔教很久沒有露麵了吧?”
“是!”仇宦躬身,然後說道:“魔教如今現存在外的,有三股力量,曾經有一股出現在草原東部可汗阿史那·泥熟匐的麾下,還有一股藏在鬆潘、昌州和蕃州中間的黨項之地,還有一股在東南閔贛浙交界一帶。”
武後輕輕的敲敲桌案,說道:“如此說來,這一次動手的,是鬆潘和昌州一帶的魔教子弟……他們和彭王有關嗎?”
“應該沒有。”仇宦躬身,說道:“彭王那裡一直都有人監視,彭王沒有和魔教接觸的痕跡,而且前些年,彭王一直在前線征戰,後來又殺入吐蕃,根本沒有和魔教接觸的機會。”
“不是他就好。”武後微微鬆了口氣,看向前方,低聲說道:“現在已經是一月下旬了,再有十幾天,彭王就要啟程返回蕃州,難免要經過天水,若是有人想要趁機留下他,就麻煩了。”
武後並不擔心李絢會被魔教中人刺殺,而是擔心因為魔教的事情,李絢會逗留在天水。
一旦他在天水不離開,那麼轉眼間,他就能夠重新殺回到長安,這對武後日後的計劃會很不利。
“從長安和蘭州兩方麵調人,十五日內,徹底清除天水境內所有一切魔教賊子,還有,追查他們的線索,將他們徹底的連根拔起。”
“喏!”仇宦立刻拱手,然後快步轉身離開。
武後抬起頭,看向上官婉兒,開口問道:“婉兒,你覺得魔教這些人究竟想做什麼?”
上官婉兒略微沉吟,然後小心的說道:“先帝病逝,中樞對地方的掌控力度必然減弱,而這其中,最為危險的,恰好是安西都護府的戰事,若是安西大敗,朝中怕是會有大亂子。”
“所以先帝才讓彭王早點回蕃州,通過蕃州安定安西的人心。”武後輕輕的歎了口氣。
說實話,武後的確有將李絢永遠留下來的打算,但李絢為人一貫謹慎,一個月以來,愣是沒有讓武後抓住半點把柄。
至於說栽贓陷害,武後忍不住的搖頭。
如果真的栽贓陷害,以彭王,還有劉仁軌那些人的老辣,找出破綻並不難。
那樣的話,一旦彭王選擇主動留下,四方盯視,就連武後也要感到頭皮發麻。
今日王福來的事情,李絢不過是問了一句,便已經察覺到不對勁,如果真的讓他見到王福來,就真的麻煩了。
“不能讓西域亂起來,不能讓彭王停住腳步,他走的越遠越好。”武後眼睛微微的眯了起來,安西四鎮,她並不是太擔心,彭王身邊,她自有多重手段。
可如果讓李絢能夠隨時回來,對武後來講,卻十分不利。
“魔道,這些人,他們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露麵了。”武後眯起了眼睛,對於魔教的底細,整個大唐也沒有幾個人比武後更加清楚,畢竟她的手下,就掌握著不少的魔教力量。
隻是可惜,因為李賢的事情,武後和魔教的關係被魔門徹底察覺,最後魔門徹底關閉和切割了和她這邊的聯係。
甚至有不少無辜的人也被徹底拋棄。
“他們核心的力量定然不在黨項,不在草原,也不在東南,婉兒,伱覺得他們會藏在什麼地方?”武後抬頭,看向上官婉兒。
上官婉兒略微沉吟,然後小心點說道:“天後,若是讓婉兒猜,那麼婉兒覺得這些人很可能藏在長安,長安太大了,百萬人之多,藏下一些魔教的人並不難。”
武後點點頭,隨即又搖搖頭,說道:“長安雖然好藏,但危險也大,尤其是碰到彭王那樣的好手,他們非得被人連鍋端了不可;而且像他們那樣的人,更注重利益,既然他們將目標盯向安西,那麼在敦煌,他們少不了要做手腳。”
敦煌,玉門關之所在。
所謂西出陽關無故人,玉門關的位置之重可想而知。
“天後的意思,是他們和玉門關外的沙盜勾連在一起了?”上官婉兒驚訝的看向武後。
“玉門關外的沙盜,真正勾連的,是甘涼沙肅一帶的隴右世家,他們多少年來和魔教一直不清不楚,有所勾連再正常不過的……不過他們最多也就是相互利用的關係罷了。”武後微微搖頭。
上官婉兒眉頭微微一挑,似乎想到了什麼,但最後還緊緊的閉上了嘴。
武後輕輕抬頭,問道:“婉兒,你覺得這件事情,要不要告訴陛下?”
密衛一直以來,都是武後和先帝共掌,如今先帝病逝,雖然有李景嘉,李昭德和蘇良嗣在,但更多底層的力量已經為武後所掌控。
她這段時間一直避居後宮,做的就是這些事情。
上官婉兒微微躬身,然後說道:“天後,此事還是先處理吧,若是密衛處理不了,再告訴陛下。”
“不錯,便應該如此。”武後看向上官婉兒的目光中,滿是讚賞的眼神。
“到時候陛下也該知道一下,處理朝政的艱難了。”武後輕輕低頭,似乎在想著什麼。
突然,武後抬頭,看向上官婉兒,說道:“婉兒,你代本宮去看望一下鄭妃,她畢竟是鄭氏之女,該關照一下的。”
“是!”
……
洛陽街頭,一片喧鬨,李絢平靜的騎馬在長街上,身前一隊衛士在前方開路。
李絢這是剛剛赴約而歸,和狄仁傑,姚崇,宋璟,來遂,何以求等幾人的相聚。
最近的一係列事情,他們這幾人,即便是身為都水監的何以求,位置都嫌太低,更彆說是他人了,根本插不上手。
二月,來遂和何以求就會返回長安,而狄仁傑,姚崇和宋璟會留在洛陽。
狄仁傑受武後偏愛,那是素來一貫的。
而且他這個人,該堅持原則的時候,能夠堅持原則,該靈活變通的時候,也不乏變通之能。
有他在洛陽,李絢也不需要擔心姚崇和宋璟的安危。
至於說歐陽通,劉仁軌和陸元方,那就更不需要李絢擔心了。
他們這些人背後都有各自的支持力量,而且足夠的聰明。
甚至除了陸元方算是半個太子師以外,其他人和李顯並沒有多少關係。
可即便是陸元方,和李顯也是若即若離的關係,就算是天有變故,也不會連累到他。
至於劉仁軌,更是老狐狸當中的老狐狸,武後怎麼也都不會動他的。
其實真正有危險的,反而李絢在東宮的那些同僚,他們怕是沒一個能夠活下來……
剛剛拐進思恭坊,李絢就看到了牆角刻畫的特殊標誌。
他的眼神頓時一縮。
天水的事情成了。
李絢長長的鬆了一口氣,然後徹底的放心下來。
天水稍微有動亂的跡象,武後立刻就會將目光轉移過去,這種情況下,武後已經不會再對李絢做什麼了。
李絢徹底的放鬆下來。
剩下的,就是他今年啟程趕赴蕃州,然後到西域征戰的事情了。
……
書房之中,劉瑾瑜小心的將蓮子羹放下,抬頭看向站在牆邊看著牆上地圖的李絢。
牆上的地圖上,畫著整個大唐天下的地圖。
整個西域已經被畫的密密麻麻,而此刻的李絢,目光卻是轉向了河北方向。
“夫君在想什麼?”劉瑾瑜忍不住的問道。
“是河北道清理隱田之事。”李絢的目光依舊落在地圖上,然後輕聲說道:“原本在河北道負責清理隱田的是範履冰,但他現在調回中樞,那邊是事情難免要停頓下來,所以想著要不要和陛下說一聲,再調個人過去。”
“夫君希望誰過去?”劉瑾瑜好奇的詢問。
李絢笑笑,說道:“娘子覺得碭國公如何,讓他去負責河北道的隱田清理?”
劉瑾瑜難以置信的看著李絢:“夫君在想什麼,河北道位置關鍵,一旦所用非人,那麼不僅河北道會有動亂,甚至就連剛剛安定下來的東部突厥也會再次亂起來的。”
“嗬嗬,算了,那是陛下的事情了,陛辭的時候再說吧。”李絢笑著搖搖頭,眼神深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