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讓開,孤要去送皇兄。”李顯站在明德殿中,憤怒的要衝出去。
前麵十幾名舍人,諭德,甚至還有姚令璋,韋紀,程務忠等人,都在前麵攔著。
“皇兄離京,孤竟然是最後一個知道,你們太過分。”李顯惡狠狠的看著眼前自己的這些親信,滿腔悲憤。
“殿下不能去送彆廢太子。”蘇良嗣站在殿門之前,平靜的說道:“太傅不讓,薛相不讓,彭王也不讓……殿下應該沒有忘記彭王的刻意囑托,不讓殿下去見他。”
被眾人攔下的李顯頓時愣住了。
李絢當初和他說過的話,一下子就出現在李顯的腦海中。
所以他今日沒有一個字提到李絢。
尤其多以世家為主,當然,這便是世家放雞蛋,隻放一顆雞蛋的那個籃子。
深吸一口氣,薛紹轉身,然後帶著手下人一起返回皇宮,他要去找太子交差。
但李顯好歹也有正經借口,李旦現在卻什麼事情都沒有,去送一下不過分。
事實也證明了這一點。
這裡的李家自然是趙郡李氏,隴西李氏是不需要關注的。
黑色騎兵再度前進,灰駕馬車,還有太子府和相王府送的衣物食物都被一起帶走。
說到這裡,李顯站了起來,轉身朝著後宮的方向走去,身形踉蹌,腳步沉重。
一旁跟隨護衛的李昭德上前,也不下馬,直接對著薛紹拱手道:“見過駙馬,職司在身,請恕下官無法行禮。”
……
到最後,說不得還得是皇帝拖著病重的身體,幫他去處理後續。
“走吧,李長史。”車簾之後,李賢抬頭看向了李昭德。
“隻要不是秘書少監看到了,卻又刻意想要壓一壓就行。”趙鞏平靜的搖頭。
“沒有任何人插手的跡象。”王隱客微微搖頭,目光微低:“太史令的確將奏本送了上去,秘書少監也從來沒有處理過那本奏本,仿佛是真的被秘書丞給遺忘了。”
“是啊,此事若是能夠提前發現,陛下輟朝一日,也不至於在群臣麵前病倒。”
他每日處事,都在眾多東宮臣子的目光之下,也就同樣在武後和皇帝的注視之下。
在現在這個時候,他也是絕對危險不安分的。
薛紹沉默了下來,他明白,李賢這番話不是對他說的,是對李顯,李旦,還有皇帝和武後說的,他已經徹底放棄了。
太子要送東西給廢太子,那麼這所謂的東西裡麵,有沒有其他的什麼彆的夾帶?
眾人心中立刻就是一陣不安。
如果武三思真的在這件事情當中做手腳,那麼故意使的皇帝沒有防備而病變,那麼他們被滅門九族的。
“秘書監的那件事情有眉目了嗎?”趙鞏再度開口,掀開了另外一件重案。
如果是其他時候,李顯或許還會掙紮一些,但現在,皇帝身體病重,如果他強硬的要去見李賢,立刻就會引起一場風波。
隨即,蘇良嗣已經轉身離開。
城門樓上,趙鞏目光平靜的看著一切,神色淡漠。
如今又到了那個時候,真正的老牌世家在皇帝病重的時候,又開始了動作。
博陵崔氏,清河崔氏,範陽盧氏,滎陽鄭氏,趙郡李氏,五姓七家這些年雖然也有不少嫡係子弟來長安任職,但是家主一脈,卻很少出現在長安。
說的多了不好,說的少了也不好。
“太平的駙馬,早點和她生個孩子。”李賢聲音很平靜。
“是!”薛紹點頭躬身,一句話了。
彭王府長史,李賢輕歎一聲。
薛紹上前,走到灰色馬車之前,拱手,沒有開口,久久沒有開口。
“五姓七家有五家有了動作,看樣子,那些老怪物忍不住要蠢蠢欲動了。”趙鞏不由得一聲冷笑。
王隱客沉默了下來,沒有反駁趙鞏的話。
“王統領不如直接說彭王。”趙鞏平靜的走到了王隱客身側,然後從他身邊走過:“王統領但凡了解一下就知道,彭王所知到天象,可和太史局完全是兩回事……這種刻意構陷,小心反噬自身。”
蘇良嗣一句話,殿中群臣同時平靜了下來,薛紹去送東西,哪怕李顯有所夾帶,也是薛紹的問題。
薛紹目光看向被眾多騎兵圍在中央的灰色馬車,麵色感慨,然後才看向李昭德問道:“不知道,薛某能否上前說幾句話?”
李顯頓時頹然的坐了下來,低著頭,滿臉沮喪,滿臉無奈。
如果累的皇帝身體更加沉重,那麼百死莫贖的,全是李顯自己都罪過。
李賢長長的歎了口氣,說道:“若是能夠如此平靜的度過一生,也算不錯。”
秘書監消失又出現的太史令日蝕奏本。
“無妨。”薛紹對著李昭德點點頭,說道:“李長史,薛某奉太子,相王令,前來送行。”
城門下,不知道多少身影悄無聲息的回城,向他們背後的主子傳報詳情。
想到這裡,李顯看向眾人,擺擺手,無力的說道:“都坐吧,孤不去了。”
真正被看好的,放九十九雞蛋;不被看好的放一個雞蛋,還是歪瓜裂棗的。
“告訴三郎四郎,不要再惦記我了。”李賢隔著車簾,突然間有些悲戚。
剛才薛紹在外麵的話,他清楚的聽到,如今薛紹來到跟前不開口,就是將率先開口的機會留給了他,是個聰明人。
“這樣吧,東宮送些衣服和乾糧,讓相王府也一樣送些衣服和乾糧,同時告訴送行之人,一定要將皇兄安全送到巴州。”
世人都有傳言,說世家從來不會將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但他們根本不知道,即便是雞蛋被放在兩個籃子裡,也是有多有少。
“陛下口諭。”李昭德突然開口,薛紹一愣,隨即立刻跪了下來:“臣薛紹恭聽聖諭。”
“盯著相王一點吧。”趙鞏轉過身,看向相王府的方向,輕聲說道:“太子是安分的,不安分的反而是相王,北門學士那批人,未必能夠控製得住他。”
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在背後響起,趙鞏神色詫異的轉身。
他知道,李絢絕對沒有任何力量介入到押送自己的過程當中,眼前這位彭王府長史,根本就是皇帝安插進彭王府的人。
現在不管誰去送廢太子,都是一件風險極大的事情。
“殿下!”眾人同時鬆了口氣,然後在殿中直接坐了下來。
一輛普通至極的灰色馬車,在一整隊黑甲騎兵隊護送下,緩緩的南行。
儀鳳四年,太子李賢被廢。
這樣的太子是最令人省心的。
群臣頓時麵麵相覷。
皇帝不是一次病危了,上一次皇帝病危還是在儀鳳三年,那時候太子還是李賢。
看到出現在身後的王隱客,趙鞏算是打招呼的點點頭,問道:“王統領今日可有什麼發現嗎?”
他立刻明白,現在這個時候,他去見李賢,不僅會害了他自己,也會害了李賢。
“嗬!”李顯抬眼看向蘇良嗣,他如何不知道,蘇良嗣這句話可不是什麼好話。
蘇良嗣看了那幾人一眼,冷漠的眼底滿是好笑。
皇帝雖然說是說幾句,但是說幾句呢。
三句是有些少,但足夠了。
李昭德平靜的點點頭,目光看向了薛紹,薛紹拱手後退了幾步,站回道旁。
李顯輕輕苦笑,說道:“畢竟是孤一奶同胞的兄弟……”
“公主殿下如今在宮裡照顧陛下,太子殿下在東宮處理公務,忙不過來,不妨請相王去送廢太子。”蘇良嗣眼睛一眨,一條狠辣的毒計已經被送了出來。
雖然說前些年爭權奪利,但實際上,他們幾兄弟之間的關係還是不錯的。
薛紹出麵,相比於代表東宮,他更代表太平公主。
“是啊,殿下仁孝,實乃天下楷模。”
也不知道是誰,沉沉的歎了一聲:“殿下至誠仁孝,古今難比。”
至於其他,他日後有足夠的時間慢慢了解。
因為他也不知道自己未來會不會和李絢有交集,現在就必要再說什麼了。
李賢坐在馬車內,身邊是妻子和長子。
薛紹點點頭,臉上帶出一絲感激。
長安南城,安化門外。
那個時候的李顯,沒有任何奪嫡的機會,李旦的年紀就更小了,雖然有北門學士幫忙,但他根本沒有機會。
“喏!”薛紹依舊僅僅是一個字。
薛紹雖然是東宮右衛率司馬,但他更是太平公主的夫婿。
前方數裡之外,五百右衛騎兵已經在肅然待命,隨時準備彙合。
馬車緩緩停下,因為薛紹就站在路旁,在他的身後還跟著兩輛馬車。
“算了吧!”李顯自己擺手,說道:“現在父皇最緊要的是安靜,讓四郎去,父皇那裡難免也要為難,而且還有其他有心人會利用,得不償失。”
“殿下賢明。”蘇良嗣微微躬身。
那是皇帝特意安排的真正護送李賢的力量,一隊右衛騎兵,還擋不住他人的窺伺。
相反李旦這些年,雖然很少出現在人前,但是在暗地裡靠向他的人很多。
……
“陛下口諭:若太子遣人相送,則允其所物,言談幾句。”李昭德抬頭,凝重的看向薛紹道:“駙馬,臣這裡,隻有三句。”
“有,崔家,盧家,鄭家,李家,都有祖宅的人進京了。”王隱客神色肅然。
王隱客轉過身,目光看向城外,輕聲說道:“若說這天下間有誰能在這件事情上動手腳,那麼這個人必然能精通天象,又兼通醫理,還在秘書監有人……”
“上一次的教訓對他們或許還不夠痛,聽到一點風聲就忍不住的要有動作。”王隱客臉上帶出一絲冷笑。
甚至在平日裡,五姓七家的家主一脈,都不會出現在人前,隻有等皇權更迭的時候,他們才會冒頭出來。
就在這時,蘇良嗣開口道:“可以,讓駙馬去送,駙馬也是東宮一員。”
因為在眼前的情況下,李顯是最不用彆人操心的太子。
李顯看向眾人,輕聲說道:“皇兄與孤,畢竟兄弟一場,他如今遠行,很可能再也無法重歸,孤讓人送些東西與他,這總該沒有什麼問題了吧。”
李顯不行,李旦自己也不行。
王隱客抬頭,趙鞏已經從城門上走了下去,然後彙合金吾衛,消失在長安城中。
抬頭望向蕃州方向,王隱客微微搖頭,歎聲道:“彭王此時,為何在三千裡之外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