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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隊紅衣金甲的千牛衛肅立在官道兩側,旌旗飄揚。
遠處一千黑衣黑甲的右衛騎兵,在肅然等候。
一身黑袍的刑部侍郎韋待價,當著李絢的麵,將金杯之中的美酒飲儘。
李絢接過金杯,看了一側恭敬的周乾一眼,然後才神色認真的說道“扶風侯多年邊事,諸事不需小王多嘴,但單於都護府事,還請儘量查實,東宮需要看到最真實的情況。”
“王爺放心,草原之事,下官北上之後,必定儘快有消息送回朝中。”五旬年紀的韋待價,認真的對李絢拱手。
如今,韋家女是太子妃。
韋家與東宮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皇帝此次刻意讓韋待價北上調查,除了因為他是刑部侍郎的原因,還因為他和東宮的關係。
甚至這一次護衛他北上的周乾,還有一千右衛騎兵,全部都是李絢的舊部。
李絢退後半步,拱手道“扶風侯小心。”
“王爺保重。”韋待價點頭,然後轉身上了高頭大馬,一打韁繩已經朝遠處而去。
周乾對著李絢拱手,然後上馬緊追而去。
前方的整隊千牛衛騎兵,同一時間上馬,跟著周乾的身後朝著更遠處而去。
一時間煙塵滾滾。
蘇良嗣站在李絢身側,皺眉說道“王爺會不會太過於擔心了?”
“兵凶戰危,本就艱險,更何況還有人事。”李絢轉身,朝遠處戰馬的方向而去,同時略帶擔憂的說道“此次扶風侯北上,若是能成功返回,則事情一切了然,若是無法查清真相,趙國公就危險了。”
蘇良嗣停步,有些不敢相信的說道“陛下真的會換相?”
“如果證據查實一定會的。”李絢十分肯定得點頭,走到馬側,翻身上馬,然後對著同樣上馬的蘇良嗣說道“因為一旦有實據,到時候希望趙國公罷相的人會有很多,竇家,裴家,甚至韋家,都會希望趙國公離開中書令的位置。”
竇家是相王的妻族,韋家是太子的妻族,如果他們真的都希望李敬玄罷相,而他又被抓住了把柄,那麼麻煩很大。
“更甚至,就連趙郡李氏自己,也會希望趙國公罷相的。”李絢一句話說完,然後猛地一甩韁繩,整個人已經直接向前衝去。
蘇良嗣停在原地,臉色一時間無比複雜。
他知道,李絢說的是沒錯的。
如果趙郡李氏真的被查實有多人外通突厥,那麼到時候,避免整個家族被牽連最好的辦法,就是用李敬玄來替換。
這邊一個宰相下去了,隻要能夠保證後續,那麼用不了幾年,趙郡李氏就會送另外一個宰相上去。
如果隻是保住了李敬玄,而讓整個家族的下一輩都受到重創。
堵死前路,那麼整個家族在未來二十年裡,都將無望宰相之位。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該如何選擇,是很清晰的。
世家大族在做這種事情的時候,動作利索的絕對超過你的想象。
李敬玄哪怕僅僅是和趙郡李氏連宗,但他頂了趙國公的頭銜,這件事情,他就脫不了責任。
轉過身,蘇良嗣已經快速的朝李絢追去。
……
東宮,明德殿內。
李絢從外麵快速走去,看到殿中除了李顯以外,其他姚令璋和蘇良嗣都在,另外還多了一個範履冰。
範履冰雖然在東宮任洗馬,但他曆來都是點卯就走,很少留下的。
今日怎麼來了?
“殿下!”李絢對著李顯拱手,他本來還是值房查閱文案,突然就被叫了過來。
“王叔請坐。”李顯笑著抬手,李絢躬身,然後轉身看向姚令璋,範履冰和蘇良嗣,拱手道“詹事,洗馬,司馬!”
“王爺。”三人客氣的還禮。
李絢點點頭,在一側的桌幾坐下。
就在這個時候,範履冰突然開口“聽說王爺最近一段時日,也不理修書之事,除了隔幾日的殿下授課以外,其他時間都在值房查閱公文,不知道可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
李顯,姚令璋和蘇良嗣,全部都詫異的看向範履冰。
現在東宮上下都應該知道,李絢最近關注的重點,在幽州和單於都護府。
現在這個時候,李絢能夠獲得信息的渠道,隻有中書省轉過來的公文。
他又不去尚書省自己查,隻能通過東宮的渠道查。
範履冰麵色勉強的笑笑,但目光卻依舊死死的盯在李絢身上。
真正頂級聰明的人,都能從隻言片語之中就窺得事情的真相。
李絢毫無疑問就是這樣的人。
從他教導李賢,從戶部舊檔清查雍州,洛州的隱田,就知道他在這方麵造詣很高。
如今好幾個月,自從李顯做太子後,李絢絕大多數時間竟然都放在了自己的值房,自己察閱資料,這裡麵沒鬼才怪。
但想要弄清楚李絢究竟在做什麼很難。
他每天查閱大量的資料,裡麵涉及土地,人口,天氣,風俗,兵力,地形,山川等等,很多很多。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直接問。
……
李絢有些詫異的看向範履冰,然後點點頭,說道“本王的確是在查一些東西,不過這裡麵的東西相信用不了多久,諸位就會知道,這裡就不說了吧。”
“還請王爺指教一二,想來太子殿下一定也很感興趣。”範履冰轉身看向李顯。
李顯頓時愕然。
李絢笑笑,點點頭,說道“好吧,其實本王是在查河北道的商稅,曆年的進士來曆和數量,官員任命和籍貫,大軍調動之事,想看看這一次定州的事情,是否和整個河北道有關?”
“有關嗎?”範履冰忍不住的身體前傾。
這件是大事。
禦史中丞崔謐,刑部尚書韋代價,全部都北上去了河北和雲中古城。
除了查察裡麵存在的奸細問題,同時也在查察這件事情是否有更多程度的勾連。
李絢轉身看向李顯,對著一臉好奇的李顯拱手道“臣雖然查閱不少,但很多都是舊聞,作用不大,而且無論如何都是紙上談兵,很難看清事情的真相,甚至很有可能為假象所迷,最終還是要看具體發生之事,然後對照,才能理清線索。”
李顯緩緩的點頭,李絢說的有道理。
他們如今畢竟是在長安,遠離前線,很多事情的細節根本就不看清楚。
怎麼可能作出最準確的判斷。
最多不過是在事情發生之後,通過手上現在掌握的信息,來進行反推。
查據根究而已。
李絢轉身看向範履冰,好奇的問道“洗馬今日可是有事?”
雖然對李絢的回答有所不滿,但範履冰還是回過身,看向李顯,說道“臣今日來,是因為陛下剛剛下旨,調相王為洛州牧;豆盧長史已經調任戶部侍郎,同時巡查河南道,查察年初隱田清查事宜。”
範履冰說完,明德殿中眾人,各自表情不一。
李顯有些愣神,姚令璋低頭沉吟,李絢眉眼低垂。
蘇良嗣開口問道“是剛才宮中出去傳旨的千牛衛?”
“是!”範履冰點頭,說道“此事原本在王妃誕子之前就已經決定,相王原本打算在王妃生產之前,就直接出發,沒想到永平郡王降世,殿下一下子被絆住了腳步,但聖旨已下,隻能我等暫時前往幫忙,還請殿下允許。”
“孤這裡沒有問題,隻是父皇和母後那裡?”李顯沒有多少猶豫,他反而有些擔心範履冰和北門學士眾人離開之後,會影響武後對朝政的處理。
範履冰心中輕歎一聲,李顯為人仁孝,這種人是多少臣子渴盼看到的天子。
收拾心思,範履冰低頭說道“陛下和天後那裡最近諸事不多,草原和定州的事情,恐怕需要一段時間,才會有消息。”
“孤知道了。”李顯抬頭,直接看向李絢“王叔?”
李絢嘴角輕輕抽搐,在東宮,得罪人的話,總是他來說。
李絢溫和的看向範履冰,說道“查察隱田之事不易,洗馬若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可以直接找東宮,殿下如今雖然沒有處理政務的能力,但是在陛下和天後那裡說幾句話還是可以的;另外,洗馬不妨多帶上兩人前往,人力東宮也是可以支援的。”
範履冰眼神微不可查的一變,隨後笑著說道“如此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如此大善。”李絢點點頭。
範履冰轉過身看向李顯,拱手說道“殿下若無他事,臣便先退下了。”
“洗馬自去忙。”李顯笑著點頭,李絢言辭之間的鋒銳著實刺的人有些生疼。
“臣告退。”範履冰深吸一口氣,平靜的退了下去。
……
“王爺好手段啊。”蘇良嗣看向李絢,眼神中帶著驚歎。
他原本以為李絢拉攏範履冰不過是為了分化北門學士,一直效果也不怎麼樣,但今日看來,這手段著實厲害。
“司馬客氣了。”李絢平靜的點點頭,然後說道“隱田清查事宜頗有艱險,還請司馬稍微派人盯著,若是有人行不軌,還請及時阻擋,諸位學士的安危為要。”
蘇良嗣的眼神不由得一跳。
李絢剛才強行往範履冰手裡塞人,已經有些過分了,現在又讓他派人去跟蹤監視。
“下官遵命。”蘇良嗣肅然拱手,但拒絕不了,就如同範履冰一樣也阻擋不了一樣。
因為範履冰如今檢校東宮洗馬,李顯讓他帶人幾個東宮的人去幫忙,他還真的沒法拒絕。
蘇良嗣也是一樣,他如今檢校東宮率更令,東宮密衛實際上就掌握在他的手裡,讓他去盯著相王他也沒法拒絕。
而且這手段還遠不止如此。
有了範履冰和蘇良嗣的插手,相王府的動靜根本就瞞不過太子。
甚至相王府就連誰泄露的消息也說不好,可以是範履冰,也可以是蘇良嗣,可以是任何人。
“王叔,四郎做此事能行嗎?”李顯忍不住帶起一絲擔憂。
清查隱田的事情,李絢和沒少和李顯說,這其中的風險,他也知道的不少。
“若是沒有人在後麵搗亂,這事自然有機會成功,但就怕有人搗亂。”說完,李絢轉頭看向蘇良嗣,說道“司馬,麻煩你好好的看一看,河南道的那些世家大族,在被清理隱田時,他們會去找誰?”
“喏!”蘇良嗣呼吸頓時沉重,南昌王這是又盯上了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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