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長安,左史範履冰府邸。馬車停在門口,範履冰直接下車,門房立刻上前,低聲在範履冰耳邊說了幾句。範履冰輕輕點頭,然後快步走進了府中。就在這個時候,一道人影出現在後方坊門處。趙鞏看著範履冰回府,眉頭不由得緊緊皺了起來,這事怎麼牽扯到他了。“傳令,前後各門全部圍死,四周宅邸也派人盯住。”趙鞏側身,身後之人拱手傳令。很快,密衛已經從四麵八方將範履冰府邸給圍住了。“走吧,見一見這位左史,看看今日是怎麼回事?”趙鞏轉身下了坊樓,帶著兩名密衛,直接來到了範履冰的府門之前。看到趙鞏出現,門房麵色無比意外,立刻上前,認真拱手道:“統領!”趙鞏腳步停下,詫異的問道:“你也是密衛的人?”“是。”門房向前躬身,說道:“屬下奉命護衛左史安危。”趙鞏的眉頭皺起,又問:“僅僅是負責安危嗎?”“是!”門房有些不解的看向趙鞏:“統領,發生何事了?”趙鞏深吸一口氣,從身上掏出一塊金牌,直接說道:“你,頭前帶路,本座現在要見左史……奉天後之令,查案!”“喏!”門房立刻肅然起來,然後退步,拱手:“統領請這邊來。”趙鞏立刻進入範履冰府邸,門房沒有絲毫其他動作,直接帶著趙鞏朝院中深處而去。趙鞏非常注意,其他也沒有任何往裡麵傳信。後花園柴房,側門之畔。兩名護衛守在柴房之前,看到門房帶著趙鞏親來的時候,兩人瞬間握緊了手裡的刀,但隨即,兩人就是一愣,隨即拱手道:“統領。”趙鞏微微點頭,但眼神卻帶出一絲驚駭。密衛各部都有不同職責,趙鞏所在,和眼下這些護衛所在並不統一,但這些人卻全部認識趙鞏。甚至可能他們認識的人比趙鞏所知的還要更多。趙鞏現在總算明白,為什麼北門學士這麼受武後信任了。這些北門學士做任何**之事,用的都是密衛的人手。他們家中不是沒有其他下人,隻是這些下人全部都不允許接觸這些事情。兩名護衛雖然認識趙鞏,但也沒有鬆開手裡的刀。趙鞏點點頭,拿出令牌,說道:“奉天後旨意,查案,本座現在就要見左史。”“是!”兩名護衛看到令牌,沒有絲毫猶豫,立刻讓開門,下一刻,趙鞏已經直接推門而入,然而柴房之內卻是空蕩蕩。一名護衛立刻上前,走到柴房最深處,也不知道觸動了哪裡的機關,一道密門瞬間打開。密衛之內,一坐一立兩道身影,正在低聲說話,密門打開,兩人同時詫異的看了過來。趙鞏直接走了進來,看了站立在地的青衣內侍,模樣細致,皮膚嬌嫩,看上去跟個女孩子一樣。轉過頭,趙鞏看向範履冰,拱手道:“左史!”……範履冰坐在短榻上,微微張大嘴巴,滿臉不敢相信的看著趙鞏就這麼進來。隨即,他的目光冷冽起來,落在外麵的門房和護衛身上。“不要怪他們,趙某也是奉令而行。”趙鞏拿出手裡的金牌,在範履冰麵前輕輕一晃,範履冰頓時神色肅然起來。趙鞏現在負責查察明崇儼被害案,所以天後將一麵金牌賜了下來。雖然沒有見金牌如見君的特權,但是所行一切通暢,無可阻攔。範履冰神色放鬆起來,站起來,對著趙鞏拱手道:“趙兄,你怎麼找到這裡來了?”“小弟是追他來的。”趙鞏目光看向一旁的青衣侍者,確定他就是男性,最後看向範履冰說道:“東宮進出的每個人我們都有人跟蹤,但這個人,今日卻悄悄的出宮,而且他是太子身邊的人。小弟自然就很關心,他偷出宮究竟是做什麼,隻是沒有想到,最後竟然找到了左史家中,怎麼,他是左史的人?”範履冰一愣,隨即一拍額頭,不好意思的苦笑道:“忘了,忘了,這件事忘了在密衛登錄了。”趙鞏笑笑,這種事情怎麼可能忘了。範履冰無非就是不想將自己的棋子交給宮裡,或者說不想交給自己。如今宮裡對東宮的調查,全部都是由趙鞏在負責。範履冰自己安插的棋子,自然是可交可不交,但前提是,伱彆被發現。也就是趙鞏還要探究些東西,不然回去的路上將人殺了,範履冰也沒法說什麼。……“無妨。”趙鞏抬起頭,看向青衣侍者,問道:“如果本座沒有記錯的話,你應該叫趙道生,是太子身邊的人。”“奴婢趙道生,見過趙統領。”趙道生有些怯怯的拱手行禮,說話柔柔的,跟個女人也沒什麼區彆。“你是什麼時候進東宮的?”趙鞏目光低垂。“是去年年初,左史將奴婢送進東宮的。”趙道生沒有抬頭去看範履冰。範履冰忍不住的側過了頭,趙鞏笑了。“一年時間,混到太子身邊,也是有幾分能耐的。”趙鞏點點頭,然後問到:“不過自從密衛全麵監控東宮一個多月以來,你從來沒有出過東宮,為何今日又出宮了?”趙鞏的眼底閃著冷光,雖然趙道生是範履冰送進東宮的,但他如今還是範履冰的人嗎?範履冰站在一旁沒有說話,趙道生開口解釋說道:“左史上個月傳信,讓奴婢更加接近太子,但奴婢在太子身邊晃悠一個多月了,可太子就是沒有任何的動靜。”說完,趙道生轉身看向範履冰,拱手道:“左史,奴婢儘力,但太子似乎並沒有什麼異樣心思,在東宮也是一樣,除了太子妃,其他人他也一概不理,也不親近,每日裡都是在處理河南道的事情,其他的……”趙道生無奈的搖搖頭,他真的儘力了。趙鞏目光垂下,他現在終於知道趙道生是做什麼的了。太子曾經有一段時間好奇男色,至於究竟深入到了什麼程度,趙鞏不知道,那個時候他在密衛中的位置還不高。而且那段時間,也是在太子身為雍王時,但他做了太子之後,很多事情就收斂了起來。他不得不收斂,內外群臣盯著他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而且那個時候,他還沒有子嗣。趙鞏想起來了,當初太子帶著李顯和李絢前往華清池的時候,就曾經被李絢斬過一個奴婢。也就是在那之後,太子很快就有了皇長孫。如今太子正值秘密謀劃最緊要的時候,如何會理會一個奴婢。……“你先回去吧。”趙鞏突然看向趙道生,看著他認真叮囑道:“太子的事情,你不要去探問什麼,隻需要帶雙耳朵,跟在太子身邊就好。”趙道生看向範履冰,範履冰點頭,趙道生立刻拱手:“奴婢告退!”趙鞏看著趙道生離開,朝著外麵擺擺手,很快,一名密衛就跟了上去。這個時候,趙鞏這才抬頭看向範履冰,說道:“左史,光是這樣,是聽不了什麼好消息的。”範履冰看著趙鞏,拱手問道:“還請趙兄指點。”趙鞏在另外一側坐下,看向範履冰問道:“左史,你今日刻意將他叫過來,不是簡單的要問有沒有什麼消息吧?”範履冰輕歎一聲,隨即,一個黑色的小瓷瓶已經被放在了桌案上。“左史,這種手段即便是有所成效,但陛下那裡,你怎麼交代。”趙鞏忍不住的搖搖頭。下藥,讓太子和一個奴婢親近。這種事情,真要讓皇帝知道,範履冰怕是少不了一個死字。密衛的很多事情,都是不瞞皇帝的。如果趙鞏今日沒來,範履冰又下了手,密衛再稟報到皇帝那裡,一調查,牽扯範履冰不說,甚至會牽扯到天後。範履冰輕歎一聲,看向趙鞏:“趙兄出個主意吧?”“太子再有幾天就要出發前往洛陽了,麻煩天後,讓太子提前啟程吧?”趙鞏站了起來,說道:“讓太子快點出發,最後就帶一二人,密衛會配合讓隻帶趙道生的。”“僅是如此嗎?”範履冰忍不住的皺眉。趙鞏搖搖頭,說道:“範兄,那是太子,我們不能在東宮肆意亂為的,我們能做的,就是在宮外下手。”宮外?突厥人,還是高岐?範履冰總算是明白了過來,站了起來,拱手說道:“一切就拜托趙兄了。”“放心,那趙某就先告辭了!”趙鞏拱手還禮,然後離開了範履冰府邸。坊門之下,趙鞏最後看了範履冰府邸一眼,隨即冷笑:去年二月,哼,這個時間真是巧合啊!……五月繁華,草木茂盛。月光之下,東宮後院,李賢陰沉著臉向後院走去。身後十幾人明暗隨侍。看向側畔的花園,李賢轉身,朝著花園走了進去。一直走到了園亭之中,看著滿園的花草,李賢搖搖頭,從懷裡掏出三本奏章,麵色沉冷。抬頭,李賢看向一側的侍者,說道:“告訴太子妃一聲,孤今晚要忙政事,就不過去了。”“喏!”侍者拱手,然後轉身快步離去。李賢擺擺手,一旁的侍者已經擺上了一壺酒,一隻酒杯。侍者倒酒,然後端起酒杯,也不沾唇,直接一口飲儘,然後退至一旁。李賢也不回頭,打開手裡的奏章就看了起來。第一封是來自昌都的奏章,半個月前,南昌王率五千左衛,五千右衛,直撲羊同,終於在三天之前拿下了羊同國都納倉,第二本奏章雍州府奏報,長安懷遠坊裡,暗中突現突厥仇殺,數日間,便已經有幾十人身死。長安要派人進入核查,但卻全部被坊正攔下,言說其中沒有人傷亡,但言下之意,突厥人的事情,突厥人自己解決。但李賢知道,那些死了的是突厥人,他們的身份很有些蹊蹺。有人在刻意絞殺他們,李賢的拳頭頓時緊握。第三本奏章來自洛陽,是天後急催,讓李賢抓緊時間趕往洛陽,再有兩三個月,河南道的夏收就要開始,不能再耽擱了。李賢的呼吸頓時凝重起來,他有種感覺,叫他抓緊去洛陽,不是為了河南道的事情,是單純的為了讓他去洛陽。李賢將一旁的酒杯拿起,抬頭看向眾多侍者:“你們誰會跳舞嗎?”“奴婢會!”妖嬈婀娜的趙道生站了出來。李賢的眼前頓時一亮……(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