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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脈高聳,山嶺起伏,中間隻有一條道路可以通行。
即便李絢有辦法可以拿下蘇毗和羊同,但唐古拉山依舊是一條難以逾越的障礙。
“臣曾親往唐古拉鎮勘察,山道往南足夠兩百裡之多,山路曲折,山道難行,想要徹底拿下,困難極大,若不想用犧牲人命去堆,那就隻有一種方法。”李絢抬頭看向皇帝,拱手說道“驅殺之法。”
皇帝還沒有弄明白,一邊的裴行儉便已經開口“不過是詐關之法罷了,就算是能拿下一兩座關卡,但也難以拿下整個山道,策深不足。”
“隻有如此。”李絢轉身看向裴行儉,認真說道“若是朝中肯給五萬精銳,堆積前線,不計傷亡,添油之下,必能拿下整個山道,但拿下之後,這五萬精銳,恐怕死亡不剩一半,聞喜縣公,如此可行否?”
“不行。”李治直接擺手,說道“北麵突厥不安,明年之戰,朕能給的,除了原本的一萬左右衛以外,還有便是五千右領軍衛主力,以右領軍衛將軍黑齒常之為將。
其他後方,以右領軍衛大將軍李謹行坐鎮昌州,統五千右領軍衛、五千右屯衛,轉運糧草,其他各部位居蘭州,防備突厥。”
蘭州往西北,便是甘涼諸州。
突厥不安,很可能會直接在整個北疆掀起戰事,到時候很有可能需要從蘭州調兵。
本來以右領軍衛大將軍李謹行作為邏些道行軍大總管進兵邏些,是原本的考慮旨之一,但如今的情況,卻並不適合大軍全動。
“攻伐吐蕃本土,是後年的事情。”武後在一旁開口,看向李絢,問道“南昌王,明年的情況,昌州的糧草能夠支援前線多少。”
“回稟天後。”李絢認真拱手,然後說道“昌州今年大熟,若是不戰,昌州可以完全支撐大軍糧草,同時還可以接納朝中兩千流民,但一旦開戰,大軍糧草消耗倍增,恐怕又隻能夠支撐五千騎兵所用,甚至越往前行,消耗越多。”
武後輕輕的點頭,前幾年多番戰事,武後對這些事情,心中也有計算,這個數倒是沒錯。
“今年你從昌都搶了一批金子,那些金子已經購糧,明年將送往前線,這一點無疑,但拿下昌都之後,恐怕不會有太多收獲。
後年的戰事依舊要靠消耗往年積蓄,如果不能夠快速拿下唐古拉山,則後勤畢竟不能支持。”武後目光深深的看向李絢。
李絢拱手,然後肅然說道“天後,拿下唐古拉山後絕不能急,山道之內,我穩則敵急,我急則敵穩,地形限製,可發揮極少,故而隻能比拚耐心。”
稍微停頓,李絢拱手道“至於軍資消耗之事,可從兩麵來進行減輕一者,拿下蘇毗之後,將蘇毗國內一些無法搬走的財富,拿到中原販賣;二者,便是在前線穩固之後,後撤一部分兵力,守於蘇毗,通天河,瑪多之地,減輕糧草消耗,然後輪番向前,如此便能有以最小代價,拿下唐古拉山。”
“說到底,還是要看大軍壓迫唐古拉山之時,吐蕃境內的人心變化。”李治轉頭,看向元明,問道“元卿,吐蕃君臣應當考慮過一旦蘇毗失守,羊同失守之後的情況,他們中間變化如何?”
“回稟陛下,臣所能接觸不多,臣姑妄言之,陛下姑妄聽之。”元明神色收斂,然後認真的說道“臣在邏些,接觸的最多的是普通百姓,邏些的百姓對蘇毗羊同並不怎麼關心,所以當得知蘇毗被南昌進入之後,他們雖然言語擔憂,但也僅是如此。”
“就像是長安百姓,之於百濟失守。”李治自己說出了等同之事。
在場諸臣同時惶恐“陛下!”
李治擺擺手,說道“元卿,你繼續。”
“是!”元明繼續開口,說道“邏些大多數普通貴族和普通官員,雖然擔憂要多一些,但他們更加相信論欽陵,畢竟論欽陵威望足夠。
再往上一些,中層貴族和官員知曉的多一些,大非川之戰,昌都之戰,南昌王出兵神出鬼沒,捉摸不定,他們很是有些擔憂。
一有意外,便有如驚弓之鳥。
剩下便是王室和高層,他們做的更多的,便是調兵。”
李治輕輕的點頭,說道“他們在害怕,但害怕的同時,又有一定自信自己能守住唐古拉山。”
“是的,陛下。”元明躬身,繼續說道“整個吐蕃,越是往北,人心就越慌亂,但大軍也就越多,越是往南,人心就越穩定,反倒是西邊的象雄之地,有些意外的安靜。”
“象雄,象雄。”李治轉頭看向李絢,問道“南昌王,可有想法沒有?”
“有一點模糊的想法。”李絢拱手,思索著說道“象雄可以聯係叛亂,多造一點聲勢……但臣感覺還有些不足。”
“你繼續。”李治看李絢在思索,揮揮手,示意彆人彆打擾他。
李絢微微低頭,說道“邏些城中,普通百姓不在乎,底層相信論欽陵,高層自持有軍隊,隻有中層心中惶急,但這並不足夠,需要讓更多的人擔心起來,需要弄出更大的聲勢,讓他們更加的……不,不需要驚恐,隻要討論便可。”
李絢猛然抬頭,看向皇帝說道“陛下,可否派人聯係象雄之地,答應他們一旦覆滅吐蕃,那麼便答應他們複國,但有一個要求。”
“講!”李治目光炯炯的盯著李絢。
“讓他們舉起臣的軍旗,或者說,將象雄之兵,在名義上歸入臣的麾下,以右衛之名行事。”李絢目光看向皇帝,雖然是在看皇帝,但他的眼神有些飄忽。
“伱繼續。”
“是!”李絢拱手,再度開口道“光是象雄一地還不夠,蘇毗,羊同,都需要掛上臣等軍旗,然後讓蘇毗女王和羊同國王,派遣使者,大規模進入邏些,要求吐蕃人歸還曆年從蘇毗和羊同搶的黃金物資,聲勢弄的大一些。”
“你這是想要在邏些造成更大的反響,然後讓吐蕃國主一脈,下令論欽陵從唐古拉山出兵。”裴行儉立刻聽明白了李絢的意思,但隨即就搖搖頭,說道“不夠,這還不夠,以論欽陵在吐蕃的聲勢,足夠壓下一切。”
李絢神色突然間謹慎了起來,似乎有些猶豫。
“南昌王還有什麼計策嗎?”裴行儉立刻就看透了李絢心中的想法。
李絢抬頭,看向李治,謹慎的說道“陛下,臣有一冒險之法。”
“都到如此了,有什麼話就直說,不要吞吞吐吐的。”李治很輕鬆的笑笑。
其實這種大軍征伐,怕的就是什麼沒有方略,隻要有了方略,剩下的便是善惡修改罷了。
“臣想……想陛下下一封聖旨,斥責吐蕃國主曆年之罪,但言辭要寫的辛諷狠辣一些,最後能氣的吐蕃國主一怒之下,就衝到唐古拉山和臣決戰。”李絢認真拱手。
“此事不難,但為何你又遲疑?”李治有些不解的看向李絢。
李絢認真拱手,然後說道“啟稟陛下,臣實擔憂一旦此策不行,那麼我軍恐怕就難以久耐,必須出兵了。”
“你可以在秋末再行此策。”裴行儉鬆了口氣,轉身看向李治,拱手道“若其他計策不行,那麼可以在深秋時節再行此策,就算計策不行,攻擊一次,天寒地凍之下,守兵回收也是常事。”
“但這一年的糧草就空耗了,甚至我軍的士氣也會受到影響。”李絢神色中帶出一絲擔憂。
裴行儉笑了,抬頭看向皇帝,笑著拱手道“陛下,南昌王這是擔心朝中會有人因此攻訐於他,所以才有此擔憂。”
“隻要大軍沒有大損,沒有戰敗,朕便不會追究於你。”李治不在意的擺擺手。
“多謝陛下。”李絢神色放鬆,然後說道“如今蘇毗未下,羊同未達,想要攻至唐古拉山口,還有一年時間,臣請陛下容臣多加細想,必然會有更加詳細軍略奉上。”
“是啊,起碼得等到後年!”李治輕歎一聲,說道“慢慢來吧,一年之後,誰知道天時地利如何。”
“是!”李絢深深的躬身。
“好了,今日便到此吧。”李治擺擺手,說道“吐蕃之戰,就目前而言,我軍占優,暫時也不用太急。”
“是。”殿中群臣同時拱手。
李治目光落在元明身上,點點頭,說道“元卿暫且歇息,正旦大朝之事,便有封賞賜下,還望卿在朝中多加儘力。”
“臣謝陛下,必定肝腦塗地,萬死不辭。”元明肅然躬身。
李治擺擺手。
“臣等告退。”眾人同時拱手,然後緩緩退出了紫宸殿。
……
看著群臣退下,李治轉頭看向武後,低聲問道“媚娘,朕總覺得有什麼忽略的地方?”
“是有。”武後笑笑,說道“陛下聖旨發往唐古拉山,何人傳旨,何人欽差,南昌王在顧慮這些。”
“他是在顧慮朝中對前線的影響。”李治終於明白了過來。
“曆來大軍征伐,前線大將最擔心的,便是來自後方的流言蜚語。”武後輕歎一聲,說道“手中兵力一多,南昌王也開始謹慎了起來。”
“謹慎是好事。”皇帝笑笑,然後說道“朕現在猶還記得,他當初在朕麵前,信誓旦旦的保證,一定會替朕拿下邏些,現在怎麼患得患……”
說到這裡,李治突然沉默了下來,輕聲說道“他在擔心自己不夠快,又害怕自己太快。”
武後坐在一旁,不知道該說什麼。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
皇帝抬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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