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州瑪多,都督府內。李絢坐在正堂,轉身將手裡公文遞給張大安,張大安下意識問道:“可是朝中有事?”“朝中無事,隻是蘇毗女王找到了,天後還封了昌國夫人。”李絢嘴角微微抽搐。張大安忍不住笑了笑,看著信件,同時說道:“無事就好……咦,奇怪,怎麼還是沒有明崇儼的消息?”“誰知道了,世隱真人向來行蹤飄忽,神鬼莫測,他去了哪裡,一般人哪裡知曉。”李絢平靜抬頭,看向堂內眾人,說道:“平原明家,雖然是山東出身,但卻世仕江左,江南棲霞山更是其根基所在。說不定他人現在已經到了茅山訪道,隻是地方刺史不知罷了。”李絢坐在正堂之下,左側是昌州都督府長史張大安,司馬邢文偉,昌州刺史府長史姚懿;右側坐著左衛將軍王孝傑,河源府折衝都尉程仲政,右衛中郎將丘貞沐。張大安在李絢不在的時候,全麵負責昌州都督府的運作。李絢在想明白了他和東宮的關係之後,也就不再糾結,諸事托付,沒有芥蒂。邢文偉是前太子典膳丞,李絢和他接觸不多,早年時候見過一兩麵,後來他從東宮調離,就沒有消息了。不過總算是孝敬皇帝李弘的親信,雖然很可能是天後的棋子,但李絢還是給幾分麵子的。河源府折衝都尉程仲政,盧國公程咬金次子程懷亮與太宗女清河公主之子,算輩分比李絢還小上一輩。……張大安提起明崇儼,在座的眾人全部都豎起了耳朵。李絢一番解釋,眾人不由得點頭。明崇儼執管密衛,行蹤曆來神秘,誰知道他突然又去什麼地方了。張大安順手將公文遞給了邢文偉,然後又看向李絢問道:“也說不定,那位世隱真人,現在就到了昌州……”“張公,此事開不得玩笑。”李絢沒好氣的看了張大安一眼,然後認真勸道:“明世隱的事情,我們一概不管,甚至朝中諸事,除了邸報和通報以外,其他諸事,我們現在最好都不管,奉陛下令,專注蘇毗!”“喏!”在場眾人同時站起來,拱手領命。李絢看著眾人,沉聲說道:“如今蘇毗女王已經找到,最好聲勢現在就弄起來。”“現在就弄起來?”邢文偉有些疑惑的看向李絢,問道:“王爺,這事不是應該先隱瞞起來嗎?”“隱瞞沒用。”李絢微微搖頭,說道:“蘇毗王國已經沒了幾十年,除了老一輩的蘇毗人,現在的蘇毗國,怕是沒有多少人還記得,他們曾經有位女王。”在李絢看來,曆史上最狠的一招手段,叫做絕其文字。將所有一切書籍上記錄的關於某人的一切信息,事跡,名字,外號,全部都徹底抹除。就像這個人在曆史上從沒有存在過一樣。不管他們曾經對人類,對文明做過多大的貢獻,隻要在史書上絕滅掉他所有一切有關的信息,這個人就徹底的死掉了。吐蕃對待蘇毗便是如此,蘇毗之前的文字一概不準用,蘇毗之前的史書全部焚毀,隻允許用吐蕃文字。兩三代下來,蘇毗王國就會徹底的絕滅。現在這個時候的蘇毗,便是如此。絕大多數蘇毗人都不知道蘇毗女王的存在,你還隱秘行事,是自己腦子有病嗎?“我們要造聲勢,要讓所有的黨項人都知道新的蘇毗女王回來了,而且他們還帶來了大唐皇帝新的旨意:蘇毗重新立國,立蘇毗女王為王,廢除一切奴隸製度,百姓有權利讀書識字,參議政事,成為整個國家的主人。”李絢看向張大安說道:“張公,寫一封奏折,請中樞派員來昌州,蘇毗公主的冊封儀式,放到瑪多來進行。”“是!”張大安立刻拱手領命。李絢看向邢文偉,邢文偉有些不安的問道:“王爺剛才是否說錯了,不是黨項人,而是蘇毗人,要讓所有蘇毗人,都知道他們的女王回歸了。”“本王沒有說錯,就是黨項人。”李絢對著邢文偉擺擺手,說道:“如今有通天河阻礙,我軍無法度過通天河,但這並不意味著兩岸的消息斷絕。”李絢看向大堂門外,輕聲說道:“如今在蘇毗境內,還有一支黨項騎兵,他們和昌州都督府境內的黨項人有些很深的聯係,所以隻要通過他們,就能夠將蘇毗女王回歸的消息,傳到蘇毗人的耳朵裡。”在場的眾人頓時恍然了過來。李絢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如今的蘇毗,以吐蕃人製度治世,在蘇毗,吐蕃人為第一人種,蘇毗貴族為第二人種,蘇毗平民和蘇毗奴隸,為第三第四人種,所以隻要用陛下之名,讓他們知道我們來到這裡,是為了給他們自由的,他們自然知道該幫誰?”“蘇毗人,信陛下,還要超過他們自己的皇帝嗎?”邢文偉一臉的疑惑不解。“是的,因為他們的女王,也從來不是什麼好人,當年正是因為先後兩任蘇毗女王的殘暴,蘇毗人才會選擇投入吐蕃人的懷裡。”李絢看向眾人,沉聲說道:“我們要讓所有人明白,蘇毗女王將來隻是蘇毗表麵的治理者,將來蘇毗的一切都由我大唐說了算……大唐刀鋒所至,便是大唐領土,這,是陛下的原話。”“喏!”在場眾人,全部站了起來,沉沉拱手。李絢抬頭,說道:“諸位請坐,今年之事,陛下有令,以守昌州為主,同時進窺蘇毗金礦,一來是為了準備明年的大戰,二來,也是為了陛下的五十大壽。因此,我等諸人,都無法在七月趕回長安,也無法保證提前拿下足夠的金礦。所以一切拖到年底,拿下金礦,向陛下展示我等的忠君之心。”“遵命!”在場眾人再度站了進來。李絢微微點頭,說道:“明年大戰,吐蕃人恐怕會重聚十萬戰力,到時,蘇毗之地,恐怕各處都有重重重兵。但十萬兵馬,消耗最多的,首先是糧草,找準糧草堆放之地,燒毀糧草,是本王原本預計在今年最重要之事。但如今,陛下有令,那麼此事便要稍微往後靠靠。”在場眾人忍不住相互對視,尤其是張大安,邢文偉和程仲政。他們現在終於相信,李絢去年能夠立下重重功勞,還是有兩把刷子的。“襲擊金礦其實也是一樣。”李絢望向都督府外的茫茫群山,冷笑著說道:“吐蕃人也要犒賞士卒,發放餉銀,端了他的金礦,本王看他拿什麼發放餉銀,孝傑兄。”“末將在!”王孝傑站了出來,拱手領命。“此番出戰,以你和本王為主,拿下金礦之事你來負責,需要從右衛和河源府抽調多少兵馬,伱自己提一個計劃上來。”李絢看著麵露詫異的王孝傑,輕聲說道:“你去找金礦,本王則直奔昌都,想來到了那個時候,論欽陵應該是在昌都。”聲東擊西之策。這是李絢最慣常使用的手段。常常令人防不勝防。如今也是一樣,他不說,你根本就不知道他真正著力在什麼地方。“末將領命。”王孝傑認真拱手。李絢願意主動率兵去昌都,那麼這裡麵能夠操作的餘地就大多了。王孝傑有足夠的把握讓論欽陵在他手上吃個大虧。李絢轉頭看向程仲政,說道:“程都尉負責籌建折衝府兵,本王的要求不多,在本王和王孝傑將軍進發蘇毗之後,河源府要擔負起原本左右衛承擔的防禦吐蕃入侵的重責,做得到嗎?”“王爺放心,末將必定不辱使命。”程仲政向左側站出一步,認真的拱手。李絢點點頭,說道:“此事重要,另外,在出兵之前,河源府兵,需要帶領左右衛的士卒,在整個昌州諸州四周巡查,本王要他們能夠熟知附近諸地的地形情況。”“遵命。”在場眾人,沒有猶豫,立刻拱手英明。“諸軍在從吐蕃撤回之後,要立刻轉入防禦狀態,吐蕃很有可能會直接追殺過來。”李絢一句話,在場眾人頓時明白。他們搶了吐蕃人的黃金,吐蕃人肯甘心才是怪事。“張公,邢司馬,姚長史。”李絢看向張大安和邢文偉,認真說道:“曲溝如今正在打造大量軍械,很快就會送到瑪多來,這些東西要相繼部署在各個交通要塞,一旦吐蕃殺來,本王希望他們立刻就會派上用場。”“此事易也,王爺放心。”張大安率先拱手,邢文偉和姚懿同時拱手:“屬下領命。”李絢點點頭,說道:“諸位要有耐心,一旦黃金被搶,吐蕃人會很急的,甚至於在此之前,他們都會很急。”稍微停頓,李絢看向王孝傑,說道:“大非川一敗,論欽陵急需以勝戰重塑軍威,此番大軍進攻蘇毗搶奪金礦,論欽陵會做好萬分準備,等待我們進入蘇毗,布置陷阱,將我們一網打儘,所以行軍一定要謹慎,不要急,尤其在此期間,我們可以在出兵時間上,和他慢慢玩花樣。”大唐要進軍蘇毗搶進攻,論欽陵早就知道,甚至現在蘇毗的金礦很多已經運到了昌都。但他不知道李絢究竟會在什麼時候越過通天河,他的精神就會時刻緊繃,稍有風吹草動,立刻就會驚起。李絢有足夠的時間和他慢慢的玩。“王爺,那我們何時出兵?”王孝傑小心點看向李絢。李絢擺擺手,說道:“出兵之時,本王心裡有數,但此時,非是人定,還要看天,以天時定出兵時間,急不得的,但大體,應該是夏季最炎熱的那幾天,說不定我等的捷報能夠在陛下大壽之時送到長安。”“末將遵令。”在場眾人,一聽到皇帝壽辰,立刻認真起來。“諸位,不管是前期我們在人心上和論欽陵慢慢周旋,還是後期坐守要衝,等待吐蕃人來攻,我們都要有足夠的耐心。”李絢身體微微前傾,目光冷峻的看著眾人:“諸位,本王要你們知道,大唐和吐蕃之間,攻守早就易形了,優勢,儘在我手。”“喏!”在場眾人,同時用力拱手,眼睛發亮的可怕。(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