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六,癸醜庚辰,宜婚嫁迎娶。衛尉寺卿歐陽通長子歐陽幼明,一身吉服的行在最前,負責引路。兩隊千牛衛身上綁著紅色綢帶,騎馬列隊,兩側前行。千牛隊列之後,李絢穿著一身大紅蟒袍,胸前掛著花團,騎一匹白色高頭大馬,緩緩行在花轎之前。秦明,狄仁傑,笑著護衛在花轎兩側。姚崇跟在花轎之後,神色好奇。中間的花轎裡,坐著穿一身紅綠嫁衣,戴著紅色蓋頭的麹豆兒。花橋後麵是幾十個手捧喜器的南昌王府和天山公府的仆役侍從。最後的紅色馬車裡,坐著麹家的舅公。也就是吐穀渾世子慕容忠,還有其他的一些麹家親眷。在四周無數百姓的旁觀下,熱熱鬨鬨的朝南昌王府而去。……麹豆兒坐在轎子裡,頭上帶著各樣花紋的紅蓋頭,手裡緊緊握著一隻紅色香囊,香囊裡麵也沒有其他東西,隻是一首詩。新月曲如眉,未有團圓意。紅豆不堪看,滿眼相思淚。終日劈桃穰,人在心兒裡。兩耳隔牆花,今日成連理。“今日成連理。”一絲絲甜意在麹豆兒的心中流過,對於未來的日子,她並不害怕,反而充滿了憧憬。南昌王府對她而言並不陌生,去年她待了大半年,該知道的都知道了。李絢行在前方,感應到了花橋裡麵的動靜,麵色輕笑,神色穩重。終於將麹豆兒迎娶回家了。雖然有天後旨意,但麹豆兒也隻是個單純溫婉的姑娘。再加上出身高昌王族後人,嫁予李絢作為側妃,說實話,多少有些委屈。但沒辦法,這是天後旨意。從這方麵講,其實也不是一件壞事,總比嫁入到權家要強的多。從權家子身上,就能夠看得出,天後對權家人的厭惡依舊遠遠未消。麹豆兒如果嫁入權家,恐怕就真的是禍福難料來。想到這裡,李絢的臉色閃過一絲陰沉,今日也並非完全都是好事。上午迎娶之時,慕容諾曷缽的出現,就讓李絢感到一陣膩歪。他現在竟然要叫慕容諾曷缽為外翁了,甚至慕容忠都是他的舅舅。慕容氏在大唐沒有什麼好名聲,尤其是去年之事後,朝野之中對他們都沒有什麼好感。也就是慕容諾曷缽在今年大朝之時,給皇帝送了一份厚禮,皇帝這才放過了他們。但無論如何,經過去年的事情之後,大唐對吐穀渾的控製要開始加強。如今的這場婚事,慕容氏難免有要借用李絢在大唐立足的心思,但同時他們也得小心,彆被大唐借李絢一口吞掉他們。甚至彆說是大唐,就是李絢也同樣覬覦吐穀渾。如今的吐穀渾隻有伏俟城,德令哈和格爾木三城。但德令哈和格爾木所在的西吐穀渾,是一片金色地帶,金色的聚寶盆。若能占據這片地帶,李絢的昌州就能徹底擺脫糧食的束縛。但可惜朝廷不會給他這個機會的。最關鍵是的,是慕容氏的立場。今年秋天,裴炎就要西巡,到時候慕容氏這些人的立場稍微變化,李絢就會有大麻煩。……收回心思,李絢的目光落在後麵的麹氏陪嫁的侍女和仆人身上。麹氏畢竟是曾經的高昌王族,底蘊厚實,麹豆兒在南昌王的日子不會太差。隻是那些仆人和侍女有多少是宮裡派來的,就不好說了。李絢的臉上帶起一絲滿意的笑意。他沒有想到,在麹家,竟然還有不少新到長安的吐穀渾仆人,其中不少就在陪嫁當中。有了這些人,兩家相互通信方便,之後李絢的行事就會更加的自在。……開化坊,南昌王府。李絢在府門前翻身下馬,對著站在門口的李顯,李訥,李緒,李敬等人深深拱手,然後才在眾人的迎接下,進入府門。跟著一起來的麹家人,終於忍不住的鬆了口氣。有英王的參與,這場婚事總算是體麵了些,長安的一些流言蜚語終能少些。麹豆兒的婚事,雖然辦的遠比一般人家要隆重,但也比不上劉瑾瑜這種正經入門的嫡妃。要知道,劉瑾瑜大婚時,除了有無數親王公主,宰相尚書以外,還有太子親臨,宣讀詔書,但現在什麼都沒有。雖然也有無數親王世子,郡王,公主,郡主,各家族親,甚至就連朝中宰相,尚書都派子女而來,但終究隻是小一輩的。畢竟麹豆兒最多隻算是側妃。如今有了李顯的到來,層次立馬提了一個級彆。無疑,這一切都是李絢安排的。麹家人的心頭,總算是舒服了一些。抬頭看向李絢,就看見他正在領著麹豆兒跨火盆,箭射四方,最後領入正堂當中。坐在正堂當中的,除了彭王妃歐陽氏以外,便是歐陽氏的兄長,衛尉寺卿歐陽通。李絢帶著麹豆兒,鄭重的在母親歐陽氏的麵前磕頭,三拜九叩。之後轉向來舅父歐陽通,同樣三拜九叩。歐陽家的幾個孩子,如今隻有歐陽幼明一個人在長安,侍奉歐陽通麵前。……先去帶著麹豆兒見了劉瑾瑜,再將她送入到西跨院。做完這些,李絢趕緊去前院招呼客人。這一次雖沒有朝堂大佬,但在京的諸位親王,郡王,一眾王兄也都到了,隻不過沒出來見人罷了。李絢之前在婺州,杭州,揚州,洛陽,長安,甚至西北共同作戰的同僚,能來的基本都來了。工部,戶部,吏部,兵部,禮部,甚至刑部,李絢都派人去邀請。其他人不說,就連裴炎都讓自己的兒子攜禮趕來。這讓李絢多少有些摸到了裴炎的行事分寸。裴炎終究是六部尚書,行事稍微有些底線,不會和李絢窮儘一切的鬥爭。尤其是雙方之間沒有直接利益衝突的時候,更是如此。但這不意味著李絢會放鬆任何警惕。因為他知道,他和裴炎之間一旦有了利益衝突,雙方就會不顧一切的廝殺。眼前這些也是一樣,不過是現在彼此進入了鬥爭的緩和期,這個時候,大家不由自主的開始了長時間的謀算和計劃。畢竟除了彼此以外,他們還有更多的敵人。看著和姚崇坐在一起請教科舉的宋璟,李絢一時就感到荒謬。姚崇是姚懿的兒子,當初還曾在左金吾衛任職,和李絢有過一段時間的合作,這才逐漸交往起來。如今姚懿更是昌州刺史府長史,姚崇和李絢的關係更加親近。隻是李絢沒有想到,宋璟的祖父,竟然曾經是劉仁軌的麾下,這一次更是被劉瑾瑜弄到國子監讀書。馬上就要科考,李絢也不知道宋璟這一科考試的成績如何。搖搖頭,對所有人一一敬酒之後,李絢坐回到了主桌上,對著慕容忠敬了一杯之後,李絢才看向李顯。“怎麼樣,今年還去洮州嗎?”李絢低聲問道。李顯微微搖頭,說道:“諸路總管都已經撤銷,不用再去了。”李絢輕輕點頭,說道:“既然不去了,那麼借個人給我唄。”“誰?”李顯詫異的抬頭。“竇驍。”李絢笑笑,說道:“昌州都督府新置,內中司馬,錄事參軍全部都由朝中定奪,但是六曹參軍,我也是可以推薦一兩個人的,更彆說竇驍還姓竇。”竇驍是竇家的嫡係小子,如今任英王府功曹參軍,李絢想用他做昌州都督府兵曹參軍。“這事我做不了主。”李顯直接搖頭,說道:“他如今在長安待到好好的,未必願意去昌州。”“你不反對就行。”李絢舉起酒杯,輕聲說道:“你沒看出來嘛,竇驍心中有誌氣,有建功立業之心,隻是沒有一個好的途徑……如今昌州新立,六曹參軍當中,隻有兵曹參軍有實際權利,這個位置,我給他了。”昌州都督府,所管轄不過是瑪多、稱多兩縣而已。至於昌州刺史府,還有其他諸刺史府,都有自己的運行方式,都督府管轄不多。唯一最容易立功的就是兵曹參軍。李絢自己手上沒有合適的人選,所以他就想到了竇驍。竇驍出馬,吏部一通,其他所有人都要讓路。“你這回還是打算從六部著手。”李顯有些明白李絢的意思。“法曹自然依舊是大理寺的人,戶曹是戶部的人,士曹工部未必放人,從江南調吧,功曹找個禦史台的,倉曹從昌州調。”李絢順帶就將昌州都督府的人員安置妥當。這一次朝廷中人,對昌州刺史府的任職**不大。因為昌州都督府地處瑪多,和昌州刺史府隔開不說,還遠在高原之上。一般人還真的沒法承受那裡特殊的地理環境。沒有足夠耐心的人,也沒法在那裡長待下去。這也導致昌州錄事參軍和功曹參軍的難產。“對了,今年伱打算做什麼。”李絢和李顯輕輕碰杯。“玩唄。”李顯很隨意的說道。“做件事吧。”李絢的聲音低了下來。“你說!”“大理寺少卿黃仁素,是治水大師,趁著今年風調雨順,在河北山東諸地,好好的修繕一下各地的水渠,橋梁,最好大致測量一下各地田畝之數。”稍微低聲,低聲說道:“今年是陛下五十壽誕,你支持一下他,也算給陛下祝壽。”李顯沉默了下來,片刻之後,他終於說道:“你想推他做工部尚書。”“本來這應該是太子做的事情。”李絢微微搖頭,說道:“但去年,不知道太子怎麼就收手了,所以今年你來,隻要有點成績,說不定就能向上推一推。”“你讓他來找我吧。”李顯終於點頭。兩人輕輕碰杯,將杯中酒飲儘,李絢這才開口說道:“今年要前往洛陽,你是洛州牧,彆的不說,洛州總的插的上手;另外,你也要注意,四郎今年怕是要忙起來了。”太子要被廢,所有人都要忙碌起來。提前準備。(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