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鬆州安撫使,南昌郡王令,從即日起,若爾蓋複歸大唐,立新州,所有一切吐蕃製度全部廢除,無有上民,下民和奴隸之分,從今往後三年,所有一切苛捐雜稅儘數廢除。咚咚咚……”
軍卒用力敲鑼:“各家各戶即刻出一人,前往西城門外,觀看斬刑,拓跋氏一族車輪以上男丁,皆處斬刑……
所有吐蕃製度全部廢除,從今日,再無一人是奴隸,再無一人是下民,所有人儘皆平等。”
銅鑼聲不停的響徹整個若爾蓋,軍卒的聲音也響了再響,但即便如此,願意主動出門的人也依舊少之又少。
……
“強行驅逐出城吧。”李孝逸轉頭囑咐了一聲,一名參軍已經快步而下。
城頭上,李絢略帶笑意的看著這一幕。
整個若爾蓋如今已經到處都是大唐軍卒,甚至在城外,也有五千士卒紮營駐守。
僅僅是一夜時間,李孝逸手下劍南道的兵卒就已經打下了整個若爾蓋縣城。
原本這裡的城守,還有吐蕃駐紮的士卒全部都被斬殺。
李絢也跟著一起進了城。
李孝逸回頭,恰好看到李絢臉上的笑意,皺著眉頭問道:“二十七郎,你笑什麼?”
“公叔,你不覺得吐蕃人在若爾蓋的統治有些殘酷嗎,吐蕃人都已經被殺乾淨了,可是這裡的百姓依舊畏懼他們。”李絢轉頭看向李孝逸,眼底的笑意根本遮掩不住。
“這難道是什麼好事?”李孝逸滿臉不解。
“壓迫的越狠,反彈的就越狠。”
李絢轉過頭,看向一名名城中百姓,被大唐軍士押出家門,然後從腳下的城門而出。
雖然被逼來到西城校場,但看著被捆著、按在地上的拓跋氏一族,這些百姓躲閃的眼神中滿是興奮,
“拓跋氏多年統治這一片地方,如今,你將拓跋氏的男性全部斬殺,他們被伱徹底絕根了。”李孝逸忍不住的搖搖頭。
殺人立威是李絢的意思。
他平靜的看著下麵的刑場左側。
一堆穿著樸素的若爾蓋新貴瑟瑟發抖的站在那裡,但依舊掩飾不住他們對拓跋氏的仇恨。
這些人,原本在早年,這裡歸順大唐時,他們是拓跋氏的親信,和大唐也走的比較近。
但後來吐蕃人來了,他們這些人立刻失勢,雖說距離跌落上民還遠的很,但權利距離他們也同樣遠的很。
李絢輕聲開口:“如果不把拓跋氏殺乾淨了,他們這些年積攢的財富,如何送到長安?”
李絢一句話,李孝逸頓時就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公叔,幽並山東今年的情況雖然好一些,但旱情依舊明顯,再加上去年大旱,百姓家中已經沒有多少餘糧了,隻能依靠朝廷賑濟,但朝中也缺糧啊。”
李絢看向李孝逸,歎聲說道:“太子都在積極從江南調糧,我等宗室,總是要儘些心力的。”
李孝逸有些好笑的搖搖頭,說道:“怪不得韓王兄說你為人奸猾,這等討好陛下和天後的話,也能說的這般坦然。”
“陛下雖是絢之堂兄,但也是君父,為君父效勞,乃是臣之職責,更何況陛下多年照顧,絢也沒有其他方法予以報答,隻能用敵之錢財,略儘孝心。”李絢側身看向長安方向,微微拱手。
李孝逸雖然一瞬間有些覺得好笑,但臉上的笑意,卻是已經徹底的收斂了起來。
一個隨便落下來的鬆州安撫使,已經證明了李絢這一套的正確。
可偏偏他還是昌州刺史。
“好吧,不提這些了。”李孝逸擺擺手,說道:“為叔已經上奏陛下,立此地為潘州,請任刺史,在此之前,由崇敬檢校長史事。”
李絢猛然轉身,難以置信的看向李孝逸,說道:“十三兄長也要轉任地方了?”
李崇敬是益州大都督府參軍,從五品下的官職,檢校地方長史,尤其是新立的邊州長史,毫不過分。
可是潘州之地,對李絢非常重要,可不能輕易落到他人之手。
但李絢這個鬆州安撫使,還定不了地方長史的事情,但李孝逸益州大都督長史卻可以。
“你都是刺史了,他任一任長史也沒什麼的。”李孝逸擺擺手,然後鄭重問道:“你覺得,這裡真能改造過來嗎?”
李絢點點頭,說道:“潘州雖然多湖泊,但若是填湖造陸,那麼這裡立刻就能有萬頃良田……公叔,益州今年的流民怕也不少吧?”
李孝逸微微一愣,隨即點頭道:“不錯,的確如此,旱災所至,並非隻有幽並,陝北同樣並不輕鬆。有的人去了長安,有的人則是到了益州。”
“蜀中天府之國,彆說是兩三個月,就是到明年也能熬的過去。”李絢看向李孝逸,輕聲說道:“若是此時,能將這裡新開州縣,授受良田的消息傳出去,那麼長安那邊的壓力也能減少不少。”
“看來你的確認真想過。”李孝逸有些難以置信的看了李絢一眼,隨後開口道:“那麼說來,你打通昌州到蜀中的這條路,怕也是沒有那麼單純吧?”
李絢笑笑,他這位公叔,任職益州大都督府長史多年,同樣檢校益州刺史。
太子李弘病逝時,被皇帝直接調回去任右千牛衛將軍,鎮壓兩京,能力絕對不俗。
和他相等的揚州大都督府長史竇玄德,早已經調回來長安,先任戶部尚書,如今又任吏部尚書,登堂拜相隻在轉眼。
可惜李孝逸是宗室。
“首先是運糧,秋收之前,天下缺糧,軍前更是如此,又有吐蕃騷擾,王孝傑怕是難以立足,所以運糧之事格外重要。”
稍微停頓,李絢接著說道:“其次是通商,吐穀渾的玉石可以進入蜀中,蜀中的綢緞也可以進入吐穀渾,甚至順著吐穀渾,前往西域,西域的財貨也可以進來。”
李孝逸是益州大都督府長史,李絢做的這些事情,首先就要通過他。
“聽說王子城也有商隊起行了。”李孝逸側著眼睛,看著李絢。
彭王王子城。
貞觀時間,先帝為彭王所建居所。
李絢在彭州的時候,就居住在王子城。
準確的講,彭州王子城,才是李絢的家。
“侄兒的家裡也是需要順帶賺點錢的。”李絢笑笑,說道:“況且,有侄兒領先,後麵跟著人才會更多,商人多了,昌州也才會更加繁華。”
李孝逸搖搖頭,輕歎一聲,說道:“叔父知道你要乾什麼,無非就是自己賺錢的同時,也為自己增添政績,不過你要注意,彆走了你滕王叔的後路。”
滕王李元嬰,三建滕王閣,三改其地,最後滕王閣全部都便宜了地方。
李絢頓時明白,原來李孝逸以為自己是想要建一個在昌州享樂的小王國。
心裡輕歎一聲,李絢拱手道:“多謝公叔提醒,絢必定謹慎以待。”
要做,但不會再大張旗鼓了。
李孝逸點點頭,說道:“你明白就好。對了,聽說天後賜你側妃了。”
“是的!”李絢點頭,無奈的說道:“很突然的就來了。”
“左相家中是漢光武帝後裔,天山公家裡是高昌王族,二十七郎,你家裡能壓的住的。”李孝逸笑笑,隨後看向西方水泊道:“打通了眼前這條路,逆黃河和長江而上,將能將整個川西群山徹底納入大唐領地。”
“不錯,有了潘州根基,黨項餘族,想要再行反叛就沒那麼容易亂。”
說到這裡,李絢稍微停頓,說道:“但前提,是黨項頭領,要先殺的膽寒。”
李孝逸輕輕點頭。
兩人已成共識。
一場漫天的血腥,清晰可見。
……
天光大亮,無數的劍南道大軍,在當地向導的引領下,踩著寬闊的竹筏,朝著唐克鎮所在殺了過去。
唐克,黃河九曲第一灣所在。
無數的黑衣士卒士卒守在城門之上,源源不斷的糧草從蜀中運來,然後又往北送去。
李絢站在城門上,看著眼前的一切,輕聲說道:“打通昌州和蜀中,我們真正的根基也算是鼎立了。”
“王上!”一名清冷的聲音在李絢身後響起。
一身青色道袍,年齡接近三旬,但看上去隻有二九年華的女冠從陰影中走出。
麵色沉肅,鼻梁高挺,眼神清冷,身材挺拔,腰肢纖細,赫然是小寒山太陰宮宮主章婉玉。
原本的天陰教餘杭堂堂主,如今是尊奉驪山老母,太陰帝君和慈航真人為祖師的小寒山太陰宮宮主。
以驪山老母宮作為道統,在饒州以及整個江右傳道。
“現在天陰宮的法統如何了?”李絢側身低問。
“帝君慈悲,賜福降祥。”
章婉玉微微稽首,說道:“如今,弟子已經是驪山在冊的弟子,借此,小寒山已經和龍虎山天師道,皂閣山靈寶派,茅山上清宮有所聯係,道統傳揚在整個江南之地,原本的天陰教教眾已經近半成為小寒山信徒。”
李絢微微點頭,小寒山是他用千牛衛的名義,通過宗正寺和驪山老母宮溝通成立的。
所有官方背景的道門,都認為小寒山太陰宮,是朝廷為了轉化天陰教的信仰而弄出來的一個宗教。
所以各方麵都相對配合,是以她們傳教順利。
李絢轉身,直接問道:“當年的那些教眾,知道你們身份的人多嗎?”
“不多,隻有幾個曾經的親信。”章婉玉低頭,道:“他們是先被吸納為太陰帝君信徒,然後經過重重考驗才見到我的。”
“如此便好,就算是有人找到你,你也可以說,完全投靠了朝廷。”李絢搖搖頭,轉口問道:“你最近有魔教什麼消息嗎?”
章婉玉一愣,搖頭說道:“他們試圖和我們聯係,但我們都沒有理會,後來他們自己消失了。”
“做的不錯!”李絢點頭,說道:“去年長安之時,魔教被重創,萬象閣老巢都被滅了,之後吐蕃人三千精銳葬送洮州,論欽陵怪罪到了魔教頭上,雙方就斷了往來,之後魔教一直銷聲匿跡,直到近來……”
“近來?”
“嗯,他們去了漠北突厥人那裡。”李絢轉身看向北方,麵色凝重的說道:“兩年乾旱,突厥人災情同樣嚴重。”
“他們想鼓動突厥反唐?”章婉玉頓時一驚。
“突厥缺糧,大唐也幫不了他們,結局如何,一望可知。”李絢擺擺手,說道:“那些都是以後的事情,如今叫你來,你要你帶著人手,混在商隊中,前往昌州,傳教。”
“小寒山太陰宮?”章婉玉小心點問道。
“當然。”李絢似笑非笑的轉頭,說道:“不然還會是天陰教嗎?”
“若是有人發現了屬下?”
“能認識你的,原本都是魔教骨乾,你可以告訴他們,你是來找本王複仇的。”李絢神色冷冽,眼帶殺意的說道:“但凡出現在昌州的魔教子弟,全部都得死。”
這本就是一個陷阱。
隻是圖謀更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