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鶴院內,時而歡聲笑語,時而冷場沉默。
該說的話都說得差不多了,沈老夫人正欲開口讓淩華霜先行回房休息。
淩華霜卻狀似無意問道:“怎不見……”思索用詞“趙氏。”
沈策州與沈老夫人這才想起,今日淩華霜前來,卻未見趙書晴過來招待。
實屬不禮。
沈策州微微蹙眉,轉身問詢下人:“夫人何去?”
下人匆忙跑出去打聽,不一會兒回來稟報道:“侯爺,夫人一大早就出府了。”
沈老夫人頓時臉色一沉,冷哼一聲:“她倒是自在,整日往外跑,府裡的事兒一概不管。如今趙家沒落,她這是連日子都不想好好過了?”言語間滿是嫌棄與不滿。
這話著實有些難聽了。
沈老夫人拍拍淩華霜的手:“你不知道,這趙氏一進門就沒讓我安生過。不像你是一個好孩子。”
這是何意,在場誰不能聽出來。
淩華霜淡笑不語。
沈策州心裡不禁有些惱火,趙書晴再怎麼說也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老夫人這般貶低,豈不是也讓他麵上無光。
隻是礙於淩華霜在場,他不想讓場麵太過難堪。
沈策州隻好把怒火遷了一些到趙書晴身上:“還不快去把夫人找回來!”
不多時,趙書晴從外麵回來了,她剛去挑選了沈策州和淩華霜嫁衣的布料,手裡還拿著料子樣品。
一進府,就聽聞老夫人在找她,心裡不禁暗歎,自從淩華霜回府後,這沈老夫人就沒少折騰事兒。
她回房換了身衣裳,便徑直朝著長鶴院走去。
人剛到長鶴院外,沈老夫人身邊的老嬤嬤剛好端著茶點路過,看到趙書晴提高聲音道:
“夫人您怎麼去了這麼久,老夫人等您多時了。”嬤嬤聲音傳了進來。
趙書晴有些不明所以看了老嬤嬤一眼,直到進了堂內,看到淩華霜這才恍然。
這老嬤嬤趕著巴結未來的新主母。
雕花椅上的淩華霜聞聲抬眸,她一襲紅衣似火,發髻利落簡潔,透著幾分英氣,白玉發簪隨意地盤在烏發間。她抬眼,目光直直落在趙書晴身上。
隻見趙書晴身著素色衣衫,發髻簡約,麵容溫婉,果真是如旁人所言的溫婉女子模樣。
淩華霜心底泛起一絲不屑,這種溫婉女子,在她見過的諸多府邸後宅裡一抓一大把,困於四方天地,終日圍著柴米油鹽、夫君諸事忙碌,還常為些瑣碎小事爭得麵紅耳赤。
她垂眸,手指輕輕撥弄著腰間玉佩的紅穗,嘴角勾起一抹幾不可察的輕笑。
趙書晴視線也輕輕掃了一下淩華霜,比起上次見麵,今日這身裝扮依舊很襯她,是個明豔鮮活的女子,隻可惜,心高氣傲!
趙書晴向沈老夫人和沈策州規規矩矩行了禮,剛起身,便聽沈老夫人道:“怎麼不給淩小將軍行禮?”
聖上給了淩華霜副五品小將軍的頭銜,有名無實,連朝門都無法入。
但怎麼說也是一名將軍。
趙書晴聞言詫異,這話有多麼不妥,這兩人難道聽不出來嗎?
淩華霜抬了抬下巴,語氣冷淡:“不必了,我不在乎這些虛禮。一個月後我便要嫁入晉安侯府,我也不想與你起什麼爭執,你心裡有數就行。”
趙書晴轉頭看著淩華霜,在場的人都是坐著,唯有自己這個原配還站著,她神色平靜,輕輕理了理衣角,輕聲應道:“我亦是如此。”
“你放心,我並非不講道理之人,這侯府的管家權,我沒興趣插手。但你也得清楚,我不願被區彆對待,該是我的,一樣不能少,不是我的,我淩華霜還不屑去爭!”淩華霜說得底氣十足,眼神中透著幾分傲意。
沈老夫人眼中閃過一絲讚賞,微微點頭。
沈策州見狀,也跟著附和:“書晴,你可聽明白了?華霜與一般後宅女子不同,她有勇有謀,自然不會跟你計較這些,你這下該安心了。”
趙書晴隻覺滿心荒唐可笑,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應。
淩華霜不會像其他後宅女人,怎麼?後宅女子怎麼啦?
他們如何定義的後宅女人?
她不願在這無意義的事兒上浪費唇舌,隻是淡淡地說了句:“多謝。”
淩華霜對趙書晴這平淡反應很是不滿,她自覺已做出極大讓步,在後宅之中,掌家權可是眾多女子夢寐以求。
如今她都退讓了,趙書晴難道不該表現出幾分欣喜?
就這麼簡單的“多謝”二字,算怎麼回事?
淩華霜皺了皺眉,看著趙書晴平靜的麵容,又想到若是此刻爭辯,反倒顯得自己小家子氣,一時間,氣氛陷入僵局。
沈老夫人先一步打破了尷尬:“今日晚膳都在長鶴院用吧。”
沈策州急忙道:“我知道你很喜歡吃羊肉,這次采買到不錯的羊肉,今夜吃暖鍋可好?”
淩華霜展顏一笑:“難為你還記得,以前在軍中,附近有牧民養羊,我起初吃不慣,後來慢慢倒也喜歡上了。打仗時,能有口熱乎羊肉吃,那可是難得的美味。”
沒有人讓趙書晴坐,趙書晴自己找了一個位置坐了下來。
沈老夫人起初聽淩華霜講軍中過往,還覺著新鮮有趣,聽久了,便覺膩味。沈策州上過戰場,對這些事兒早已習以為常,沒甚新奇。倒是趙書晴,聽得津津有味。
淩華霜卻講到興頭上,並未察覺沈老夫人和沈策州的反應。
一轉頭,卻見趙書晴聽得饒有興致,頓時皺了皺眉,心下不悅,隻覺自己像是被趙書晴當成說書人消遣了一般。
晚膳,趙書晴看著滿桌子的羊肉,海鮮,心裡歎息,方才找借口,沒找到,溜不走。
她吃不得羊肉的膻味,對海鮮更是過敏,這些沈策州都是知曉的。
這羊肉湯一煮,膻味混在湯裡,海鮮味也散不去,她根本無從下筷。可她什麼也沒說。
沈策州和沈老夫人都隻關注著淩華霜。
淩華霜見趙書晴不動筷,不禁問道:“你怎麼不吃?不合胃口?”
“我不喜羊膻味,對海鮮身體也有些不適。”趙書晴如實答道。
淩華霜聽完,撇了撇嘴,嗤笑道:“矯情,在戰場上,有口羊肉吃就是天大的福氣了,還管什麼羊膻味、身體不適,就是你們這些人日子過得太舒坦,不知人間疾苦。”
趙書晴沒有反駁。
不可否認的是,上過戰場的人確實吃過不少苦,生死一線時,哪還能顧得上這些講究。
沈策州聽了淩華霜的話,也跟著附和:“就是,書晴,你也該學學華霜的灑脫,彆這麼嬌弱。”
說著,他竟還夾起一塊羊肉,放到趙書晴碗裡,“來,嘗嘗,說不定吃著吃著就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