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伯不用擔心,您好好養病,我待會就會吩咐人請淮陽城最好的大夫給您和阿瑀看病。”
錢伯連連搖頭,“我老了,不用費那個銀子在我身上,我這個病是從娘胎帶來的,如今活到這個年歲已經是上天眷顧了。”
大夫錢伯是看過的,可如今的年歲,用藥就得更加謹慎,他那天一聽那些名貴的藥材,他隻有在老爺的賬本上見過幾次,這一個月,阿瑀把院子裡能賣的都賣了,也隻買了這一份藥回來,他本想分一半給阿瑀喝的。
那些藥那麼昂貴,用在他身上浪費了啊。
要不是實在不想拖累阿瑀,他也不會厚著臉皮求三姑娘。他素知三姑娘心胸廣闊,不似大夫人大姑娘那些個精打細算的後宅女子。
沈容沒有接錢伯的話,而是提起錢懷瑀,“阿瑀還小,如果他有想法,待爹爹回來,就讓他跟在爹爹身邊學些東西。”
錢伯渾濁的雙眼猛然一亮,“老奴替阿瑀謝過三姑娘!”
能跟在老爺身邊,那就是說不用拘泥於府宅之內,外麵天高地廣,堂堂男子漢跟著老爺出去闖蕩,那簡直是沈家人最好的出路了!
沈容想到剛剛錢懷瑀出去時,看自己的那一眼,還是問了出來,“錢伯,阿瑀對我是不是有何誤會?我感覺他不喜歡我。”
“三姑娘見諒,阿瑀性子就是如此,不是針對您。”
沈容點點頭,可她確信沒看錯,那錢懷瑀剛剛那雙眼眸裡確實有一絲恨意……
不過沈容也不在意,她幫錢伯治病,幫錢懷瑀治腿,那錢懷瑀和謝尋的連係就斷了,想到從謝尋手裡挖到一個寶,她就心情愉悅。
從廂房出來的時候,錢懷瑀依舊蹲在地上不知道煮著什麼,而且還是拿個後背對著自己。
沈容翻了個白眼,這小孩的性格還真是彆扭古怪。
“哎!小孩!我走了!”
覺察到錢懷瑀猛然僵硬的後背,沈容嘴角一勾,心情不錯哼著歌出了院門。
隻是她沒發現,她剛走不久,顧明便也來到了這間小院門口。
顧明駐足望著那個少女離開的背影,眼眸閃過一絲微妙。
聽說她在庫房整治了趙亮,有趣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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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容今日去找錢伯沒有帶任何人,她重活一世,出於本能的戒備,她並不想把自己的想法宣之於口,包括她十分信任的曼禾。
回來的時候卻感覺身後有人跟著她。
想到某種可能,沈容微微眯起眼睛,經過回廊拐角時,腳步一轉。
來人發現沈容不見了,也加快了腳步,衣裙掃過過蕪廊時,有什麼冰冷的東西忽然從頭上掉了下來。
伸手一摸,柔軟泛著寒意的東西順勢卷住了她的手腕,那東西吐著信子和她大眼瞪小眼。
“啊啊啊啊!”
一條花花綠綠的蛇以優美的弧度飛了出去。
沈容從簷上跳了下來,拍了拍手上的灰,“你跟著我乾什麼,鬼鬼祟祟的,再有下回,一律當刺客刺處理。”
瑤娘瘋狂甩著手,控訴地看著老神在在的沈容。
沈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彆用這種眼神看著我,我可不是沈旭,彆給我裝模作樣。”
說完,沈容繼續往前走。
而瑤娘收回垂然若泣的表情,撇撇嘴跟在她的身後。
“我就是特地來謝謝三姑娘的,今早,曼禾姑姑給我送了一百兩銀子,”瑤娘笑嘻嘻,“被三姑娘威武地一腳踢下湖,一點不冤。”
“哼。”
瑤娘走快兩步,跟在沈容身側,“我以前針對你那都是迫不得已,我要是不給沈虞打頭陣,說一些沈虞不方便說的話,我在大房的日子會很難過的。”
沈容斜了她一眼,“哦,那你現在就不怕日子難過了?”
“如今三姑娘掌家,我自然要討好三姑娘啦!這府裡誰最終說了算,我還是懂的,嘿嘿。”
沈容又哼了一聲,“算你識相。”
瑤娘忙表忠心,“三姑娘,往後我就是你的馬前卒,我幫你罵天罵地罵空氣,您隻需要一個眼神,我絕對心領神會,堅決不用開您的尊口,隻求您讓我有口肉吃。”
曼禾把那一百兩銀子送去瑤娘的院子後,回來頗為感慨,說瑤娘立刻把銀子分給了底下的丫鬟,據說,她手底下的丫鬟已經好幾個的月錢了都沒領到了。
各個看著萎靡不振的。
這個瑤娘性子潑辣,罵人毫不客氣,動手也直接利落,她倒是覺得有些欣賞。人嘛,有時候為了活下去,總歸要做些違心的事的。
瑤娘除了替人呈口舌之快討好彆人,人倒是不算壞,懂得審時度勢,如今又向自己投誠,在大房多個可有可無的眼線也沒什麼壞處。
至於瑤娘所求,無非就是銀子,她……有得是!
見沈容不拒絕也不同意,瑤娘想了想,便把自己打聽到的一些事說了出來,“我聽沈樂無意說到,大夫人昨日忽然病倒了,沈虞在旁侍奉,我估摸著應該是被三姑娘威武的樣子氣倒了……”
本以為交出去的掌家之權不用多久就能收回來,沒成想,沈容上來直接大刀闊斧把她那些年立下的死規矩一朝改了,還真讓沈容執行了,大夫人親手提拔的庫房管家也被撤了,是誰都要被氣死的。
更何況這掌家之權又是大夫人她親自答應交出去的,簡直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能不直接躺下了嗎。
沈容有了些興趣,“那可要好好請個大夫看看了,不然一不小心死了,這沈家偌大的富貴可就享用不到了。”
如今估摸著大房正在想用什麼辦法搞她呢,她們現在都能沉住氣不來找她,自是沈虞還握著阿九這個“把柄”呢……
見沈容沒有反駁她,瑤娘突然興奮,自是知道了沈容接受了她的投誠,她神秘兮兮壓低聲音,“還有一事,聽說最近沈旭都在焦頭爛額往總兵營跑,似乎是有什麼棘手的事,前些天我還瞧見他拿了好大一筆銀票呢,不知道要乾啥。”
沈容但笑不語。
那個人可是個睚眥必報的主。
不用多久,就能知道,沈旭為當初在靜安寺山腳下魯莽的行為所付出的代價是什麼了……
兩人剛回到容音閣,便看到了一個書童模樣打扮的男子抱著什麼東西站在院門口。
見沈容容色淡淡,瑤娘納罕了一下,畢竟這謝尋身邊的人上門,沈容一向熱情相待的。
沈容對著瑤娘挑挑眉,那意思是看你表現了。
瑤娘收到信號,可還是有些不敢相信,選擇保守起見,“喲,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星弦小公子啊,你們紫竹榭一向不食人間煙火,如今怎的往後院跑啊,稀客稀客啊!”
平日裡這三姑娘見到自己早就把他請入容音閣了,今日就隻站在院門寒暄,似乎根本沒有請他進去的想法。
光站在院門口,就想拿走公子的墨寶?休想!不讓她沐浴更衣就不錯了。
星弦微微抬著下巴,“我是替我家公子來尋三姑娘一趟。”
瑤娘避而不答,“星弦小公子抱著什麼呀?竟然用錦盒裝起來,該不會是謝公子送我們三姑娘的禮物吧?”
三個人的目光都落在星弦抱著的條形錦盒上,星弦忽然感覺有些下不來台,梗著脖子道,“胡說!我家公子才不會巴巴讓我過來送東西給三姑娘呢!我……我…我隻是經過這裡罷了!”
星弦內心卻想著,還不快來討好他!
“哦……”瑤娘笑得意味深長。
沈容莫名就笑了一下,“既然星弦有事忙,那我便不打擾了。”
看著沈容和瑤娘走進院子裡的背影,被留在院門口的星弦很是震驚,他可是公子身邊的書童哎,難得光顧一次容音閣,她不是一向都以上賓對待的嗎?
結合這段日子沈家流傳的關於三姑娘所做的一切,強勢掌家,乾脆利落撤掉趙亮,果斷重新製定規矩,看似做得不多,可事事落實到下人的心坎上。
就短短幾天,就漸漸得到沈家下人的一致擁戴,竟不可思議地把大夫人苦心經營多年的威壓一朝打破。
如今也算是把整個沈家都握在了手裡。
以前總覺得三姑娘做事隨心所欲,在公子麵前嘻嘻哈哈十分鬥趣,如今看來,公子所說或許並無道理,這個三姑娘其實很聰明,頗有種大智若愚的境界。
星弦忽然就有些看不懂了,她以前不是整天追在公子身側,懶得去管這些東西的嗎?
低頭瞧了瞧還好端端留在在自己手中的字畫,他好像把事情搞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