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有爹爹的庇護,她是真的心無城府。對權勢與財富的誘惑一無所知,把人看得太過於簡單。
見識了喜怒不形於色的謝尋,深藏不露的顧明後,她覺得,即使重活一世,單單靠自己的能力,也鬥不過他們。
即便爹爹富甲一方,但在強權之下,隻有財富的沈家,或許真的不堪一擊。
退一萬步來說。
即便她以錢養權,以權護沈家,也得有信得過的人,這個人還得有領軍之能,足以和謝尋抗衡。
趨吉避凶,人之常情。
可人心難測……
前世加注在她身上的背叛、利用、屈辱她不想讓任何人知道,更不可能讓爹爹知道前世自不量力的自己為了救他,經曆了什麼。
可今日她必須要透露些什麼,才能讓爹爹提前做出防範。
再次回想前世的記憶,讓沈容麵露痛苦……
“爹爹我想和謝尋解除婚約。”
沈正陡然一驚,知道自家女兒絕不會拿這件事開玩笑,瞧見她眼神有異,低聲哄道,“容容為何如此突然?可是和你謝表哥鬨脾氣了?”
沈正是知道當初沈容對謝尋是有多瘋狂的。
她一向不愛參加貴女們的宴會,自備受追捧的謝尋來到淮陽城,常常受貴族子弟邀請遊玩,她一改往日的嗤之以鼻,想方設法混進去,每每總把宴會玩得天翻地覆。
半年後,她忽然神色激動,神神秘秘來求自己向謝尋提親,更讓他想不到的是,謝尋沉思了良久後,居然同意了。
他和謝尋點明,自己就一個女兒,家裡的產業要她繼承,自己是要招婿的。
那謝尋眉眼帶笑,淡淡說道,“無妨。”
那時候他也是有疑惑的,可這謝尋來自錦城謝家,自己夫人的本家,自是什麼都不缺的,更是對錢財嗤之以鼻。雖說自己女兒長得明豔漂亮,可與世道追捧的閨中禮儀,端莊賢淑的女子不同。她性子張揚,來去自如,可要是真正了解她,謝尋會被容容吸引也無可厚非。
明明昨日還大張旗鼓前往靜安寺求姻緣的女兒,如今卻說要解除婚約,沈正是怎麼也不理解的。
“容容啊……”沈正拍了拍沈容的肩膀,眼眸深處有著愧疚,“爹爹無能,這謝尋該是我們沈家能觸到的最有權勢的世家子弟了,而且謝尋此人驚才絕豔,日後定然非池中之物,容容若能與此人成就好事,將來等爹爹老去,也能放心去見你阿娘……”
沈容也知道自己太突然了,可彆人以為的突然,可這條路她卻是走了四年……
不管是誰,都以為她是一時意氣之言。
更何況這個最了解自己的爹爹。
爹爹是知道當初得知謝尋同意婚約時,自己有多高興的。
沈容眸色沉重,思慮良久,終是說了出來,“爹爹,你可……相信夢境預警。”
“夢境預警?”
“昨晚阿娘給我托了一個夢……”
聽到沈容說到夢,便想起剛剛沈容推門而入時的異常,她眼眸含淚,分明說的是做了噩夢!
還沒等他細問,隻聽見沈容繼續說道,“那個夢裡的一切真實得就像是我的一段記憶……”
——
晌午的太陽出來,暖洋洋的,沈正的書房外靜悄悄的,隻有書房院門口,守著兩個精壯的護衛。
“哎呀”一聲,一身穿黃色衣裙的少女出了來,腰背挺拔離開書房。待少女走後,沈正一臉嚴肅出現在書房門口,盯著遠處的雪山沉思。
沒一會,常年跟在沈正身邊的季青,約莫三十多歲,把手裡的信遞給沈正,“千樞閣又來信了,每月來一封,還真是鍥而不舍,是不是如往常一般,拿下去燒了。”
沈正目光落在無一字的信封上,最後目光定在信封角落那個不起眼的符號上出神。
“阿青,你可記得半年前千樞閣來的第一封信上說的什麼嗎……”
季青沒有說話,而是眉心緊緊皺了起來。
“老爺,若是和他們牽扯,隻怕是與虎謀皮……”
這樣的道理,他何嘗不知。
“老爺是相信阿容所說之事?如果是真的,那如今沈家就是群狼環飼啊,我總感覺阿容還隱藏著什麼東西……那謝尋……”
沈正警惕地抬手阻止了季青的話,對守在暗處的人抬抬手,等暗處之人看守的範圍擴大,沈正才幽幽歎口氣,“府裡的勢力暫時先按兵不動,交給容容處理,我不便出麵,免得打草驚蛇。”
“有些事容容不想說定然有她的思量,我了解容容,今日她如此反常,定然是發生了什麼極為讓她恐懼的事,如果僅僅是一個夢,她絕對不會流淚的,自阿泠過世後,我就再也沒見她哭過了……”
沈正表情越發嚴肅,“千樞閣收集天下信息,曾秘言,天下恐將生變,和阿容所說之事吻合,我們不能不提前防範,否則往後就會處在十分被動的地位,”沈正頓了頓,“阿青,即便是我多慮,外界對我沈家虎視眈眈也是事實,我原想著獨善其身,如今看來是不可能了……”
“那大房那邊……”
沈正終是不忍,“隻要大房沒了掌家大權,就不能惹出什麼事來,如今我們也有了防範……容容說後宅之事交給她處理,她長大了,我相信她,我也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沈正想到剛剛沈容說起大房之時,眼眸裡有著恨意和勢在必得,如果不讓她處理,怕是會生出執念,而且他接下來會很忙……
“你安排幾個你親手調教的護衛暗中跟著阿容,不管是府裡還是府外。”
沈正一反常態從季青手裡接過信,又定定看了許久,才轉身回了書房。
眼眸閃過濃濃的擔憂,吩咐手下看好門,季青便跟了進去,把書房門緊緊關上……
——
沈容不知自己是怎麼從書房裡退出來的。
她隻知道她的腳步前所未有地平穩、鎮定。
一直到出了書房,上了回廊,眼見著就要回到自己屋裡了,她腳下才忽地一軟,毫無預兆地絆了一下,扶了旁邊廊柱一把。
如今父親已經有所警覺,定然不會再輕易入套,現在當務之急就是要有一個能抗衡謝尋的人。
思緒紛亂之間,沈容忽然就閃過前世風光無限,即使在亂世中也過得無比逍遙自在的鄴京第一名妓穆昭昭的名言。
她說,天下是男人的天下,隻有男人能征服;而女人,隻需征服男人,便也征服了天下。
前世被困住的自己極為羨慕穆昭昭,在亂世中還能過得瀟灑無比,沒人能束縛她,打壓她,折辱她,活得十分自我。
沈容無疑是極為明豔漂亮的,如今她尚未長出羽翼,還需隱忍,隻能暫且借助他人之勢。
如今府裡除了謝尋……
那便是……阿九!
既然前世他能因為沈虞的救命之恩而保她一命,說明此人還是多少講些情義的,不管前世還是今生,自己都是他的救命恩人,定要好好利用。
穆昭昭說過,情之一字,最是霸道無解。
若手握重兵的淮安王能成為她的盟友……最好是裙下之臣,為她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