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具沉默的人中是沈虞最先調整過來。
“確實是瑤娘的不是,”沈虞眼眸閃了閃,剛剛的難看神色已經被她隱藏起來,重新換上一副知書達理的模樣轉身囑咐落湖的女子,“大冬天的,瑤娘都濕透了,先回去換身衣服吧,阿樂也跟去照看著,此事到此為止,切不可在大哥麵前多說什麼。”
看似是在做和事佬,實則是拿沈旭來壓她。沈容很是佩服自己這個堂姐,這話說得七扭八拐的。
二房嫡出有一子一女,分彆是沈旭和沈虞,三年前,沈虞花重金在淮陽城總兵營裡給沈旭買了個官,這三年,源源不斷的金銀從沈家流入總兵府,直至今年沈旭才堪堪升了個從五品的輕騎將軍。說是將軍,實則隻是個不大不小無關緊要的職位,其實平日裡就是負責城裡的巡視,抓抓地痞流氓小偷小賊什麼的。
麵對沈虞影射的話和沈樂時不時偷偷瞪過來的目光,沈容老神在在,全當做沒聽見沒看見。
目送著落湖女子被送出院子,沈虞往前走了幾步,拉起沈容的手,“阿容,此事到此結束,往後莫要再提,如若被謝表哥知曉,又該斥你行事魯莽了。”
沈虞笑罵,“你也真是!掌家之事哪有那樣兒戲,你往後若想管家,我明日起便開始教你,隻不過,此事頗為費心力,少則一年半載,多則三年五年,你可不能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天天想著去找謝表哥哦,我知謝表哥很是受淮陽城女子追捧,但他為人正派,定不會被哪個狐媚子勾搭了去,況且他總還是要顧及你這個未婚妻的。”
沈容收回被沈虞握住的手,收回袖子裡,重重地擦拭著,直到傳來火辣辣的疼,才莫名扯扯嘴角,她都要被沈虞的話說動了,恨不得立刻跑到謝尋身邊守著他,去它什麼勞什子掌家之權。
可惜她沈容已不是上輩子的沈容……
麵對後宅女子這彎彎繞繞的小心思,沈容忽然就覺得有些煩了。
轉身走進寢房,“掌家之權易人之事往後再說,當下有件事需要大姐幫忙。”
不急,她在等待那個機會,讓沈虞從雲端跌下的機會,不然難解她心頭之恨。
不是最在意名聲嗎,如果有天撕破她的偽裝,虛偽儘顯,讓她臭名昭著,名聲掃地,人人喊打,不知她又會露出何樣的表情。
她沈容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
沈虞眉梢帶笑,自認為是拿捏住了沈容,論手段,自己這向來直來直去的堂妹根本就不配做自己的對手,她可是被娘親從小像這鄴京貴女的方向培養的。
可當沈虞看到被沈容掀開被子露出裡麵的一個高大的男人時,難得一臉錯愣。
“阿容你……昨晚……和他……”沈虞有些語無倫次,大昭女子對名聲極其看重,往後嫁的夫家也是很重視女子的名聲清白的,如果被人知道……
沈虞眼眸湧現著奇異的光芒。
沈容癡戀謝尋如狂,若是握住了沈容這個把柄,就等同捏住了沈容的命脈,往後這沈家還不是她說了算……
如果籌謀得當,屆時再給大哥買個更大的官,把往鄴京的路也通一通,到時她自會跟著水漲船高,便有資格謀求到更高權位的夫君,再也不用被淮陽城貴女們死死壓著,也不用受二房的掣肘,便是高貴如鄴京貴女,自己也是能夠得著的……
沈容並未錯過沈虞的表情,此刻她無比清晰地知道,自己這個堂姐想的是什麼。
“大姐能幫我處理掉這個男人嗎,我不想被表哥知曉。”沈容扶著腰,含糊其辭,“他昨晚突然闖入我房內……”
沈虞眼神落在沈容腰上,頗為微妙,“阿容如此信得過我,我定不負你的囑托!我一定幫你守住這個秘密,絕不讓第三人知曉你已非清白之身。”
沈虞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聽聞沈容的這個決定,不假思索就答應了,甚至都沒看到沈容眼眸裡濃濃的看好戲的表情,她打量著床上衣襟半露,身姿挺拔的冷峻男人,鄙夷想著自己這堂妹倒是個會享受的。
前世的自己為什麼看不清這女人的心思呢,明明都寫在臉上了啊?
沈容嘴角微勾,她會讓沈虞在其最引以為傲的地方翻不了身……
她草草打發了明顯有些興奮過度的沈虞,便開始著手下山。
重活一世的沈容,如今最想見的自然是不管今生還是前世最愛她的爹爹。
隻是原本應該停留三天的貴婦小姐們竟也在今日下山,這一路聽下來,竟是不知何原因,昨晚了空大師夜觀天象後,竟然十分突然地閉關謝客了。
沈容一想到那個隻會念佛的老和尚,抖了抖身子,甚至跑得更快了。
前世自己就是死在了這裡,她一點都不喜歡這裡,也不喜歡那個故弄玄虛的老和尚,誰知道他會不會把自己抓回去研究?
旁人家的貴婦小姐都是乘著嬌攆下的山,馬車都停在山腳下,而她則是腳步輕盈地重新走下台階,每每想到,每下一個台階,離她爹爹更近一步離還生機勃勃的沈家近一步,就恨不得如小時候幻想那般,長一對翅膀。
隻是,剛到山下,她就發現自己的馬車不知被什麼利器割得破爛不堪,車軲轆被卸了下來,就連馬車前的馬匹都不見了。
在一眾華麗的馬車之間就像一堆垃圾。
這些人有完沒完!
不用想也知道是那幫喜歡謝尋的女子所為。
“是誰做的都沒有膽量承認嗎?”沈容明顯感覺到,她話一出,無數雙眼睛看向自己,卻又假裝聽不見,沈容眸光清寒,“‘敢作敢當’都做不到,有什麼能耐跟我沈容搶東西!怕隻是陰溝裡的鼠輩!”
話落,一個氣質斐然的粉裙少女被眾女子簇擁著從馬車後出來,皆是十五六歲的年紀,穿著花花綠綠的華服,還是頗為養眼的。
“是我做的!怎麼了!我出尊手教訓教訓你,也是對你的一種賞賜,還不來磕頭謝恩!”為首的粉衣少女身旁,另一個女子昂著頭,不屑道。
那女子話落,哄笑聲從那群女子處傳了出來。
“賞賜?那我給你的賞賜,不知你能否接得住……”
忽然,那群女子的笑聲戛然而止,皆驚恐地看著那一身黃裙的少女利落地拔開身旁不知是哪家侍衛的佩劍直衝她們而來。
還沒來得及反應,耳旁破風聲先響起,“嘩啦啦”什麼東西碎裂的聲音。
眾人驚魂未定朝聲音處看去,竟是一輛被劈得四分五裂的馬車躺在了地上!定睛一瞧,不正是剛剛承認動手的貴女的馬車嗎!
沈容牽著僅剩的一匹馬,回到自己馬車前,利落地還劍入鞘,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這樣一來,我們扯平了。”
沈容納罕地多看了眼旁邊巋然不動的侍衛,自己拔了他的劍,現在又還劍入鞘,就剛開始給了自己一個眼風而已,便巋然不動了。
她不禁對侍衛環繞著的低調的馬車有了一絲好奇。
如此訓練有素的侍衛,馬車裡的人定然不簡單。
隻是才反應過來的那貴女,被砍了馬車,加上剛剛沈容提劍而來的架勢嚇得忽然尖叫起來,沒一會便蹲下身嚎啕大哭起來,她周圍的貴女們的臉色也不太好看。
“你敢得罪我,你不知道我是誰?”眼看自己人被欺負,一直站在最前,被眾女簇擁著的粉衣少女眯著眼看著沈容,高傲得不得了。
“不知道!”沈容很是乾脆地給出一個答案,揮手趕人,“我要回家了。你們趕快回去吧,現在出發回去還能吃個早膳!”大清早在這裡跟她嘰歪,也不嫌寺廟裡的素齋膳餓人得慌。
她當然知道當先的粉衣女子是誰,她便是淮陽城總兵的親妹妹秦安安,前世她被困總兵府,可沒少被這個女人白眼,隻是,這又有什麼關係呢,彆說她秦安安,就是她哥哥秦瑛來了,這馬車她也照劈不誤。
“你……沈容!你彆不識抬舉!”秦安安大怒,一向被眾星捧月的存在,何時被人如此輕描淡寫過。
“我就是不識抬舉了又怎麼樣?”沈容的火氣被引了上來,極為不耐煩。
她想回家就這麼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