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天,陳景恪將內外循環概念寫了下來,然後召集內閣、戶部和金鈔局進行了協商。
不出意外,這個策略再次震驚了一乾人等。
誰都沒想到,經濟竟然還可以這麼玩。
如果真的能將這套循環體係建立起來,大明就要開創一個前所未有的大時代啊。
而他們這些人,也都將因此在史書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對於提出這套理論的陳景恪……他們已經麻木了。
陳伴讀提出什麼理論,都不要覺得奇怪。
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他心中有一整套的治國方略,正在一點一點的往外拋。
大家都在期待,他還會拿出什麼劃時代的政策。
時間很快就來到了十月初,這天陳景恪休沐,閒來無事就上街溜達。
路上遇到好幾個手捧鐘表的人,那走路的姿勢彆提多驕傲了。
恨不得讓全天下人都知道,他買了鐘表。
隨著第一批購買鐘表的商人仿製成功,這玩意兒終於在全國各地開花。
朝廷也放開了手腳,趁著最後的空檔期大批量對外拋售,儘可能多的為國庫創收。
不過接下來朝廷會調整策略,專門製作豪華鐘表。
這個活兒彆人想搶也搶不走,沒辦法,玻璃表麵隻有朝廷能做。
隻要玻璃製作方法不被公開,最奢侈的鐘表,就隻有朝廷能做。
洛下書院的鐘表作坊也已經投入運營,規模不大,但走的是新潮路線。
外形、材質方麵獨具特點,非常受歡迎。
畢竟,彆人隻能仿製,想改造表芯很難。
書院掌握著製造鐘表的原理,能根據實際需要進行調整,還能進行一係列的升級改進。
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書院的鐘表作坊都將引導潮流。
再加上朝廷給的分成,書院資金問題已經解決,就等開花結果了。
而鐘表,自誕生之日起,就擁有了特殊的地位。
讀書人、商人,對其非常的追捧。
讀書人是以此標榜自己重視時間,商人則是因為商業行為必須要準時。
至於官吏就更彆提了,家中必備一個鐘表,衙門也有至少一個鐘表。
以此來確定上下班時間。
當社會的中上層都開始追捧一樣東西的時候,潮流就產生了。
鐘表很快就成了家庭標誌性的物件,頗有點類似於前世某時期的三轉一響。
但這玩意兒價格確實不便宜,一個壯漢不吃不喝乾一年苦力,都買不起一個。
真不是一般人家能消費得起的。
所以,買鐘表成了實力的象征,成了一件非常光榮,又值得炫耀的事情。
每一個能買得起的家庭,都會被大家羨慕。
其實相比於鐘表賺錢,更讓陳景恪高興的,是鐘表提升了大家的時間觀念。
以前約見麵時間,大家都會說一個較為籠統的時間。
比如,上午見麵,或者下午見麵,很少會具體到幾時幾刻。
然後就會出現一個情況,有人一大早就去了,有人半晌午才去。
非常的不方便,還會造成不必要的麻煩。
不是他們不想約更具體的時間,而是缺少便捷、準確的計時工具。
鐘表的出現,在一定程度上解決了這個問題。
潛移默化中,強化了大家的時間觀念。
當然,現在也隻是剛出現這個苗頭。
真正要讓全民強化時間觀念,還需要鐘表進一步普及,甚至要等到更加方便的懷表手表出現。
但至少,大明已經走在了正確的道路上。
剛走出沒多遠,又見到幾個十一二歲的小孩,脖子上掛著一個布口袋,口袋裡裝著厚厚的報紙。
“賣報……賣報……翰林院主編的大明周報……”
“郎君、娘子買一份吧,十一文錢一份……”
陳景恪駐足觀看,這一幕陌生又熟悉。
陌生是因為他上輩子也沒有親眼見過報童,熟悉是因為影視劇裡經常看到。
大明周報第一期終於發行,報童賣報也是陳景恪提出的建議。
儘管大明采用了很多惠民政策,可大多數家庭依然處於貧困線以下。
雇傭一些貧困家庭的少年賣報,能增加銷量,還能為貧困家庭創收。
十文錢批發給報童,他們十一文錢賣出去,一份賺一文錢。
當然,如果買報紙的人不嫌麻煩,可以去當地的報紙網點購買,十文錢一份。
對報紙有需求的人,大多不會在乎這一文錢。
所以,這是個不錯的生意。
隻是報紙畢竟是新鮮事物,根本就沒有人理會他們。
半天一份都沒有賣出去。
陳景恪走上前去,拿出一張十文的寶鈔和一文銅錢:
“給我來一份。”
一名報童興奮的拿出報紙遞過來:“謝謝郎君,祝您金榜題名。”
陳景恪心下莞爾,這小子很機靈啊。
他將報紙卷起來拿在手裡,說道:“賣出去幾份了?”
那少年有些喪氣的說道:“您是第一個買的。”
陳景恪有些疑惑,又問道:“你們出來多久了?”
那少年回道:“大早上就出來了……”
洛陽雖是國都,也有窮人的。
而且作為大城市,窮人窮的更徹底。
均田製推行以來,鄉下的百姓都分到了田。
隻要肯勞作,多多少少都能有口飯吃。
大城市不一樣,這裡的窮人是真正的無產者,窮的蕩氣回腸。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聽說朝廷招人賣報紙,一份能賺一文錢。
關鍵是,可以先拿報紙,賣出去之後再結賬。
這種約等於沒有成本淨賺錢的好事兒怎麼能錯過,各家都紛紛將孩子送了過來。
這些孩子也算是懷揣夢想而來。
畢竟,一天就算隻賣出去份,都夠一家子口吃一頓飯了。
能賣出去十份,賺的錢就能和父親一天薪酬平齊了。
然而,現實狠狠的給他們澆了一盆冷水。
從早上到現在,也就隻有陳景恪買了一份。
大多數人看都不看一眼,少部分人會問報紙是什麼。
然而這群大字不識一個的孩子,哪知道這些。
翻來覆去就那幾句話,翰林院主辦的周報,走過路過不容錯過什麼的。
聽到這裡,陳景恪大致已經猜到問題出在了哪裡,又問了最後一個問題:
“你們都在哪裡賣的?”
那少年說道:“人多的地方啊,集市、做工的地方……都去了。”
陳景恪心道果然如此。
集市雖然人多,可大多都是小市民,在識字率不高的年代,大多都是不識字的。更不會用一天的薪酬,去買一份不知道是什麼玩意兒的周報。
做工的地方,說白了就是苦力市場,識字的人就更少了。
在這些地方,能賣得出去才見鬼。
於是就說道:
“你們選錯地方了,報紙隻有識字的人才能看的懂,你們應該去讀書人多的地方。”
“或者去商人比較多的地方也可以。”
那少年怯怯的說道:“讀書人都是大老爺,我們不敢去。”
陳景恪沉默了一下,才繼續說道:
“但你們是替翰林院賣報紙的啊,他們不敢拿你們怎麼樣的。”
“如果有人搶你們的報紙,你們就記住他的模樣,然後去找給伱們報紙的人就可以了。”
“他們自然會去找那些讀書人的麻煩的。”
那少年眼睛一亮,猶自不敢相信的道:“真的嗎?”
另外幾個賣報的小孩,也都很興奮的樣子。
陳景恪笑道:“當然是真的……不過你們吆喝的也有問題,應該告訴客戶,什麼是報紙。”
然後,他就將報紙的具體含義告訴了幾個少年。
又給他們設計了幾句新的廣告詞。
比如,麵對讀書人的時候,就喊:太上皇、皇上、太子殿下親筆文章……不容錯過。
麵對商人的時候,就喊:國家政策、商業信息、物價變動……
雖然他們並不能完全懂是什麼意思,但在利益的驅動下,還是努力記了下來。
見他們都記熟,陳景恪就說道:“去吧,在耽誤下去,時間就不夠了。”
那少年朝他深深鞠躬:“謝謝郎君,您是個好人。”
陳景恪笑著揮揮手,目送他們離開。
這個機靈的少年,給他留下了不錯的印象。
但他並沒有詢問對方的名字,也沒有扮演老爺爺給予對方什麼大機緣。
揠苗助長並不一定就是好事。
給他一點幫助,讓他賺取能力範圍內的錢,已經足夠了。
如果他真的有能力,早晚還有再見之日。
而且不要覺得賣報就沒有前途,等大明周報的名聲打出去,會有人主動在大街上等候他們。
一天賣個幾十份不成問題。
那就是幾十文錢的利潤,比好幾個苦力一天賺的錢都多。
而且賣報紙,本身也算是文字相關的工作。
真有心,慢慢學著識字,比普通人更容易出頭。
等小朋友們都消失在視線裡,陳景恪打開報紙看了起來。
版麵、內容之類的全都沒有變化,和上次見到的一模一樣。
區彆是,紙的質量差了很多,摸上去明顯更加粗糙。
當然,變差也隻是相對的。
用這玩意兒糊牆啥的,完全沒有啥問題。
報紙糊牆,也是曾經好幾代人的記憶啊。
油墨也少了清香,變成了單純的油墨味道,顯然也換成了最普通的那種。
但並不影響閱讀。
這才是地地道道的報紙啊。
且說那幾個少年,心懷忐忑的來到一處讀書人聚集之地,大著膽子吆喝了幾聲。
本來那些讀書人還不感興趣,甚至覺得他們有點吵。
等聽清楚周報是什麼東西,而且上麵竟然有太上皇、皇上和太子的文章,當即就有人過來購買。
十一文錢對他們來說,根本就不算錢。
了解太上皇、皇上和太子的想法,有利於科舉和將來從政啊。
必須要買。
拿到手之後,發現內容竟然如此豐富,就更覺得物超所值了。
畢竟,平時買一本書需要幾十上百文,大部頭的書甚至要幾貫,幾十幾百貫的都有。
這份報紙的內容,比得上好幾本書了。
書上字體一般比較大,一頁紙沒幾個字。報紙采用的是蠅頭小字,排版也較為緊湊。
故而內容十足。
所以,對於這些讀書人來說,報紙真的是物美價廉了。
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內容如何。
很多人也在懷疑,內容到底值不值得花這十一文錢。
雖然這點錢不算什麼,可誰也不想當冤大頭不是。
如果關係好,他們可以去買報紙的人那裡去蹭,可不熟悉就拉不下那個臉了。
總不能過去說,借我看看如何?
就在他們猶豫的時候,就聽那些少年喊:先看後買。
竟然可以先看後買?
這下很多還在猶豫的人,立即就圍了過來,要了一份就在旁邊觀看起來。
他們倒是不敢拿了就跑,畢竟這周圍都是讀書人,要是乾了這種事兒丟人就丟大了。
關鍵,這些報童表麵看都是翰林院雇傭的,誰也不清楚到底是哪種雇傭關係。
不敢隨便欺負這些小孩。
報紙的排版還是有些陌生的,他們熟悉了好一會兒才找到開頭在哪。
然後就發現,第一篇文章竟然真是太上皇寫的。
皇上、太子的文章都有。
後麵很多文章,都是朝中大佬編撰。
陳景恪、李善長、邱廣安等等,都有文章在上麵。
內容也非常多樣化,有講吏治的,有講治民的,有講新政的,有講學術的。
其中李善長講的就是法治思想。
藍玉竟然也寫了一篇文章,關於文明治軍的。
看到這裡,大家基本確信,這份報紙有用,非常有用。
當下也不再猶豫,很多人都買了一份。
很快,這幾名報童的報紙就全賣光了,還有不少後來聽到消息的,因為沒買到扼腕歎息。
那個機靈少年眼珠子一轉,大聲吆喝道:
“明日一大早我們還會過來的,諸位先生想買可以在此找我們。”
那些讀書人一聽,自然很高興,紛紛預約一份。
直到有一個人問道:“你們大致幾點能到?”
那機靈少年一臉茫然:“啊?”
什麼幾點,他根本就聽不懂。
這時,另一名讀書人說道:
“你看他們像是買得起鐘表的人家嗎,彆問了,想買就早點過來吧。”
機靈少年有些羞恥,他知道鐘表,取報紙的地方就有一個,可他不認識啊。
心中不禁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學會認識鐘表,更準確的掌握時間。
——
就在此時,安西灣的朱樉,迎來了至關重要的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