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子到來,山東官員自然不敢怠慢,就要啟程前去見駕。
朱標早就料到這一點,提前一步知會各地方衙門。
沒有召見就不要來了,管好地方,配合金鈔局工作就好。
即便如此,他剛到的時候,山東布政使也帶領上百位官吏、士紳前來參拜。
朱標看著這位布政使,心裡暗歎不已。
倒不是針對這位布政使,而是因為彆的事情。
按照規定,布政司的最高領導應該有三個。
分彆是主管行政的左右布政使,以及主管司法的按察使。
但因為胡惟庸案和趙瑁案,職務出現大量空缺,導致山東布政司就隻剩下一個布政使。
這種情況很容易造成布政使權力過大,不利於政局穩定。
可這種重要位置,一時間還真不好填補。
低級官吏可以通過選拔民間人才來擔任,高級官吏必須要經過係統培養才行。
主要是缺口實在太大,人不夠用了。
這也是他不願意大開殺戒的原因。
但現在說這個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隻能加強監管,儘快將空缺補上。
很快朱標就安頓好,開始了工作。
他當然不會說自己的真正目的,表麵上就是來推行寶鈔新政的。
根本就沒有人會懷疑。
暗地裡則派人去打探,民間關於黃河的輿論。
百姓的反應嘛,其實沒多大反應。
黃河奪淮入海已經過去二百二十餘年,期間連年戰亂,百姓流動也很大。
到了當前,百姓關於黃河的印象,就隻有那一條故道了。
也就住在黃河故道附近的人,還在流傳一些不知道真假的傳說。
有黃河會如何,他們不知道。
可能會好一點吧,但誰知道呢。
再說了,這麼大的事情哪輪得到小民百姓操心。
上麵的人說要改道,難道我們還能反對不成?
與其關心這個,還不如關心一下一頓吃什麼。
看到這些,朱標卻鬆了口氣。
他深知,在沒有見到確切好處之前,想讓百姓同意很難。
隻要他們不反對,事情就已經成了九成。
現在就看士紳階層的反應了,他們才是關鍵點。
他們讀過書,有一定的見識。
關鍵是,下能裹挾百姓,上能勾連百官。
不把他們擺平,什麼事兒都不好辦。
士紳的反應就兩極分化了,住在黃河故道附近的堅決反對。
因為他們家的地就在這裡,黃河回歸故道要衝毀他們家的田。
且萬一失控了怎麼辦?到時候就是生靈塗炭。
離黃河故道比較遠的,則是敲鑼打鼓的歡迎黃河回歸。
有了黃河水灌溉,他們家的旱田,立馬就變成上好的水澆地。
且黃河水運的便利,他們也能享受到。
至於黃河失控?我家離的遠,問題不大。
實在沒有不同意的道理。
但總體來說,還是支持回歸故道的更多。
原因很簡單,住在黃河故道的畢竟是少數。
看到這裡,朱標就更放心了。
大多數人支持,少數人的意見就可以被忽略。
而且這些人之所以反對,不過是想要好處罷了。
隻要朝廷在彆處給他們劃一塊地,他們比誰都積極。
少數強硬分子也有辦法,趙瑁案和假鈔案,可以量身為他們打造一整套罪證。
作為仁慈的皇太子,允許他們二選一。
但還有一個群體不能忽略,那就是讀書人。
而且正如朱標所預料的那樣,這個群體意見最複雜。
有認為要讓黃河回歸故道的,重現昔日榮光。
有反對的,太危險了,沒人能承擔得起這個責任。
還有人牆頭草,認為雙方說的都有道理。
不過好消息是,反對的人也大多是擔心風險太大,而不是反對回歸。
這讓朱標徹底放下心來。
到了這一步,事情差不多已經明朗。
但朱標依然沒有表態,或者說在朝廷正式下令之前,作為皇太子他是不會表態的。
但不表態,並不意味著不能稍稍透漏一點傾向。
之後他就動身前往河南,路上他感歎了一句:
“若是黃河還在就好了,乘船一日就能從山東到達河南,免了路途奔波。”
永遠不要低估,下級官吏揣測上級心思的能力。
這句話傳出去之後,原本態度曖昧的山東官吏,紛紛表示支持黃河回歸故道。
有了官方的表態,輿論漸漸的向著回歸故道轉變。
就連最不關心此事的百姓,也開始討論起來。
朱標的那句話,也先一步傳到了河南。
所以等他到達之後,河南這邊的輿論風向,清一色支持黃河回歸故道。
這裡的官員還試圖打探他的口風,獲得更確切的消息。
朱標自然知道他們的目的,就故意說道:
“黃河改不改道不是我們說了算,要有專業人才勘探,拿出證據才行。”
此言一出,官吏們心中就什麼都懂了。
太子殿下這是想要詳細數據。
而太子殿下代表的是陛下,也就是說陛下想要數據。
這東西我們沒有,但可以找人勘探啊。
妥了。
馬上找懂河務的人去辦。
之後朱標就不再談論黃河改道之事,做到這一步已經足夠了,再多就是畫蛇添足。
接下來,他將心思都放在了寶鈔新政上。
時間已經進入六月份,到了發行新鈔的時候了。
寶鈔新政到底能不能行得通,就看這一哆嗦了。
就算有再大的事情,也要為此讓步。
——
時間線退到半個月前。
在完成黃河改道的布局之後,朱元璋就帶人來到寶鈔提舉司的倉庫。
各種麵額的寶鈔,碼放的整整齊齊,猶如小山一般。
即便陳景恪見多識廣,腿也有點軟。
這可都是錢啊。
不過還好,不需要扶椅子就能自己站穩,沒有丟人。
朝旁邊的朱雄英和徐允恭看去。
發現朱雄英就是有些興奮,彆的都還好。
想一想就明白原因了,太孫,啥場麵沒見過。
徐允恭就沒這麼淡定了,從他不停滾動的喉結,和略微有些顫抖的手。
就能看出心中是多麼的亢奮。
這讓陳景恪心裡平衡了許多,丟人的不是我一個啊。
“老徐,啥感覺?”
徐允恭白了他一眼,不過還是老實的說道:
“我算是明白,為何會有那麼多貪官汙吏了。”
“看到這麼多寶鈔,我都有些控製不住自己了。”
陳景恪也沒了開玩笑的心思,說道:
“是啊,在來之前我覺得自己能視金錢如糞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