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光中,周京淮麵容模糊。
葉嫵臉上笑意變淡,她眷戀地望著他,那邊很亂,她其實不知歸期。
周硯禮也下車了,他看看兒子,再看看葉嫵輕聲道:“阿嫵走了!”
葉嫵忽然揚著聲音:“周京淮,新年快樂!”
這一聲新年快樂,不是祝福,而是承諾。
周京淮,你要等著我!
等我帶傅玉回來。
周京淮嘴角牽起一抹淺笑,他看不見她,隻知道她在樓下,他莫名心慌亦朝著她揮手:“阿嫵,新年快樂!”
一顆眼淚,從葉嫵眼角滑下,她沒有去擦。
再看一眼!
毅然轉身,鑽進車子裡。
她怕,再等一會兒,她沒有勇氣離開。
名貴的黑色房車緩緩啟動,葉嫵不是單獨去的,榮恩集團派了40人團隊一起跟去那裡,至於集團事務,則是周京耀全權處理。
葉嫵說,一個月內,她一定回來。
……
車子,漸行漸遠。
露台上的男人,耳朵稍動,臉孔朝著遠處望去。
徐懷南想扶他進去,但是周京淮一把捉住他的手腕,壓低嗓音:“她去哪裡?”
徐懷南剛得到了消息,他思索過後,並未隱瞞周京淮:“剛果,找傅玉。”
周京淮神色一凜:“打電話叫她回來,彆讓她去。”
徐懷南輕歎:“阿嫵想做的事情,沒人攔得住。好在先生陪著過去不會出事兒的,再說還有四十個保全人員。”
但周京淮仍不放心。
他摸索著欄杆,朝著過道走去,似乎是想把葉嫵追回來。
可是等他下樓,周家的車子早就駛出老遠了。
鼻端,仍然是硫磺味道,遠遠近近響起了鞭炮的聲音,新年的熱鬨來了,但是葉嫵卻離開了。
周京淮站立著,黑眸微濕。
他不明白,她怎麼敢闖那種地方,她不要命了麼?為了虛無縹緲的希望,值得麼?
徐懷南扶著他:“外頭涼,回房間吧!”
周京淮的瞳仁,盯著前麵一處地方,像是能看見般。
小傾城和瀾安,手裡拿著仙女棒,巴巴地望著他。
小孩子的眼裡都是渴求。
周京淮看不見,但是他慢慢地蹲下了身子,張開雙臂。
小傾城和瀾安,一齊撲在他的懷裡,緊緊摟著!
“爸爸。”
“爸爸!”
父子三人相擁著,遠處有煙花綻放,炫麗耀眼。
徐懷南與周京耀一旁看著,都蠻傷感的。
周硯玉的太太親自端著餃子,望著周京淮,擦擦眼淚說道:“下樓了就一起吃個團圓飯吧,家裡許久沒有這樣子齊全了。”
周夫人亦抹淚:“京淮一起吃餃子吧,吃了平平安安。”
小傾城與瀾安,左右扶著,他們待爸爸溫柔。
小周願被阿姨抱出來,添添新年喜氣,周京淮破天荒沒有沉睡,與家裡人度過除夕。他一直微微地笑,不知道是不是最後一個除夕了。
深夜,他夜不能寐。
他摸著去了小周願的嬰兒房,阿姨才喂過小周願,給小家夥洗了小屁股,正弄得乾乾淨淨地放在小床上哩。
周京淮摸著過來,坐在嬰兒床邊上,他找了小玩具逗小周願。
小周願高興,小臉浮起微笑。
阿姨驚喜:“小周願喜歡爸爸呢,都笑了!笑起來真好看,真像爸爸。”
周京淮摸到小家夥的手指,輕輕牽住,溫柔低喃:“是不是想媽媽了?”
小周願用力踢小腿兒。
周京淮微微一笑。
自從回來後,他極少這麼笑,現在笑起來如鐵樹開花。
這晚開始,周京淮一直在等,等葉嫵回來。
每次醒來,他都會問葉嫵回來了沒有,徐懷南叫他放寬心,說那邊順利著呢。
可是……
一天,兩天,一個月。
小傾城和瀾安上學了。
小周願已經會呀呀說話,時常發出嗷嗷的聲音,除了喝奶粉還開始吃輔食了,周夫人燒掉了兩個廚房,最後由周硯玉的太太為小家夥做輔食,吃起來可香香了。
周京淮每天會抱她。
小周願的身上,有葉嫵的味道。
春意漸濃,轉眼就到了櫻花盛開的季節,算算葉嫵已經走了一個半月。
她與周硯禮失聯了。
周京淮每日都到樓下的櫻花樹下等,從燈亮等到燈熄,偶爾有車子經過他會站起來,黑眸幽深地盯著那邊。
後來,周京淮等不了了。
他大半時間陷入昏迷,醫生常駐在周家,他們給周京淮做了基本的治療,葉嫵沒有回來,沒人敢冒然動這個手術。
周夫人以淚洗麵,六神無主。
小傾城和瀾安不上學的時候,都會陪著爸爸,他們亦思念媽媽。
櫻花轉淡,落敗了。
一個彩霞漫天的傍晚,雲彩濃鬱得像是潑墨,炫麗多姿。
幾輛鋥亮的黑色房車,魚貫駛進周家大宅,最後在主宅樓下熄火。
周家人蜂擁而上,都是喜極而泣。
尤其是周夫人,臉上掛著淚痕,期待著與丈夫阿嫵團圓,更期待著傅玉歸來,她早早聽說,傅玉跟著一起回來了。
是,傅玉回來了。
人黑了,清瘦許多,但風采依舊。
周夫人差點跪下了,語無倫次:“太好了太好了!傅玉,終於把你給盼回來了!阿嫵和硯禮呢?他們去了一個多月,可擔心死我了,我日日夜夜地盼著他們歸來。”
傅玉麵上帶著猶豫,一會兒,車上下來兩個人。
是葉嫵與周硯禮,俱都受了重傷,一個吊著胳膊,一個扶著腰身瘺瘺而行。
在國外,他們遇見暴亂,險些喪命。
葉嫵撐著傷痛,一臉的蒼白:“周京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