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樣想著,語氣便愈發悲愴起來,對著喬家這兩兄弟苦口婆心,“長樂這個孩子我是知道的,對羨兒素日最是深情,如今出了這檔子事,必然是傷心欲絕,也不知現在哭成什麼模樣了——她那樣喜歡羨兒,羨兒怎能辜負她?”
喬羨冷笑。
喬羽冷笑。
孟長樂傷心欲絕?
想到方才元宵燈會結束,孟長樂把自己攔在巷子裡,咬著牙問:“喬羽,你有病嗎?你撮合喬羨與孟清月我不說什麼,可你撮合我與孟行舟作甚!?”
麵對女子濃濃的怒火,喬羽摸了摸腦袋,疑惑:“為什麼不能撮合你跟孟行舟”
孟長樂緊緊蹙著眉,張口便是“我是喬家女,待回了府認了親,自然是要嫁給昭王為正妃的!”
昭王殿下和國公千金指腹為婚,至今婚約尚在。
喬羽這才後知後覺想起來還有這一茬。
可,想起來方才孟長樂提起自己即將要嫁昭王時那般期待憧憬的模樣,究竟是哪一絲哪一毫傷心了?
人家分明開心的很!幸福的很!
喬夫人還真是想多了
喬羽心情不由得有些複雜,眼見著喬夫人還在推搡喬羨,讓他速去孟府請罪,而後者不情不願,一張臉都皺成了核桃。
喬羽終於還是忍不住了。
畢竟若是再不說,隻怕這場烏龍便會越鬨越大,到時候,便不好收場了。
眼見著喬羨的腳步都快挪到門口了,喬羽重重舒了一口氣,欲言又止,欲言又止,欲言又止,終於還是在喬夫人覺出不對勁的狐疑目光下,緩緩開了口。
“其實孟二小姐溫婉端方,也堪為阿羨良配。”
眼見著喬夫人徹底不再理會自己,隻是愈發催促起喬羨來,喬羽眼一閉,心一橫,終於還是破釜沉舟般喊了出來,“姑母!孟長樂她不能嫁給阿羨!”
“她是阿羨的親妹妹,您的親女兒!”
靜。
死一般的寂靜。
滿屋落針可聞,冷風嘩啦啦灌進簾子裡,吹的屏風搖晃嘩嘩作響,可,此刻一切的聲音似乎都漸漸遠去,消弭。
偌大的正廳,隻聽得見幾人的呼吸聲,紊亂中略顯急促。
喬羨抬著的右腳頓在半空,嘴巴微微張著,似是還沒蘊過來這話是何意。
喬夫人卻已哀嚎一聲,直直撲到喬羽身前,一雙眼瞬間便蓄滿了淚。
她似是害怕自己聽錯了,竟是連欣喜的神色都不敢顯現半分,隻急急哭著與喬羽求證,求證他說的並非虛言。
極致的震驚之下,一張口,聲音竟都有了幾分嘶啞,“你說你說長樂便是我的親女兒?”
她的嗓音極輕極慢,似是生怕說大了幾分,便驚擾到了自己來之不易的女兒!
喬羽柔聲,扶著姑母的手臂,坐下,“此事我與父親原也不確定,所以他才先遣我回京,待明確表妹身份,確保萬無一失之後,再告知姑母。”
“隻是沒想到鬨出這檔子事來,我這才不得已先行告知,還請姑媽莫怪”
喬夫人怔怔的坐在原地,努力消化著喬羽這番話。
也就是說,方才那些話,不是假的。
長樂,便是她苦尋了十數年的親生女兒!
那個清雅知禮的孩子,那個一見到她就甜甜喚著喬伯母的孩子,那個差點便成為了她兒媳的孩子。
竟,是她懷胎十月掉下來的一塊肉!
雙鬢微霜的婦人,終於還是在此刻泣不成聲。
她伏在喬羽懷中,放任自己哭得不能自已,滿屋皆是女聲悲切而又激動的嚎哭,見者傷心,聞者流淚。
唯獨喬羨早已徹底愣在了原地,從頭僵硬到腳,竟是好半晌也沒回過思緒來。
安撫好了喬夫人,喬羽去拍了拍喬羨的肩,一臉同情,“兄弟,節哀。”
妻子變成妹妹,任誰一時半刻都接受不了。
因此眼下喬羨表現出這樣一副比喬夫人還要震驚的模樣,也不是不能理解。
喬羽和喬夫人對視一眼,兩人都心照不宣的不再言語,留出時間讓喬羨自己消化。
眼見著喬羨的臉色白了紫,紫了青,呆滯在原地好半晌,穿堂冷風入室,迎麵撲在人的麵頰上,帶來晚冬瑟縮的寒意。
喬羨這才終於被拉回了思緒,“孟長樂是我妹妹?”
喬羽舔了舔嘴唇,不說話,喬夫人卻小心翼翼的起身,把喬羨拉在自己懷裡,欲言又止:“兒啊為娘知曉你難過可造化弄人你再怎麼不願意接受”
她語重心長,勸著兒子早些接受現實。
可,喬羨如今在意的,根本就不是什麼莫名其妙的妻子變妹妹!?
“你確定嗎?孟長樂真是我妹妹,你沒弄錯?”
喬羨忽然扭過頭,緊緊盯著喬羽,冷不丁便開口問出這句話來。
喬羽一愣,而後下意識點頭,“千真萬確”
喬羨長長舒了一口氣,似乎直至這一刻,他才終於找回腦中的清明,問,“那我和孟長樂的親事怎麼辦?”
五禮俱成,隻待親迎。
請帖也早就給各家挨個送了過去,這個節骨眼,說不娶了?
“自然是不能娶了,親兄妹如何能成親?”喬夫人斬釘截鐵的說道。
可是旋即想到這些天的籌備與安排,不由得又有些頭疼。
喬羽想了想,提出一個“好”主意:“反正都是孟家小姐,娶誰不是娶?”
“既然阿羨不能娶孟長樂,那就讓他娶孟清月!”
“這樣對外說出去,親家也還是沒變,隻說咱們記錯了兩位小姐的次序,也好圓過去。”
喬夫人不由得有幾分心動。
如此聽來,似乎確也是個好主意。
那不如就這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