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後。
十二月初五,臘日。
臘日是華夏最古老節日之一,夏稱清祀,殷稱嘉平,周稱大臘。
一大早,晨霧未散。
梁嶽冒著寒霜起床,擁有深厚內力以及真氣,些許寒氣不能入侵。
從米缸拿出裝著大黃、白術、桂枝、防風、花椒等藥材的藥囊,再架鍋燒火,把米酒和藥囊放進去熬酒。
此酒名為屠蘇酒,臘日服屠蘇酒以祛寒氣和瘟疫。
梁嶽又架起一個壇子,放入精米、大量清水,熬至半熟,再放入萊菔,芥蘭、菜心、大芥菜、春菜、大蒜及芹菜,熬製七菜粥。
這個時代還沒中秋,臘日是團圓的節日,今日吃得好一些,梁嶽特地放了一點野豬肉、虎骨進去。
“梁兄!”
門外傳來男子呼喊聲。
梁嶽快步到柴房拿出狼皮、狐裘、虎皮等物。
推開大門,一輛馬車停在門口,下來一位留著兩撇小胡子,身材矮小,樣貌帶著一絲精明的年輕人。
這是林堅,南方小士族的商人,近半年與劉充梁嶽相處較為不錯,也是獵物的主要銷售商。
“來,赤芝、白芝等五芝。共有十份,一共五貫三百文,五貫即可。”林堅掃了一眼虎皮狐裘,“這些價值八十五貫。”
狐裘虎皮珍貴,但在獵人手裡收購的價格不高,尤其是虎皮不算太大的情況下。
林堅準備把錢搬下來,梁嶽提醒道:“林兄,順便把我之前欠的賬清了。”
“不急,梁兄若是缺錢,可以晚一點結賬。”
“不必。”
最終到手二十貫。
梁嶽把藥材裝入包裹,臨走之前想了想,打了點屠蘇酒,盛了一點七菜粥。
一人上了靈岩山。
寒霜凜冽,冷霧徹骨。
會稽極少下雪,山風寒冷徹骨。
冰天雪地,城外流民也少了,不知去哪躲避寒霜,又或凍死在某個角落。
山嶽高處。
梁嶽左右張望,這時節山裡沒人,稍微一陣小雨大風,便能令人失溫而死。
他暗運真氣,雙腿閃過金芒,前方是百丈高空,驀然一躍而下。
禽遁奇門——鳥步。
整個人在空中滑翔起來。
耳畔寒風獵獵,衣袍隨風飄飛。
梁嶽閉上眼睛,享受著自由自在的飛翔。
浩浩乎如馮虛禦風,而不知其所止;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
飛翔與長生,印刻在人類血脈當中的終極夢想。
梁嶽覺得自己在此界是孤獨的,艱辛求索,尋道長生;此時此刻,竟有點享受這種感覺,人生代代無窮無已,唯有真仙長存於世。
一路滑行五裡。
隨後又步行半個時辰,終於來到桃林所在之地。
“大冷天你來乾什麼?”老道門外練拳,熱氣蒸騰。
“這不是臘日來了,給您老送點吃的。這是最近的藥材。”
看著梁嶽手上的食物,石泉子囁嚅一聲,眼神柔和下來。
“進來吧。”
半年來,石泉子從未邀請梁嶽進入屋中,今日倒是破天荒。
踏入大門,撲麵而來香火味。
瓜果香燭供奉無字神牌,臘日祭祀眾神,倒也不奇怪。
供桌神牌旁邊放著一盞古樸油燈,黃豆般的燈火搖曳。
此物平平無奇,梁嶽目光掃過此物,不再關注。
右邊是床鋪,左側為書架。
“吃了嗎?一起吃?”石泉子說道。
“也行。”
食不言,氣氛沉默。
飯後,梁嶽掃了一眼書架,除了常見的尚書、論語、五經以外,大多數是金石草木類的藥書,以及前人寫的雜病論。
其中一本古樸的書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書頁泛黃,線條開裂,應當被人時常翻閱。
上書六個大字:太平長明燈焰。
這品相,一看就不是上周的。
劉徹打造仙人承露盤,以求仙人賜丹長生,引發民間幾百年來的尋仙風潮,其中胡編亂造的法門不知幾何,這半年梁嶽接觸了不少假仙法,都有點鑒法專家的意思了。
此界隱士人均尋仙問道,藏書大部分都是所謂的長生秘法,成仙寶丹。例如當初見到的鬆濤山人,上個月梁嶽拜訪過一次,這家夥光道法就有二十本,可惜沒一本是真的。
像石泉子這種獨有一門法術的屬實少見。
“前輩,我能看一眼嗎?”梁嶽指著秘籍。
“這個?隨便看,拿回去看。”石泉子啞然失笑,“老道年輕時修習此法,三年未有寸進,勸你不要太沉迷。大丈夫當以功業為重。”
“在下牢記在心。”梁嶽隨口說道。
太平長明燈焰乃是一門法器神通,屬於神魂類的法術。
修煉長明燈焰者,須備一盞廟中香火燈,以酥油、鮫油、石蠟、驢膠等製成燈油。
最關鍵是以神魂、真氣點燈;成功燃燒火焰,燈焰長時不滅;在燈不滅的情況下,神魂可溝通長明燈,使用焰火類的法術。
此燈平時放置家中供奉,出門遠遊不必攜帶,可遠程借燈焰施法。
此火非凡火,乃燈焰真火。
梁嶽粗略掃了一眼。
“此法若為真,正好補足自身缺陷。”
禽遁奇門太過被動,定身、幻術、滑翔、召禽都屬於輔助類法門。
長明燈焰若能修行,便是多一門主動型法術。
而且此法屬於“借法”,消耗應該不大。
“前輩,那我就拿回去看了。”
“好,慢走。順便把地仙丹拿了!”
梁嶽下山後,石泉子喃喃自語,目光掃過古樸油燈,說:“看來不是他們的人。”
沒錯,當日五鬥米教眾找的就是他。
曹魏時,太平道與五鬥米道合流,共由六個大祭酒率領,以天師六寶為號召,石泉子是其中一名祭酒的後代。
五鬥米教的人正是準備找他,以他的旗號號令散落會稽民間的五鬥米信仰。
本以為梁嶽懷著目的而來。
經過半年的觀察,石泉子發現這小子還真就喜歡玄道。
“嗬……癡兒。”
梁宅。
祖母曬著太陽。
寒冬臘月,團圓時節。
一老一少兩口之家,兩人相望,人丁不興,家宅冷清,頓覺有些蕭瑟淒冷。
“嶽兒啊,早日找個好婆娘。”祖母昏昏欲睡,嘴裡念叨著。
咚咚咚!
大門敲響,門外小姑娘明眸皓齒,甜甜道:“梁叔叔好!”
“小玨?劉哥?”
劉充抱著一堆吃食,笑道:“一起過。”
不遠處,林堅提著熱氣騰騰的烤鴨,大聲喊道:“加我一個!”
三個大男人張羅起來,梁宅頓時熱鬨非凡。
咚!
又有人敲門。
“還有誰?”
打開門,門外站著一個白麵小生,冷風吹得小生雙耳發紅。
“英台?”
寒冬臘日,似乎有些熱鬨了起來。
(以後中午十二點,晚上八點半發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