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不浪臉色一冷,沉聲道:“吳搖凰,你以為我怕你不成!”
聲音方落,一道銀芒閃過,流光劍出鞘,灼灼的盯著吳搖凰刺來的匕首。
蘇淩見狀,無奈地搖了搖頭,朝吳搖凰道:“吳姑娘脾氣火爆不好嫁人的我都說過,我最不喜歡打打殺殺的,都不要動手,聽我說兩句如何!”
吳搖凰知道,此種情勢之下,自己根本沒有取勝的把握,這才撤回手中匕首,盯著林不浪,冷聲道:“他殺了我那麼多夥計,我沒有什麼跟他可說的!這件事,絕對完不了!”
蘇淩一聳肩膀道:“吳搖凰,你似乎對你那手下幾個夥計十分的關心啊沒看出來,你這個主人,對手下人倒是真的有感情啊!”
吳搖凰臉色有些悲憤道:“你當然不清楚,雖然他們名義上稱我為小姐,視我為主人,可是在我的心中,他們都是我的恩人,沒有他們的仗義相救,吳搖凰根本就活不到今天!”
蘇淩心中一動,看來這女娘身上,的確有不為人知的故事。
“吳搖凰啊,其實呢,你那幾個夥計一個都沒死,活得好好的!不過,沒死是沒死,就是暫時失去了自由罷了!至於他們能不能重獲自由說到底還要看你配合不配合了?”蘇淩不再隱瞞,攤牌道。
“什麼他們沒有死?”吳搖凰驚喜道,可又有些懷疑地看著蘇淩道:“可是這姓林的說,他已經將他們都”
蘇淩哈哈一笑道:“怪隻怪我這兄弟直率,開個玩笑都跟說得真的一樣實話告訴你,你走之後,我在房中閒得實在無聊,就順手解了我這兄弟的煙毒,想著等你回來,問問到底是怎麼個事可是左等你不回來,右等也不見你的蹤跡閒的實在太無聊了,便讓我兄弟去看看你這客棧還有沒有我們沒去過的地方等事情辦完之後,到這密林之中彙合”
林不浪接著道:“我奉了公子的命令,在灶房的案台之下,發現了一處通往地窖的入口,於是便進入地窖,想要看個究竟結果我剛走到地窖深處,那幾個人便刀槍並舉,將我圍住沒有辦法,我隻能將他們都擒住,綁在了地窖之中”
吳搖凰聞言,倒吸了一口冷氣,心中暗自吃驚,那幾個夥計的本事她是知道,還是在偷襲的情況下,竟然六個大漢被這姓林的一人所擒這姓林的本事實在是太驚人了!
蘇淩又道:“所以你放心,隻要吳姑娘好好配合,回答蘇某幾個問題,等到天亮以後,我們安全從客棧離開,定然放了那幾個人,咱們井水不犯河水吳姑娘,你覺得如何啊?”
吳搖凰這才暗暗鬆了口氣,臉上的神情又恢複如常,淡笑嬌聲道:“原來如此那我也沒得選了不是,奴家聽公子的隻是不知,公子要奴家怎樣配合你呢?”
“很簡單,就幾個問題,不過你要說實話當然,若你說假話,也不是不可以,隻是你要掂量掂量你一個人,能不能勝得過我和我這兄弟任何一人”蘇淩話裡柔中帶剛道。
吳搖凰聞言,卻忽地抿嘴一笑道:“回答公子問題,奴家自然願意,隻是不知道公子給奴家準備了多少問題呢?要是不多,那奴家自然好回答,可若公子沒完沒了的問下去那公子豈不是賴在奴家這裡了麼?”
蘇淩暗道吳搖凰好心思,這看似開玩笑的說辭,其實在向他表明自己的態度。
回答問題可以,但是問題若太多了,那她可是不伺候的。
蘇淩點了點頭道:“吳姑娘放心就是,蘇某自然不是那種糾纏不放的人”
吳搖凰眨了幾下媚眼,這才神情淡然笑道:“既然如此,蘇公子儘管問,奴家洗耳恭聽便是!”
“很好!”蘇淩滿意的點了點頭,“第一個問題,剛才我那兄弟對我說,在地窖之中,他看到滿地都是斑斑的血跡,還有濃重的血腥味道,想來那裡可是死過不少人的另外,還看到了半截男屍,從他的頭頂受著戒疤來看,應該是個出家的僧人,所以,我想問問吳姑娘,你這客棧還做殺人的買賣麼?那地窖既然經常殺人,那那些人都是被誰所殺的呢?還有那僧人什麼來曆,為什麼死在你地窖之中了呢?”
吳搖凰神情淡然,不慌不忙地點了點頭道:“這沒什麼大驚小怪的,你看看這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奴家那小小的客棧,總要維持下去吧可偏偏兩三月見不著一個住店的客人,所以,為了我們客棧的營生,就殺了一些人,粗粗算來,大約有二十多個吧殺了他們,拿了他們身上值錢的東西,好換些肉食和蔬果,買些酒來,維持客棧的貨源啊”
“什麼二十幾個人!好狠的女人!”林不浪眼珠一瞪,大怒道。
蘇淩淡淡看了他一眼,卻還是比較穩重的,沉聲道:“不浪,稍安勿躁,且聽她說完!”
吳搖凰也不搭理林不浪,繼續又道:“至於那個和尚麼奴家要是記得不錯,他出家在充州伽藍寺似乎是那裡的主持,法號喚作了悟。”
蘇淩點了點頭,不動聲色道:“看來吳姑娘經常乾殺人越貨的買賣啊,我想若是今日我們著了你的道,估計現在早已被你們拖入地窖,也被拆骨割肉了吧”
吳搖凰也不否認,格格一笑道:“可惜了公子不是現在還好好的麼?”
蘇淩心中也騰起一絲怒意,卻被吳搖凰看在眼中。
吳搖凰又擺手一笑道:“公子,且息雷霆之怒,休發虎狼之威奴家雖然殺了不少人,劫了不少的錢財物什,但是奴家敢說,死在吳家客棧的人,沒有一個不該殺的!他們都該死!”
蘇淩挑了挑眉毛,沉聲道:“都該死?吳姑娘,人之生死,似乎你做不了主吧?二十餘條性命,你一句都該死怕是不能自圓其說吧”
“嗬嗬嗬”吳搖凰聞聽此言,竟笑得花枝亂顫,用蔥指朝蘇淩點指道:“蘇公子,真以為我是一個喜歡殺人的女魔頭了麼?奴家這吳家客棧,做的可是正經營生,殺人嘛,隻是順帶手的事情罷了!”
“殺了二十餘條性命,你還大言不慚地說你做的是正經營生,你好不知羞恥!”林不浪怒道。
“生氣了?火氣怎麼比奴家都大呢?罷了,罷了實不相瞞,奴家也不是隻要住店的客人都要殺的小店雖然不大,但還是立得有規矩的,吳家客棧,有三不殺!”吳搖凰這才正色說道。
蘇淩聞言,沉聲問道:“但不知是哪三不殺?”
“老弱病殘,婦孺孤寡為一不殺,不但不殺,但凡這樣的人住店,客棧還奉送吃食和銀錢!”吳搖凰緩緩地豎起了一根手指道。
蘇淩點了點頭道:“嗯,這一不殺,倒是有些講究”
吳搖凰又伸出第二根手指頭道:“僧道出家之人為二不殺,不僅不殺,照樣免費供給素齋素飯!”
蘇淩不置可否,冷笑道:“嗬嗬這個卻是不儘然吧,且先聽聽你那第三不殺,再與你計較!”
“這三不殺,便是大晉士卒不殺不過,敗兵,匪兵等為禍四方的兵痞等,不在其中!”
吳搖凰說完這句話,眼眉一挑,又沉聲道:“當然,吳家客棧除了這三不殺之外,還有三必殺!”
蘇淩聞言,又來了興趣道:“那就說說,三必殺都是什麼!”
“貪官汙吏,無論是告老還鄉的,致仕辭官的,隻要住進奴家的客棧,必殺之!殺了他們之後,所得錢財物什,除了留給客棧日常用度,其餘全部接濟鎮中百姓!”吳搖凰一字一頓說道。
蘇淩聞言,點了點頭,深以為然道:“這種人,留著也是禍害,的確是該殺吳姑娘這也算劫富濟貧!”
吳搖凰又道:“強盜悍匪,綠林飛賊,必殺!”
蘇淩點了點頭,眼角的餘光看向林不浪,見他原本憤怒的神情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竟也有些讚賞之意。
“紈絝浪蕩,世家門閥的二世祖們,必殺!所以,奴家這小店,有這三不殺和三必殺,二位公子,還以為奴家是亂殺人的女魔頭麼?”吳搖凰說罷,媚眼又看向蘇淩。
蘇淩點了點頭,正色道:“如此看來,吳姑娘你也算是盜亦有道了,的確不能稱之為亂殺人的女魔頭隻是,姑娘如何確定住店的客人,是在你三必殺之列的,那二十幾個被你所殺的人,都不是無辜的呢?”
“嗬嗬蘇公子開玩笑呢?這吳家客棧自從由我來操持,算算年月,至少也有近三年了,什麼樣的人,什麼樣的德行,奴家搭眼一瞧,便能瞧得出來,那二十幾個人”
吳搖凰驀地頓了頓,似乎想了想道:“準確來說,是二十五個人其中八個是江洋大盜,六個是貪官汙吏,還有六個是任上搜刮百姓,貪得無厭卻最終平安無事的致仕官員,另外五個呢皆是大晉各地的大大小小的門閥二世祖所以,奴家敢保證,他們沒有一個是被冤殺的,他們都該死!”
她又似補充道:“若是兩位公子不信,可以等回到吳家客棧,見到祁三,他手中有一本名冊,上麵記載了這二十五人的姓名和來曆出身等諸事,兩位一看便知!”
蘇淩這才頷首道:“行吧,暫且相信你說的三不殺,三必殺不過,我兄弟可是說了,如今這地窖裡,可還有半截僧人的屍體,吳姑娘,蘇某若是記得不錯的話,你那三不殺裡的第二條,可是說得清清楚楚,僧道出家之人,理應不殺的啊既然如此,這僧人又是如何死的?而且死後還被你們肢解成那副模樣吳姑娘,這你又作何解釋呢?”
吳搖凰聞言,冷笑一聲,眼中滿是恨意道:“你說那了悟和尚啊,蘇公子,我若說,這禿驢該殺,而且殺他千次都不解恨,你信還是不信呢?”
蘇淩看了一眼吳搖凰道:“蘇某信或不信,卻是要聽聽吳姑娘的說法才能下定論的”
“罷了,這件事奴家本不想提的既然公子問到這裡了,奴家便也不打算再瞞著了”
吳搖凰幽幽一歎道:“實不相瞞,這伽藍寺的了悟和尚,早你們一天投宿到了我這吳家客棧”
“那日,雪已經下了起來,雖然不似你們來那日下得大,但是這了悟孤身一人,也無腳力,一路跟頭趔趄的來到吳家客棧門前,當時是祁三迎的他,見他是和尚,問明了他的身份,更知道他是充州伽藍寺的主持僧,所以整個吳家客棧,對他都是極為恭敬的。”
吳搖凰聲音不疾不徐,緩緩說道:“祁三便領了這了悟進了中廳,就安排在今夜你們坐的那張桌子那裡,然後回稟了奴家。奴家以為他是得道高僧,便親自見他,更是親自為他端了素齋素飯”
“可那了悟見了素齋素飯,不但不喜還有些生氣,言說他乃遊方和尚,不忌酒肉,還讓我們上酒肉,越多越好!”
吳搖凰說到這裡,秀眉不由自主地蹙了起來道:“當時我聽了這了悟的話,又看他大喊大叫的模樣,心中便有些不快,一個出家之人,全然沒有半點出家人的涵養不過,我見他背後背著戒刀,以為他是個武僧出身,自然脾氣嗓門也就大些,再加上,我這小店,的確也接待過很多不忌葷腥酒肉的僧人,因此,我心中雖然不滿,也就一笑了之,命夥計們端來好酒好肉,對這了悟好一番招待”
“那了悟見上了好酒肉,這才有了高興的神色,剛開始的時候,也不怎麼說話,隻把隨身戒刀解下來,放在身旁,埋頭吃酒吃肉,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或許是他多喝了幾口黃湯,有些意亂神迷,行事動作便越發乖張起來,竟然在中廳赤裸上身,露出了一身腱子肉,還將一條腿擱在板凳上,嘴裡手裡抓著肉,一頓胡吃海塞”吳搖凰說到這裡,一臉十分厭惡的神情。
“這也不算什麼,畢竟他要如何,我們不管可是,那一大壇的酒,全被他吃了,他還不滿足,嚷嚷著又要上酒我覺得這人脾氣暴躁,怕夥計們衝撞了他,便又親自搬了一壇酒給他吃,沒成想,我給他斟酒之時,那賊和尚竟然不老實,有意無意地朝我身前靠,還伸出他那如豬一般的手,想要摸我的手!”吳搖凰越說越氣。
“於是,姑娘你便翻臉了不成?”蘇淩淡淡道。
“那倒沒有,做我們這行的,迎來送往,偏那小店又是五方雜地,自然有些時候要逢場作戲,畢竟飲了酒的人,有的時候也是一時衝動,我未動聲色,靠著身法讓他無法接近我,他這才作罷”
蘇淩點了點頭道:“那這不是無事發生麼,怎麼後來他會”
“若隻是這些,我也就當他是一個吃醉了酒的粗野和尚罷了,然而,他吃了兩壇酒,外麵天色大黑了,雪又大,眼看是要留宿在這裡了,於是我便親自引著他到了二樓,就安排在蘇公子你那間客房”
“他原本已經吃酒吃得醉醺醺的,走路也是搖搖晃晃,站不穩身形待我開了房門,讓了他進去,說了幾句客氣話,轉身要走之時,未成想他竟然色膽包天,起了淫心,朝我身上便撲來,若是我未加留神,怕是必被他撲倒在地了”
“好個淫僧!”林不浪恨聲道。
“我見他朝我撲來,依靠靈巧的身法,閃身躲到一旁,他身材高大,滿身橫肉,根本止不住身形,一頭撞在桌案一角上,頭上便撞了個大包出來,這下,他可不依了,發起狠來,一把抽出他的戒刀,威脅我今夜陪他睡覺,若如不然,反正這客棧沒有住客,他惱將起來,將我們這吳家客棧的夥計全都一刀一刀殺死!”吳搖凰恨聲道。
“吳姑娘,看來你真的看錯人了,這分明就是個指佛穿衣賴佛吃飯的假和尚!”蘇淩淡淡道。
“於是,我便與這禿驢交手,在房中打到了走廊上,他一個未留神,朝我撲來我閃身之時,他整個身體撞斷了走廊的木欄,一頭從二樓搠下一樓,被趕來的祁三等人,亂刀砍死”
吳搖凰說到這裡,歎了口氣道:“說真心話,其實,就算他如此無禮,我也未想過真殺了他,隻想教訓一番便攆他滾蛋便是可是事已至此,我也沒有辦法,隻得招呼祁三等人,將他拖進了地窖之中”
說到這裡,吳搖凰幽幽一歎道:“蘇公子,這等畜生,這樣的淫僧,難道奴家殺了他,有錯麼?”
蘇淩其實在吳搖凰講述時,便已暗中觀察她的神情,將她時而羞憤,時而嫉恨,神情不似作假,心下也便信了八九分。
不過,蘇淩還是開口問道:“若是吳姑娘說的都是實情,這淫僧死不足惜,殺了便殺了不過,僅憑吳姑娘一麵之詞,恐怕”
吳搖凰淡淡歎息道:“蘇公子若是不信,可隨我前去吳家客棧地窖之中,奴家願意與祁三他們對質,事發突然,他們不可能與我事先串通,蘇公子可以聽聽祁三他們怎麼說,看看是否與奴家說的一般無二”
“不僅如此,那淫僧了悟的衣缽度牒,戒刀僧衣,皆在那地窖之中,畢竟他是伽藍寺的主持,這件事也需有個交代,奴家想著等雪停之後,讓祁三帶著這些東西,偷偷送到伽藍寺,也算是對他們寺中僧人德行不端的一個警告!”
吳搖凰說得十分至誠。
蘇淩點了點頭道:“好吧,此事我自然會查證的,暫且相信吳姑娘的話”
吳搖凰這才又是格格一笑道:“蘇公子這口氣,似乎是做官的出身啊這架勢倒是像審問奴家一般奴家對蘇公子的身份,卻是愈加好奇了”
蘇淩心中一動,暗忖這吳搖凰果真心思細密,僅憑著這些,竟然能隱隱猜出自己的身份出來,好生了得。
蘇淩擺擺手,十分淡然道:“嗬嗬,吳姑娘不必奉承我了,蘇某沒有做官的命無非是經營一些小買賣,手中有些銀錢罷了”
說到這裡,蘇淩忽地又盯著吳搖凰,話鋒一轉道:“既然那些人是該殺的,吳姑娘殺了便殺了,但不知蘇某和六位同伴,到底做錯了什麼,惹得吳姑娘你深夜對我們動手我細細思量了一番,似乎我們並不是三必殺之列的人啊”
吳搖凰聞言,哈哈大笑,一點也不膽怯,笑了一陣方道:“這件事,其實也不能怪奴家,奴家對蘇公子起殺心,這歸根結底,問題還是出在蘇公子,你的頭上”
蘇淩和林不浪對視一眼,有些詫異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出在我的頭上?吳搖凰?你這話說的我怎麼聽不懂啊,你殺我,反倒賴我找死麼?不行,你得好好跟我說道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