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元徹略微沉吟了片刻,似隨意的看了一眼浮沉子,不知為何,臉上還帶著一股若有若無的笑意道:“浮沉子嗬嗬,你這個牛鼻子,如意算盤打得山響用我許諾你的賞賜,反過來將我一軍好心思,好算計啊”
浮沉子不以為意的笑了兩聲,他也沒有真的以為蕭元徹這幾句話是在誇他。
蕭元徹頓了頓,方道:“那浮沉子你覺得,我許諾你的這個賞賜,是該作數呢還是不該作數呢?”
浮沉子嘁了一聲,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道:“這事道爺可是說了不算畢竟這什麼獎賞的,是你親口許諾道爺的,你呢認了自然最好,可是不認拉屎往回坐,道爺也沒有辦法”
浮沉子說著,盯著蕭元徹又道:“不過,在您決定之前,道爺覺得有必要給你提個醒”
“哦?給我提個醒?浮沉子仙師有何見教啊,蕭某卻是要洗耳恭聽了”
蕭元徹話雖說的十分客氣,但神情卻並沒有多少重視的感覺。
“道爺我也不是單槍匹馬一個人再不濟,道爺背後也是有人的,道爺小名也是兩仙塢二仙之一所以,蕭丞相懂我的意思吧”
浮沉子毫不畏懼,看著蕭元徹一臉淡笑道:“若是蕭丞相願意高抬貴手,揭過今日此事,放道爺和呂氏父女離去,不但是道爺我本人記得您這個好大晉道門魁首的兩仙塢,也會念蕭丞相的好的換言之,兩仙塢欠丞相您一個人情,要知道,這天下,能讓兩仙塢欠人情的可並不多啊”
蕭元徹聞言,並不答話,隻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浮沉子見狀,又道:“可是呢,您要是覺著我浮沉子和兩仙塢的人情,您不要也罷那道爺,還有呂氏父女就在您眼前,殺剮存留,悉聽尊便就是”
蕭元徹聞言,驀地眼神灼灼的盯著浮沉子,沉聲道:“仙師這是威脅本丞相麼?”
浮沉子一笑道:“威脅那倒也不敢誰不知道,這天下相爺您,是最不怕威脅的主兒呢”
蕭元徹點了點頭,眼中的殺意一閃而過,方一字一頓道:“行了鬨了這許久,也該結束了浮沉子,你聽好了,現在,立刻,馬上帶著你的人,滾出天門關從此之後,若讓我蕭元徹再見到你出現在我的眼前我誓要殺你個二罪歸一!”
蘇淩聞言,便是一激靈,他真的沒有想到,到最後,蕭元徹竟然真的放浮沉子他們離開。
他剛想拱手說話,蕭元徹一擺手道:“蘇淩我做這些,都是因為你給你麵子而已總也不能讓你落下一個不講朋友義氣的名頭隻是,這浮沉子,你不能再與他有任何的聯係和瓜葛了!你可明白!”
蘇淩神色一暗,低聲道:“小子明白!”
浮沉子也沒想到,拉了這麼大的陣仗,一會兒動刀動槍,一會兒又弓箭手集合的,到最後竟然真的涉險過關了,不由得有些半信半疑道:“蕭元徹你真的決定放道爺和呂氏父女離開不會我們走到半道,不明不白的再死了吧!”
蕭元徹冷笑一聲道:“浮沉子你也太瞧得起自己了吧我要殺你,何必如此費周章呢?你又不是什麼名聲顯赫的大儒或者舉足輕重的人,要我半路截殺你你還不夠資格”
“被廢話了,趁我還沒改變主意之前,帶著你的人,趕緊滾!”蕭元徹低喝了一聲道。
“好!相爺如此痛快,那我也就不再矯情了!”浮沉子朗聲說道。
然後他轉身看了蘇淩一眼,神情在表麵上看起來並沒有什麼異樣,似乎和往常跟蘇淩告彆差不了多少。
“蘇淩啊道爺這次可是真的走了青山不改,綠水長流隻是從此之後,你我永不相見!”
“浮沉子”蘇淩低低地喚了他一聲,嘴唇翕動,卻也再說不出任何話來。
浮沉子再不看蘇淩一眼,轉頭朝呂秋妍若無其事的一笑道:“秋妍扶著你父親,咱們走!”
呂秋妍頓時喜出望外,使勁點了點頭,轉身來扶呂鄺。
可是,當她的手剛一觸碰到呂鄺的胳膊的時候,卻驀地感覺到一股來自呂鄺胳膊上的大力,將她使勁的一甩。
呂秋妍頓時一陣踉蹌,站立不穩,撲倒在地。
便在這時,一股滿是憤恨的狂笑回蕩在守將府的上空。
呂秋妍轉頭看去,卻見一直癡傻的呂鄺,不知何時已然站了起來,正仰麵對著蒼穹,那般的狂笑著。
蘇淩、浮沉子和在場的所有人都為之一驚,定睛朝呂鄺看去。
驀地,所有人都感覺,眼前的呂鄺,整個人的氣息為之一變。
再也沒有了方才的懦懦和癡傻,反而給人一種極為危險的氣息和近乎於瘋狂的憤怒之感。
除了這些,所有人更是看得分明,呂鄺原本空洞無神的眼中,如今正湧動著無儘的恨意,兩隻眼睛,一片赤紅。
“父親你!”呂秋妍大驚失色,聲音顫抖地喚了一聲。
卻見呂鄺連一眼都不看倒在地上的呂秋妍,就這樣肆無忌憚地狂笑了好一陣,然後轟然朝著蕭元徹近前踏步而來。
蕭元徹身邊的親衛頓時大驚,皆槍矛一動,將蕭元徹護住,大聲吼道:“保護丞相!”
蘇淩盯著突然變化成這樣的呂鄺看了好一陣,然後忽的轉頭,眼神銳利的盯著浮沉子,似乎想從他身上找出一些答案。
然而浮沉子也是一臉的震驚和迷惘,看得出來,呂鄺這突如其來的變化,浮沉子也是措手不及,根本沒有一點的預料。
卻見呂鄺朝著蕭元徹近前走了幾步,緩緩的抬頭,赤紅的眼中,射出兩道冷芒,直直的盯著蕭元徹。
蕭元徹先是吃了一驚,卻很快的恢複了原來的神情,並不慌張,淡淡的看著呂鄺,沉聲道:“侍衛退後就憑這個瘋子,不可能傷的了我的!”
那些侍衛聞言一怔,這才低頭朝後麵退了幾步,隻有伯寧和黃奎甲還是一臉警惕的護在蕭元徹身前,一臉殺氣的盯著呂鄺。
呂鄺朝著蕭元徹走了幾步,方穩穩地停下,神情從憤怒和瘋狂,漸漸地又恢複了平靜。
“大晉丞相蕭元徹不曾想,你我第一次相見,竟然是在這種情況下實在是讓我意想不到啊”呂鄺聲音低沉而冰冷的開口道。
“嗬嗬呂將軍您終於沉不住氣了不再假裝下去了?誠如呂江軍所言你我如此相見,蕭某人也覺得出乎意料”蕭元徹聲音平淡,穩如泰山。
一旁的郭白衣,忽的歎了口氣,緩緩低頭,似自言自語道:“看來,所有的一切終究是沒有逃過主公的洞察啊時也,命也,運也!”
言罷,緩緩閉上眼睛,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樣,再不說一句話。
蕭元徹又淡淡道:“呂將軍選擇這個當口,卸下偽裝,以真麵目見我敢問有何見教啊?”
什麼!
蘇淩、浮沉子和呂秋妍聞言,頓時很震驚不已,皆抬頭看向呂鄺,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
呂鄺所有的這一切原來真的都是裝的!
浮沉子半晌方緩過神來,忽的一跺腳,懊惱道:“特麼的道爺的眼睛是真瞎啊!道爺早該看出來的,早該看出來的!可是,我特麼也奇怪呂鄺,你不是中了什麼噬心蠱的麼?怎麼會?”
呂鄺聞言,忽的轉頭看向浮沉子,輕蔑一笑道:“小道士你以為那什麼小小的噬心蠱真的能控製我的心智麼?嗬嗬陰陽教大道教義你根本就不懂!不過,我倒是還要謝謝你,若不是你這一番所作所為,我還真不能直麵蕭元徹呢”
“父親!父親!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什麼要連我都要欺騙呢?父親你騙女兒騙的好苦啊!”呂秋妍心神俱裂,失聲痛哭著質問道。
呂鄺轉頭,深深的看了撲倒在地上,失聲痛哭的呂秋妍,眼中方出現一絲不忍神色。
卻驀地一抬頭,仰麵歎息了一聲,聲音再次變得冰冷如鐵道:“秋妍我的事情用不著跟你說你本就是女兒身,如何能替為父分憂事已至此,我與你再無半點父女之情,從現在開始,我呂鄺說什麼,做什麼自然與你呂秋妍沒有半點關係!”
言罷,他轉頭看向浮沉子,一字一頓道:“你叫浮沉子,對吧,小道士”
浮沉子並不說話,隻是灼灼的看著他。
呂鄺也不以為意,自說自話般的道:“你不是喜歡呂秋妍麼?那就現在趕緊帶著她,立刻消失”
浮沉子心中一動,似乎聽出了呂鄺言外之意,並未答話,大步來到呂秋妍近前,將她攙起來,滿臉心疼地柔聲道:“秋妍不要多問了,什麼也不要多說了咱們快走!”
呂秋妍哪裡肯走,淚水如線,拚命地搖頭失聲喊道:“不!我不走!我不走!我不相信,我不相信!父親,我是你女兒秋妍啊,父親,您真的不要女兒,不要秋妍了麼?”
浮沉子一時愣在那裡,不知如何是好,心如刀絞,肝腸寸斷。
呂秋妍執意不走,一遍一遍的哭喊重複著這句話。
“哭夠了沒有!呂秋妍要我說多少遍!從今之後,你我再無父女之情,所謂女兒,不認也罷!趕緊走!”呂鄺大吼一聲,使勁的閉起眼睛,牙關緊咬。
他的身體,竟不受控製的莫名顫抖起來。
浮沉子見狀,心一橫,也不管呂秋妍如何拚命掙紮,拖著呂秋妍朝著外麵便走。
隻是剛走了數丈,以伯寧為首,所有的暗影司人一擁而上,細劍出鞘,將去路攔住。
浮沉子神色一愣,轉頭死死地盯著蕭元徹,一字一頓道:“蕭元徹幾個意思?莫不是要出爾反爾?”
蘇淩見狀,心中驀地一緊,趕緊一拱手,剛要說話。
蕭元徹眼中一道冷芒射向蘇淩,沉聲道:“蘇淩不要多說了我自有計較,你看著就是”
蘇淩嘴唇翕動了幾下,還是想要說些什麼,但他明白,現在情況出了意想不到的變化,再沒有搞清楚之前,自己不能輕舉妄動才是,隻得一低頭,朝後麵退了半步。
蕭元徹看了一眼浮沉子,淡淡道:“出爾反爾?談不到吧浮沉子,你要搞清楚,我蕭元徹答應放的是你,呂秋妍,還有癡傻的呂鄺如今,你們雖然沒有什麼變化這呂鄺麼?”
蕭元徹冷笑道:“既然如此就都留下吧,先把事情搞清楚再說讓你們走,還是讓你們留吧!”
說著,蕭元徹一揮手,沉聲道:“弓箭手,封住去路,如有擅自闖出者,立時射殺!”
“諾!——”
浮沉子和呂秋妍見狀,隻得愣在當場,浮沉子將呂秋妍護在身後,不敢再向前一步。
呂鄺轉頭,看了浮沉子和呂秋妍一眼,歎了口氣,似自言自語道:“罷了既然走不了了,那就都留下吧事到如今,呂秋妍啊,你不是一直想搞清楚怎麼回事麼?聽聽吧,聽聽也好”
然後,他轉頭,又朝蕭元徹深深地看了一眼,沉聲道:“蕭丞相方才我一直在很用心地聽你跟浮沉子那個道士說的話,字字句句,我聽得清清楚楚你跟他之間的恩怨也算兩清了,是不是”
蕭元徹不置可否的淡淡道:“就算是吧”
“很好,既然如此,你跟他的恩怨兩清了那也是時候,你我之間,該好好地算算賬了吧!”
說罷,呂鄺豁然抬頭,死死地盯著蕭元徹。
蕭元徹依舊神情平靜,淡淡的看著呂鄺,冷聲道:“你我之間算算賬?那咱們之間的賬可是多了去了不知呂將軍,要跟我蕭元徹,算哪一筆呢?”
“嗬嗬哪一筆?問得好!既然你我之間的賬太多了,那就不要著急,咱們一筆一筆地慢慢來算!”呂鄺冷笑一聲道。
卻見呂鄺將手伸進自己的懷中,在懷中摸索了一陣,掏出了一物,托於掌中,淡淡道:“蕭丞相素聞您見多識廣,但不知,呂某人掌中之物,你可認得?”
在場眾人,包括蘇淩和郭白衣,看到呂鄺掌中托著的東西,都有些疑惑不解,不知道為何物。
可是,蕭元徹和伯寧卻在呂鄺將此物托於掌中之時,臉色大變,一臉的吃驚。
浮沉子更是大驚失色,蹬蹬蹬後退數步,死死地盯著呂鄺手中的東西看了數遍,仿佛在確認著什麼。
似乎是他確認無誤之後,這才轉頭看向呂秋妍。
卻看到呂秋妍也是一臉的震驚和疑惑的正看著他。
“這這是!”
浮沉子指著呂鄺手中的東西,手指不受控製一般的劇烈顫抖著。
卻見呂鄺掌中之物,卻是一枚通體泛著淡銀色光芒的,圓溜溜的丹丸。
不是浮沉子從譚白門手中得到的,後來被呂鄺搶過,一口吞掉的,能解噬心蠱的丹丸,又是什麼?
“你!你不是當時從道爺手中一把搶了過去,然後一口吞進肚裡去了麼?這丹丸為何會會”
浮沉子心神劇震,震驚的話都說不完整了。
呂鄺淡淡一笑,似乎不意外每個人的神情和表現,他朝浮沉子淡淡道:“小道士你的道行還淺得很呐有的時候,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發生過的”
“你沒有服這丹丸?為什麼?這可是能解你體內噬心蠱的丹丸呂鄺,你不服這丹丸,那你體內的噬心蠱豈不是?”浮沉子語無倫次,百思不得其解。
忽的他抬頭盯著呂鄺,見他氣息雄渾,神情清明,哪裡還有什麼中了噬心蠱的跡象。
“你竟然早就祛除了體內的噬心蠱?呂鄺你到底是怎麼做到的?”浮沉子顫聲,一臉不可思議的問道。
“嗬嗬我方才已經說過了,小小噬心蠱而已,小道士,你們祛除不了,不代表我呂鄺祛除不了我方才說過,陰陽大道,博大精深,小道士你不會明白的”呂鄺顯得有些高深莫測道。
說著,他轉頭看著一臉震驚的蕭元徹道:“蕭丞相雖然這丹丸對我來說,沒什麼用處了,不過,我還是要謝謝你,謝謝你費了這麼大的心思,假托他人之手,為我呂鄺送來解蠱的丹丸倒是真情厚意呢!”
呂鄺雖然這樣說,卻聽不出半點的謝意,反倒是言語之間,帶著無比的嘲弄和譏諷。
蕭元徹的臉色有些不自然,哼了一聲道:“原來,呂將軍早就不受那噬心蠱的侵擾了倒是我蕭某人多此一舉了!”
浮沉子聽了這話,頓覺糊裡糊塗起來。
這丹丸,可是他通過譚白門弄來的,怎麼現在聽起來,似乎是出自蕭元徹那裡的?
不僅如此,看蕭元徹說話的意思,似乎也不否認這丹丸的確出自他那裡。
難道
譚白門有問題,他騙了我,這丹丸其實是蕭元徹授意給他,假托譚白門之手,交給我的麼?
若這樣推測不錯的話,那自己在半路遇到了那譚白門,根本就不是什麼巧合。
而是這一切,都是蕭元徹事先計劃好的!
對對對,定是如此,方才蘇淩的話中,已經印證了譚白門說的西牆埋伏人手薄弱是出自伯寧授意譚白門說的,故意引自己上當。
那這丹丸定然也是出自蕭元徹授意的!
浮沉子想到這裡,更是暗罵自己,怎麼這麼蠢,直到現在才後知後覺。
卻見那呂鄺,將手中的丹丸隨意的掂量了幾下,這才淡淡一笑道:“嗬嗬這丹丸可惜了,若是我呂鄺照單全收,真的服下了,倒是正趁了蕭丞相所願啊,隻可惜啊並沒有蕭丞相,你是不是有些大失所望呢?”
蕭元徹卻是淡淡一笑道:“我計若成,天助我也,我計不成,亦是天命,何談什麼大失所望呢?”
浮沉子聽了個稀裡糊塗,忍不住插言道:“呂鄺蕭元徹,你倆能不能不打啞謎了?這什麼丹丸的,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能不能說說清楚,讓道爺我也明白明白啊,你們都心知肚明,道爺我這兒,可還糊塗著呢”
呂鄺聞言,緩緩的點了點頭道:“小道士此事我也並未打算瞞著你既然這東西是我從你手上得來的你自然要明白這裡麵到底有什麼秘密好吧,那呂鄺,就費些功夫,將此事原原本本的都告訴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