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一陣,蕭元徹有些不耐煩起來,斜睨著蘇淩催促道:「怎麼樣想出來了麼?」
蘇淩點了點頭,這才收斂了嘻嘻哈哈的神色,朝蕭元徹一抱拳道:「不知丞相您以為收降周昶有多大把握呢?」
蕭元徹沉吟片刻,方道:「雖然沒有十足的把握,但是我軍已經完全占領了天門關,那周昶如今依然被我軍俘虜,常言道,識時務者為俊傑我想他應該是明白這個道理的吧」
蘇淩不置可否地哦了一聲,遂道:「那丞相,您認為周昶又識多少時務呢?」
「這他是一個聰明人,伯寧呈上的調查你們也都看了他遭受了那麼多不公平的待遇,在沈濟舟的陣營之中,又遭人排擠我想,良禽擇木而棲,招降他應該不會有太大的難度吧」蕭元徹似乎頗有信心的說道。
蘇淩確實淡淡一笑道:「丞相所言的確很有道理,但是,世人雖有言良禽擇木而棲,但亦有言忠臣不侍二主啊還有,若是周昶真的如丞相所言,是一個很識時務之人,那他必然知道,沈濟舟之前數倍兵力於丞相,卻還不是丞相對手,一敗再敗,隻能逃回渤海城,為何還要在半路阻截丞相呢?」
「這也許是職責所在」蕭元徹一
怔道。
「職責所在,或許也說得通但是丞相可曾想過,天門關守關之主將乃是呂鄺,而他周昶不過是呂鄺的副將而已呂鄺早就放棄抵抗,整日醉心虛無縹緲之中,麻痹自己,他周昶為何還要頑抗到底呢?」蘇淩又問道。
「這」蕭元徹一時啞口無言。
「再有,周昶明知沈濟舟那數十萬人馬都不敵,而這天門關區區不到兩萬兵馬,他卻敢跟丞相您抵抗到底,若真的識時務,應該早就大開關門,迎丞相入關了才對為何他卻沒有那樣做難道僅僅是因為,天門關地勢險要,易守難攻?蘇淩覺得,不儘然吧」蘇淩一字一頓道。
「行了,不要跟我打啞謎了,蘇淩你的意思是?」
「小子的意思其實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小子覺得,周昶雖然識時務,亦知道憑著天門關,和天門關他手中這些少的可憐的士卒,是絕對擋不住丞相的,卻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更以副將之位,主動擔起整個關城的防禦阻擊的重擔,那這個周昶,就絕對不是一個輕易屈服的人識時務與投降二者之間,並不是一件事情由周昶種種的行動和決斷來看,那些之前他所有受到的不公正和排擠,他雖然心裡清楚,卻還是沒有忘記,他
的主公是沈濟舟,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證明,他對沈濟舟,或者對渤海的忠誠這樣的人,怕是不會輕易被招降的所以,小子擔心的是,丞相雖有招降之意,可周昶他卻已經打算以死明誌了」蘇淩緩緩說道。
郭白衣也點了點頭道:「主公蘇淩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啊之前我軍圍困天門關時,亦采取過一些攻心的戰術,想讓天門關守軍不戰而降,我軍便可不費一兵一卒拿下天門關於是,我軍曾派下了不少的諜子,潛入天門關,聯絡早就潛藏在天門關的諜子,一方麵在關城中造勢鼓噪,動搖軍心和民心,另一方麵更是深入軍中,以言挑撥周昶和沈濟舟的關係起初,這個計策十分有效,天門關的確如我們料想的那般開始人心浮動,敵方軍中亦有很多將官和士卒,也生出了開門獻關的想法」
郭白衣頓了頓,有些遺
憾道:「可是,這種狀況不過持續了不到三日,那周昶卻突然下令,逮捕了幾名軍中中層武官和天門關中有心投靠我軍的幾個大戶,將他們綁至關城之上,當著全體百姓和士卒的麵,痛斥他們的行徑,然後毫不猶豫地將他們全部斬首,更將他們的首級懸掛在城門上他這樣一來,整個天門關原本想要投降
的風氣,為之扭轉,上至武官,下至普通士卒和百姓,再無一人敢言敢想投降,反倒是同仇敵愾,死守天門無奈之下,我軍才做出了最後總攻的決定我軍主力幾乎全部壓上,和周昶和整個天門關人人皆兵,竟跟我軍相持了許久,才被我軍攻下了關城城門,繼而我軍還陷入了十分殘酷的巷戰,僅僅巷戰我軍便損失了不少的人馬到現在,天門雖然安定下來,那也是我軍強勢彈壓所致啊回想起來,這小小的天門關,卻是抵抗我軍最為堅決的地方啊!」
「所以,想要周昶投降實在是不太容易啊」郭白衣有些憂心忡忡的說道。
蕭元徹眉頭緊鎖,陷入沉思之中。
蘇淩又似提醒道:「丞相,周昶被我軍俘虜,他如今到底會不會投降,咱們也不能完全確定但,咱們不是沒有參照啊丞相可忘了滄水關守將蔣鄴璩乎?再遠一些,丞相可是忘了拿麵北而死的審正南乎?」
「這這也不儘然吧那張蹈逸和臧宣霸不是已經為我所用了麼?」蕭元徹猶自不死心道。
蘇淩一笑道:「張臧二將,是徹底的被沈濟舟傷了心了,看清楚了沈濟舟嫉賢妒能,聽信小人的嘴臉,更是由於那郭塗在沈濟舟麵前搬弄是非,
所以,他們為主公所用的原因,不是他們背棄了沈濟舟,而是沈濟舟容不下他們了」
「那蘇淩,你覺得收降周昶之事,是絕無可能了?」蕭元徹有些無奈道。
「什麼事情都不是絕對的這隻是蘇淩基於現有的情況進行的猜測或許,小子把事情想得複雜了想要他周昶投降,為丞相效力,就要知道周昶心中所求的是什麼,隻要以此做出一些文章,事情另有轉機,也未可知」蘇淩緩緩說道。
蕭元徹聞言,這才眉頭舒展,哈哈笑道:「蘇淩此言,甚合我意,既然如此勸降周昶的事情,就交由你小子全權負責了,務實大功告成才是」
「我」蘇淩聞聽這事又被蕭元徹賴到了自己的頭上,頓時後悔得想要抽自己兩個大嘴巴子。
不長記性啊,嘴怎麼那麼欠呢,這不是沒事給自己找事麼?
蘇淩頭搖得跟撥浪鼓一般道:「不行!不行小子覺得無法勝任,丞相還是找個巧言善辯的大才吧蘇淩就不摻和了好不好」
蕭元徹一瞪眼道:「我上哪裡去找什麼巧言善辯之人我麾下,巧言善辯能勝得過你小子的人,怕是還沒出生吧」
蘇淩聞言,搶過話道:「
怎麼沒有蘇淩覺得郭」
郭白衣頓時感覺出不對味兒來,這蘇淩是要臨時把自己抓出去頂他的差事啊,郭白衣趕緊道:「主公聖明,蘇淩雖然平素不怎麼著調,但是之前張臧二將都是蘇淩說項的功勞啊,蘇淩實乃我軍能言善辯第一大才也!白衣認為,蘇淩絕對可以勝任!」
尼瑪!郭白衣你奶奶的腿兒的,太不地道了吧。
蕭元徹哈哈大笑,與郭白衣對視一眼,做了決定道:「那這第一件事,就
這麼決定了,等咱們回到天門關後,蘇淩即刻去說降周昶,不得有誤!」
蘇淩想死的心都有了,哭笑不得道:「丞相您真是我親領導啊能不能彆總給我派如此高難度的活兒啊合著輕鬆的差事,從來就輪不到我是吧」
蕭元徹笑道:「能者多勞嘛怎麼,你不認為你是善辯之才麼?」
「善便不善便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倒是挺善拉的一天最少兩次」蘇淩嘟嘟囔囔的說道。
「就這麼決定了,蘇淩,我和白衣都相信你」蕭元徹拍了拍蘇淩的肩膀道。
「彆介我都不相信我自己,丞相之前蔣鄴璩的事您是知道的吧,小子差點就見閻王爺了,您就不怕,這次那姓周的也暗中給我來
一下子啊」蘇淩有些後怕道。
蕭元徹想了想道:「這次你放心,必然不會讓你一個人去勸降周昶,軍中你覺得誰用著順手,隨你使喚,與你同往」
「我」蘇淩直嘎巴嘴,一句拒絕的詞兒也想不出來,到最後隻得認命道:「丞相,我去可以但是醜話可先說到前麵啊要是小子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吐沫都乾了,那周昶就是一個死心眼,無論如何油鹽不進,說什麼都不願投降,那我也真就沒轍啊,到時候丞相可不能因為這件事,怪罪小子啊」
蕭元徹哼了一聲道:「哼,事情還沒辦呢,就先跟我討價還價了你儘管放心去,這周昶不願投降的話,怕是由不得他了!」
蘇淩疑惑道:「丞相難不成另有高招?」
郭白衣確實神情驀地有些沉重,踟躕不語。
蕭元徹的目光灼灼,一字一頓道:「你儘管勸降他,那周昶有什麼條件,隻要不算太過分,都可以答應他,不必請示我若是到最後,他還是不肯投降那你就告訴他,他想死可以,那就讓全天門關的百姓為他一起陪葬吧,以免他一個人在黃泉路上孤單!」
蘇淩心中一顫,看來,蕭元徹已經下定決心,要屠城了啊
或許,蕭元徹是真心想要勸降周昶,不過,對於
周昶到底降不降的,這個結果,蕭元徹卻是並不在意。
周昶若降,他可以收服一個守城的大將,周昶若不降,卻也正好給他蕭元徹找了一個屠城的理由
想到這裡,蘇淩直覺的從頭到腳的一股冷意,直衝腦海。
他隻覺得,心頭沉重無比。
看來,自己無論如何,也要想儘辦法,讓周昶投降才好。
想罷,蘇淩故意做出一副無所謂的神色,似隨口道:「既然如此,小子便鬥膽,多問丞相一句了」
「講!」蕭元徹點了點頭道。
「敢問丞相,若是周昶聽了這話,還是不願投降,該當如何?」蘇淩說罷,抬頭看向蕭元徹。
「那就屠城!」蕭元徹眼睛一縮,緩緩的吐出屠城二字。
他原以為蘇淩聽到屠城二字之後,定然會有很大的激烈反應,所以已經做好了訓斥蘇淩的準備,沉沉地盯著蘇淩。
然而令蕭元徹比較意外的是,蘇淩聽了蕭元徹說出屠城之後,隻是淡淡的點了點頭,預想中的激烈反對,並未出現。
蕭元徹有些疑惑,看了一眼郭白衣。
卻見郭白衣神情淡然,似乎不怎麼驚訝蘇淩會如此平靜。
「蘇淩啊,你聽到我要屠城,怎麼就
這樣的反應啊?」蕭元徹心中大惑,不由自主的便問了出來。
蘇淩淡淡道:「屠城乃是丞相之決定,非小子所主張這整個天門關
既然被丞相所占,這裡的百姓也從關城被占那一刻,由沈濟舟麾下之子民,成為丞相之子民也,丞相乃是他們的丞相,您要如何處置自己麾下的子民,那是丞相的事情至於蘇淩,雖然有想法,但是現在我們不是在說招降周昶之事麼?既然是說的招降一事,小子也就無意談論屠城之事,畢竟這個話題太過沉重!」
蘇淩雖然說得平靜,聲音沒有一絲的波瀾,可是聽在蕭元徹的耳中,卻是柔中帶剛。
他以我的子民之言來提醒我,言外之意,我要是覺得自己的子民殺了不可惜,就隨我殺之蘇淩啊,你小子的話可是真的帶著刀子啊!
蕭元徹見蘇淩不願正麵回應,也就打了個哈哈道:「既然如此,那咱們就先不談此事,隻說招降周昶的事情吧」
蘇淩卻忽地一搖頭道:「雖然屠城之事不是現在說的重點,但是有關招降周昶一事中,卻與屠城有所關聯,因此,小子不得不再多問一句」
蕭元徹心中一動,暗道,怎麼樣,我以為這小子經過陰陽教殺俘之事後,想法有所轉變了,這不就來了麼?
「嗬嗬那就問」蕭元徹似笑非笑道。
「敢問丞相,若是小子幸不辱命,真的說服了周昶,他願意歸降丞相的話,那丞相可還要屠城麼?」說罷,
蘇淩再次深深的看向蕭元徹。
郭白衣聽得真切,心中也不由的一顫,抬頭看向蕭元徹。
蕭元徹半晌不語,臉上陰晴不定,忽地滿是殺意地一字一頓道:「不管周昶是降是不降屠城之事都不會有任何的改變,天門關的人,一個都不能活著!」
蘇淩聞言,並未說話,隻是將頭一低,蕭元徹和郭白衣都看不到他的神情。
郭白衣急忙出口道:「可是,主公周昶若是答應投降,必然是以保全全天門關的百姓為前提的,一旦他降了,主公還要屠城主公就不怕,那周昶降而複叛麼?」
蕭元徹冷笑一聲道:「他既然已經投效我的麾下,就應該懂得遵命行事若是他因為我依舊屠城,而心中生出怨恨,那便是眼中沒有我這個主公了,那這個人,我蕭元徹即便有心惜才,也再無重用之可能了,此乃天意不讓我用之,如此,隻有也殺之了吧!」
蘇淩心中泛起一陣冷笑,果然自己想得不錯,蕭元徹所謂愛惜周昶之才,不過是為自己找得屠城的理由罷了。
言儘於此,自己還能說什麼呢?
無言以對!
蕭元徹淡淡看了一眼蘇淩,沉聲道:「蘇淩啊,你覺得我說得對麼?」
蘇淩不慌不忙,緩緩朝蕭元徹一拱手道:「蘇淩還是那句話,此時不宜談論屠城之事」
「為何不能?」蕭
元徹挑了挑眉毛道。
「一者,招降周昶之事,並不算大事,就算招降與他,他的待遇也不能跟張臧二將一般,隻能把從一個部將做起,畢竟周昶和張臧二將以前是一個主公,他們的職位相差懸殊,一旦周昶的待遇如張臧一樣,不免引起張臧二將的不滿和怨言,於軍心不利所以,招降周昶隻是招降一個區區部將,無甚緊要之處」
「二者,既然招降周昶乃無關緊要之事,且丞相隻是叫了小子和白衣大哥在車攆之中相商,這更像是一個私下的商議,而非正兒八經的召集文武商議的
公事那屠城之事,乃是影響全局的大事,大事者當召集群臣文武,共商共議,最後由丞相決斷才是,此謂之公事也!」
說到這裡,蘇淩緩緩地朝蕭元徹又是一躬,不卑不亢道:「既然丞相與白衣大哥和我如今在談論私事,那麼這個場合我若將對屠城這件公事的個人看法說出來,豈不是因私廢公了麼?小子就算再沒規矩,也不敢私相談論公事啊何況是如此大的事情呢?」
蕭元徹哼了一聲,似乎對蘇淩的話並不滿意,可是一時之間,卻也找不出反駁他的話來。
郭白衣卻在此時出言說道:「大兄,蘇淩這話倒也有幾分道理蘇淩本就不拘小節,由此已經惹了不少人的非議了,屠
城之事,茲事體大,的確不是主公與我倆,咱們三人商議後就能決定的就算主公心中已有決斷,也應等回到天門關後,召集文武,當著他們的麵將此事公之於眾才好啊!」
蕭元徹有些古怪的看了郭白衣一眼,不置可否地冷笑一聲,朝著蘇淩一字一頓道:「好吧,既然你說了,屠城乃是大事公事,我也就不再勉強你倆再議此事了不過,蘇淩啊,我很好奇,你對屠城之事到底有什麼看法和想法能不能私下跟我說一說啊,這裡也沒有其他人」
蘇淩淡淡一笑道:「丞相,蘇淩還是那句話,此時不可說也!」
蕭元徹有些生氣,嗔道:「那何時可說?」
蘇淩一拱手道:「可說之時,小子自然毫無保留,將此事心中所想,和盤托出,必不做任何隱瞞!」
蕭元徹見蘇淩如此堅決,驀地擺了擺手,嗔道:「罷了!罷了!反正早說晚說,你蘇淩也躲不過這件事那我就等著你到時的肺腑之言了,蘇淩啊,希望你莫要讓我失望啊!」
蘇淩淡淡一笑,一字一頓道:「到時小子,必然會給丞相一個最終的答複!」
「好吧!既然如此,我也不問了,第一件事招降周昶的事,就定下蘇淩你來辦了那再說說第二件事吧,關於那個守將呂鄺,你們兩個覺得
,該當如何處置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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