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大哥!」蘇淩再也控製不住自己,淚水奪眶而出。
郭白衣輕輕的拍著蘇淩的肩膀,眼中也滿是悲傷和無奈,半晌他才歎息了一聲,緩緩道:「你小子哭什麼,你白衣大哥不還沒有死麼?你這樣哭哭啼啼的,是要咒我早點死不成麼彆哭了,留著些淚,等哪一天你白衣大哥真的死了,你再哭不遲」
蘇淩這才抬頭,甩了甩淚,十分堅定道:「白衣大哥相信我,蘇淩一定會竭儘全力,想到辦法我定然不會讓你死的!你一定會沒事的!」
「好好,我信你能不死,誰不願意活著呢蘇淩啊,你起來,咱們好好說話!」郭白衣的臉色比剛才好了不少,聲音也愈見有了些力量。
蘇淩這才站了起來,挨著郭白衣坐了下來。
「唉——」郭白衣長歎一聲,這才又幽幽道:「蘇淩啊我不管你如何想主公也不管以後若是沒有我你與主公之間將到何種地步,但是蘇淩,你要相信,主公不會害你,因為他對你的信任和愛護,是出自一種本能真的是一種本能所以蘇淩,無論以後你作何選擇,你都要記住,主公絕對不會希望你
不好」
蘇淩聞言,心中雖然還是有些聽不進去,但為了安慰郭白衣,隻得重重點了點頭道:「白衣大放心再怎樣,蘇淩不還是在丞相的麾下做事麼?蘇淩如何也不會忤逆丞相的」
「好吧言儘於此,但願你心口一致我也知道,陰陽教還有之前發生的許多事情,你心中或多或少對主公都有所不滿但是蘇淩,你看到的,和你自己的感受,隻是從你的角度出發的,主公是上位者,是整個大晉最有權勢和地位的人,這樣的人,雖然一定程度上指揮千軍,號令天下但也會比常人多上許多的無奈和身不由己所以,若說這世間最孤獨的人,就是主公了他孤獨到,甚至要防著自家的子嗣」
蘇淩點了點頭,他明白郭白衣這句話暗指的是什麼。
「所以,關於陰陽教其中的種種內情請你暫時不要想,也不要問但是你相信我,終有一天你會明白主公為何這樣做的一切隻是現在,時機未到,我不能說,主公更不能講」郭白衣道。
「好吧」蘇淩歎了口氣,聳了聳肩膀道:「白衣大哥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蘇淩還能說什麼呢?蘇淩就靜待以後吧
不過,作為條件白衣大哥,有關我與穆顏卿之間的事情您能不能也不要再問了,也不要逼著蘇淩表態實話實說,對於她,我也不知道以後會如何但有一點,蘇淩絕對不會答應她,做違背蘇淩良心的任何事情白衣大哥,你信蘇淩麼?」
郭白衣聞言,無奈地點指蘇淩道:「你小子竟然在這裡等著我呢竟然還跟我談條件也罷!男男女女之間,很多事情都說不清楚蘇淩,但願你,不負自己,也不要負了身邊的良人」
蘇淩如何不明白,郭白衣所言的身邊良人,指的是誰。
他重重地點了點投資,又十分真切道:「對了白衣大哥,我還有一事相托」
郭白衣臉上出現了一絲玩味之色道:「哦?什麼事,你說來聽一聽」
蘇淩點了點頭道:「芷月的事情白衣大哥也知道,在丞相麾下,你我還有每一個人嗎,都有很多的身不由己,所以我」
「你不希望張芷月留下,你想讓我幫你送張芷月離開,對麼蘇淩?」郭白衣不等蘇淩說完,看著蘇淩一字一頓道。
「是!白衣大哥,你也知道」
郭白衣
一擺手,打住蘇淩的話道:「你不用說理由我明白的」
郭白衣眼珠轉動,思慮良久,方緩緩道:「這件事很難啊我要好好的謀劃一下,好好的想一想」
他抬頭看向蘇淩道:「不過蘇淩我知道你擔心什麼你放心,這件事雖然我還沒有想出來如何做,但我可以現在就答應你,一定會送她離開,這樣你就不會再有後顧之憂了吧」
蘇淩聞言,神情一震,拱手道:「謝白衣大哥」
「不用蘇淩啊,你這樣的想法是對的張芷月的確不宜留下,可是,你想好,她離開之後,要去何處了麼?」
蘇淩點了點頭道:「我想好了隻要芷月能出丞相的軍營就可以去我師尊軒轅鬼穀的離憂山軒轅閣那裡是最安全的,對了我的父母也在那裡,還有我阿爺張神農也在」
「離憂山嘛卻是一個超然物外的所在既如此,此事不急於一時,芷月姑娘心心念念於你,現在要她走,她決計是不會走的」郭白衣看了一眼蘇淩道。
蘇淩點了點頭道:「這是自然我說的也不是現在,實不相瞞,芷月跟沈濟舟
之間有仇,當年她的父母皆死於沈氏之手,所以芷月一直留下,我想她是想親自看著沈濟舟覆亡的那一天的」
「哦?還有此事?」郭白衣一臉驚訝道。
蘇淩這才將張芷月一家與沈濟舟當年的舊事講了一遍。
郭白衣也是唏噓不已道:「芷月姑娘也是一個苦命的人啊既如此,那就暫且留下,但是,蘇淩你一定要小心,你與她之間的真正關係,除了我知道,還有你的那幾個人知道之外,萬萬不可讓其他人發覺,這一點你一定要謹慎尤其是莫要被伯寧」
蘇淩點頭道:「這一點我明白但是,用什麼理由讓她留下呢?在表麵上,她隻是我的師妹,而且是我不在師門之時,我師尊張神農收的弟子我跟她之間,隻是同門,她之前留下,也是因為我受傷的緣故現在這個理由已經不足以讓她留下了若還用這個理由,怕是惹人懷疑啊」
郭白衣想了想,嗬嗬一笑道:「這個簡單那就以讓她留下,時刻為我調治病症為由吧隻是委屈芷月姑娘一直要跟在我身邊了,甚至我還要跟她一個軍帳雖然我的軍帳分內外隻是蘇淩你小子」
蘇淩嘿嘿
一笑道:「放心,放心!芷月跟著白衣大哥,我自然放心,再說,芷月妹子的醫術也不低,說不定在她的調治下,白衣大哥的病會逐漸好轉呢」
「嗯既如此,那就這樣辦,我找個機會,跟主公說了此事,想來主公自然會答應,也不會起什麼疑心的!等到我軍徹底平定了渤海,到時咱們再著手,讓張芷月離開的事宜!」
「好
!」蘇淩使勁地點了點頭。
兩個人喝了會兒茶,郭白衣忽地又開口道:「對了,那個忘機也就是譚白門你不應該向主公求情,留他性命的」
蘇淩聞言,頗有些意外道:「譚白門本身就有冤情,這一次沒有他,我也不可能」
「這些我都知道但是,我總覺得此人不似你說的目的那麼的單純但願一切都是我的猜測而已吧」
蘇淩沒有接話,似乎自顧自的喝茶想心事,他似乎試了幾次,想說些什麼,可是話到嘴邊,卻還是沒有說出口。
郭白衣瞧在眼中,淡淡一笑道:「蘇淩你是不是在想,不應該將那麼多的陰陽教的普通弟子全部都殺了,對不對」
蘇淩被戳中心事,點了點頭,正色道:「白衣大哥蘇淩一貫認為,首惡必處,餘者
該罰的罰,該放的放不能全部都更何況這麼多的陰陽教弟子,隻是日子過不下去的苦難百姓,他們加入陰陽教的原因,除了受到了蒙肇的蠱惑之外,更多的是日子過不下去了,來這裡混口飯吃而已啊!」
郭白衣長歎一聲道:「我如何不清楚呢隻是,這件事主公已經定奪了,斷然沒有更改之理蘇淩,這件事你也不能管畢竟穆顏卿的事情,你已經觸怒了主公,他已經容忍你了一次了,這個當口,你要是再開口求情怕是引火燒身啊這也是在主公麵前,我拉住你的原因啊」
「可是這近兩千人罪不至死,卻要」
蘇淩還未說完,郭白衣卻似有深意的看著蘇淩,幽幽一歎道:「蘇淩你以為真的就隻有這兩千餘人麼?實話告訴你,在攻打天門關之前,主公已經下令了,待拿下天門關,諸事畢後主公將會下令全軍屠城!」
「什麼!屠城!」蘇淩大驚失色,倒吸了一口冷氣道。
郭白衣也是一臉無奈的點了點頭。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兩軍交戰,士兵也好,將領也罷,攻守都是職守所在
若是丞相因此下令殺了那些士卒和將領俘虜的話,還算勉強可以理解可是為何要遷怒到整個天門關的百姓身上呢?白衣大哥,百姓何辜,何辜啊!你就沒有勸勸丞相嗎?」蘇淩失聲道。
「唉你以為我沒有相勸麼?不但是我苦苦地勸過主公,便是連軍中張蹈逸張將軍也曾進言苦勸啊可是主公非但沒有收回成命,甚至因此雷霆大怒,原先計劃好的,等攻下天門關,分兵攻擊沈濟舟城池州郡的一路兵馬主帥便是張蹈逸,可是主公因此事遷怒於他,竟然撤了他的主帥職責,改派他人」
郭白衣頓了頓道:「還有你以為我為何不隨主公來這陰陽教,反而姍姍來遲呢就是因為我苦勸主公不要屠城這才惹得主公不滿,將我留在了大軍之中,明著是為了我的身體,實則也是為了敲打於我啊」
蘇淩驚得一句話都說不出口,瞠目結舌了半晌,方道:「我不明白,為什麼丞相會下如此殘忍的命令啊!」
「唉我軍因為天門關守軍防守頑強和陰陽教所阻之故,已然遷延了不少時日的戰機了,我軍春日出兵,如今隆冬時節,還未攻到渤海城下,雖然大局不會有太大影響,沈濟舟也不過
是最後的抵抗罷了
但是,如此的進攻速度,不是主公希望看到的主公這樣做,也是為了殺雞儆猴,屠一關而非屠城池,已然在他看來算是仁慈了,他之所以選擇屠天門關,一是因為這裡畢竟是關隘,百姓本就比城池少,二是,想要以此鐵血手段,震懾剩下的,想要頑抗到底的沈濟舟的城池軍民」
郭白衣緩緩的說道。
「唉那也不能如此暴虐殘忍啊全關隘的百姓啊這怎麼能叫做震懾和仁慈呢,這是有違天和的啊,這也是殘暴之舉啊!這讓天下人如何看待!」蘇淩眉頭緊鎖道。
「有違天和?蘇淩啊,你不明白,自大晉亂世以來,屠城之事時有發生,天下人早就司空見慣了不說大晉,便是前朝,或者更早之前,隻要是亂世,屠城便是常事亂世之下,人命如草芥啊誰會說什麼呢?再者說,咱們這位大晉丞相,何時在乎過天下人如何看待和議論自己呢」
「難道存在就合理麼?司空見慣就合理麼簡直豈有此理!」蘇淩一臉怒氣道。
「唉話雖如此,我們能如何呢這件事板上釘釘,絕無更改之理了」郭白衣無奈道。
「那就任其發生?我們什麼
都不做麼?陰陽教弟子被屠,天門關百姓亦要一個不留,全部被屠!白衣大哥,若是咱們不能阻止丞相,咱們良心何安啊!」蘇淩一字一頓道。
「阻止能怎麼阻止呢主公有主公的思維豈是我們能夠輕易左右的」郭白衣歎息搖頭道。
蘇淩忽的劍眉倒豎,驀地站起身來,朗聲道:「白衣大哥無論如何,蘇淩也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這滿關城的百姓就這樣被屠戮!其他人可以無視,可以麻木,蘇淩做不到!我意已決,我現在就去找丞相,便是拚了性命不要,也要阻止他!」
說著,蘇淩扭頭便走,慌得郭白衣一拍桌子,大聲道:「蘇淩!你給我站住!回來!你以為你什麼都不顧,連命都不要了,很英勇很壯烈麼?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為不智,魯莽行事,反而誤了自己的性命,是為無能!你以為你真的死了,這滿關城的百姓就能活命,或者主公會因此在盛怒之下,每攻一城,而屠一城,到時候,多少城池的百姓,會因你蘇淩一人而死!若真如此,蘇淩你之罪何其大也!」
「我」
一時之間,蘇淩隻得愣愣的站在原地,進退兩難。
「那白衣大哥,咱們就眼睜睜的看著,不管
了麼!」蘇淩無奈道。
「管!當然要管!但是不能憑著一時衝動,就這麼不管不顧的去惹禍,這樣不僅事情不能解決,還會雪上加霜!蘇淩,越到關鍵時刻,越是不能亂!你知道嗎!」郭白衣神情嚴肅,朗聲斥道。
「唉——!」
蘇淩沒有辦法,隻得口打唉聲,轉身怒滿胸膛的坐了下來。
「我來找你,不是要你去捅毛蛋!是要你跟我好好的商議商議,怎麼才能解決這件事」郭白衣這才冷靜了不少,看著蘇淩沉聲說道。
「白衣大哥,你都說了,沒辦法了那隻有看不慣就乾」蘇淩雙手一攤道。
「你小子,你不是挺圓融的一個人麼,怎麼今次你腦子呢,現在什麼過激的想法都不要有,靜下心來,咱們好好想一
想才是!」郭白衣瞪了蘇淩一眼道。
蘇淩一怔,也覺得今天自己跟個半吊子二百五差不多了,隻得低頭吃茶,迫使自己冷靜下來。
兩個人皆無言,默默吃茶。
時辰漸漸過去,窗外的最後一絲亮光漸漸地消失,黑夜來臨。
蘇淩和郭白衣卻是半點睡意都沒有,點了蠟燭,相對枯坐。
蘇淩將所有能想的辦法嗎,全都想了一遍,卻發現還是行不通,想得頭昏腦漲,還是一籌莫展。
燭光跳動,映照著蘇淩無奈的臉龐和郭白衣滿是心事的蒼白麵容。
終於,郭
白衣深深的看了蘇淩一眼方道:「蘇淩啊為今之計,隻有一個辦法了」
「白衣大哥快說,什麼辦法」蘇淩一喜,急忙說道。
「這個辦法,在你而你要做一個取舍」郭白衣緩緩道。
「取舍?什麼取舍」蘇淩不解的問道。
「其實陰陽教的這些普通弟子,可以不死的但是一旦要用我這個辦法,那陰陽教的普通弟子,必死無疑了所以,蘇淩,你要做一個取舍,是要陰陽教弟子死,還是要天門關所有無辜百姓生」
說罷,郭白衣眼神灼灼的看著蘇淩,等待著蘇淩的答案。
「這必須要死一個麼不能全部都保全麼?」蘇淩一臉為難道。
「唉不能蘇淩這件事,你必須有所決斷告訴我,你如何抉擇」郭白衣一字一頓,幽幽道。
「那我選擇天門關所有的百姓生至於陰陽教的普通弟子我隻能放棄了!」蘇淩一陣黯然,緩緩的低頭,聲音很低的回答道。
「你想好了麼」
「想好了!」
郭白衣點了點頭道:「既如此蘇淩,你附耳過
來!」
燭光之下,兩個人低聲的久久低聲交談起來。
許久,蘇淩終於歎了口氣道:「好吧也隻能如此了」
郭白衣點了點頭,眼中卻顯出不忍神色道:「隻是蘇淩,你要為這個事情背上不知道多久的罵名而且,怕是呢你不想做,也得做丞相的孤臣了」
蘇淩久久無言,燭光的焰火,在他如星的雙眸之中不斷的跳動。
終於,蘇淩緩緩的開口。
雖然他的聲音很低,但一字一句,卻是說的從未有過的清晰。
「為全關城百姓生命計,蘇淩何惜此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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