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衣身影卻不躲不閃,隻盯著眼前如芒的劍鋒,沉聲道:“到底是誰這樣的話,怕是該有我來問問你吧!”
黑衣身影眼中,那刺出的碧芒劍影,在半途之中,竟驀的一劍化為三道劍影,一實二虛,瞬間將黑衣身影上中下三盤鎖死。
“一劍化三影,此謂三妙!看來我果真沒有猜錯!”那黑衣身影冷然出口道。
待那三道劍影衝至身前,黑色身影這才冷叱一聲,手中軟劍平著一推,一道強橫的劍氣直衝而出。
“斬劍式——破——”軟劍一聲嗡鳴,強大的劍氣破空而去,正與那碧衣女娘的三道劍影激撞在一處。
“轟——”的一聲,劍氣激蕩,所有的劍影刹那之間消弭於無形。
一碧一黑兩道身影,皆倏爾暴退十數步,“當當——”兩聲,皆用劍尖點在地麵青石之上,方雙雙穩住身形。
“丁小乙,你這天誅劍氣還是如此強悍,風采不減當年啊,在暗影司隻是一個區區的普通成員,你不覺得憋屈麼?”那碧衣女娘冷然出口道。
一聲輕響,罩在黑衣身影麵上的黑紗緩緩飄落,慘白的月光之下,映出一張棱角分明的麵容,劍眉朗目,神情堅毅。
不是丁小乙,又是何人。
丁小乙先是一驚,見自己的麵紗已然被那碧衣女娘的劍氣挑落,這才淡淡道:“倒是小瞧你了,一劍三影的招式比以前倒是厲害了不少呢?竟能挑落我的麵紗!小女娘,這一劍三影的本事,乃是丁某當年一位故人的絕學,你是如何用得如此爐火純青的你到底與當年揚州三妙宮三妙仙子,有什麼關係!說!”
那碧衣女娘倒也不急著進招,隻看了一眼丁小乙,聲音冷然道:“嗬嗬今日我才明白,那三妙仙子原來在你的心中,隻是故人而已,對麼?!”
“我”丁小乙一頓,忽地劍眉一蹙,冷叱道:“她與我什麼關係,與你何乾!死來!”
說著,他驀的催動手中軟劍,以上示下,朝著那碧衣女娘當頭劈下。
那碧衣女娘一不躲二不閃,抬起螓首,碧色麵紗中的眸光冷冷的盯著潑天而來的劍鋒,忽地聲音有些幽怨的喃喃道:“丁小乙我原以為你早就認出我了,看來,我還是太高看我自己,也太高看你了!丁小乙,你與三妙仙子到底有什麼過往,怎就與我無關了?罷了,那便讓你看看我是誰!”
迎著當頭落下的軟劍劍鋒,那碧衣女娘忽地輕抬蔥指,“刷——”的一聲,將罩在自己的麵上的碧色輕紗一扯而落。
丁小乙透過劍鋒縫隙,驀的看到一張熟悉的女娘臉龐,不由的心中一顫,忽地拚了命的一滯,那飛速下落的軟劍,在堪堪就要砍中這女娘的頭顱時,緩緩的停了下來。
“你”丁小乙隻說出了這一個字。
“砍啊?丁小乙,你不是想要了我的命麼?怎麼不砍了!”那碧衣女娘盯著丁小乙,一臉幽怨道。
丁小乙眼中看得清清楚楚,眼前這個碧衣女娘,不是綺紅苑的花魁娘子——宋司遙,還能是誰?
“宋司遙你!”丁小乙撤劍,身形倒飛向後,一臉驚愕地看著眼前一身碧衣的宋司遙。
“很意外對麼?沒想到綺紅苑的花魁娘子,竟然會三妙宮的絕學丁小乙,三妙宮宮主三妙仙子隻是你的故人,你跟她既然沒有什麼關係,為何不下手殺了我呢?”宋司遙眼中的神情似嗔似冷,盯著一臉驚異的丁小乙。
“我”丁小乙神情一怔,忽地想到了什麼,顫聲質問道:“宋司遙!你把蘇督領如何了!若是你敢傷他,我必與你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嗬嗬,丁小乙,數年之前,你也與你那位故人說過這番話吧如今因為一個叫蘇淩的人,竟然又用了這四個字丁小乙,我真的不明白,你對三妙宮就真的如此決絕麼?三妙宮當年哪一點對不住你!”宋司遙的聲音已然帶了質問的意味。
“我”丁小乙一愣,緩緩地低下頭去,雙手顫抖,手中的劍握了又握,終是沒有再出一招。
“你放心吧那姓蘇的原本是該死的不過那不是我該做的事情,所以他死不死的也與我無關他隻是中了我碧羽迷魂扇的毒,現在睡得跟死人差不多罷了!”宋司遙幽幽一歎道。
丁小乙聞言,這才心中稍定,緩緩地將軟劍還鞘,低聲道:“算了吧往事已經過去了這許多年了你還要鬨到什麼時候呢?慕容見月收手吧!”
慕容見月
這個名字方從丁小乙的口中說出,那宋司遙忽地身體一顫,握著碧色長劍的手,也不由的一抖。
“慕容見月嗬嗬好久都沒有人再提及這個名字了我都快要忘記了差點真的以為,我就是宋司遙了”
慕容見月(宋司遙)聲音呢喃,帶著三分回憶,三分悵惘,三分哀怨,幽幽呢喃。
“見月”丁小乙的聲音帶著萬般的柔情,喃喃地又喚道,竟情不自禁地朝著她近前走了兩步。
“嗡——”一聲劍鳴。
慕容見月忽地似回過神來,驀的抬起手中碧色長劍,指著丁小乙,冷冷道:“住口!這個名字你沒有資格叫!站住莫要近前來!”
丁小乙一怔,聲音柔和,更有一絲悲傷道:“可是你就是慕容見月啊!雖然你的容貌與當年完全不同但你的聲音,你的劍招,你那江南小曲慕容見月,你騙不了我的!”
慕容見月忽地渾身顫抖,淒然地喊道:“慕容見月已經死了!死了!死在了當年的揚州,死在了三妙宮,死在了那無情無義的江湖!現在你麵前的,不是什麼癡情的如傻子一般的慕容見月,而是揚州碧波壇玄碧聖姑——宋司遙!丁小乙,你聽清楚了麼!聽清楚了麼!”
“見月無論你再如何說,再如何恨我可是我也知道,你根本就不是什麼花魁宋司遙,不是什麼聖姑,你就是三妙宮宮主——慕容見月!這一點,丁小乙永遠都不會錯的!”丁小乙低低地說道。
“丁小乙我恨你!既然你當年那麼絕情,為何今日還要這樣說,什麼慕容見月,什麼三妙宮,跟你還有什麼關係!你不是要去做什麼天下第一,不是要去鋤強扶弱麼,你為什麼還要與我相認!”
慕容見月淒然地喊道,忽地,聲音又變得呢喃起來道:“一片深情,留你不住相認還有什麼意義呢?丁小乙你有你的抱負,你有你的壯誌,你不是從來對兒女情長不屑一顧麼?來啊,眼前的是你的敵人,用你手中的劍,殺了我這個碧波壇的聖姑,不是你暗影司應儘之責麼!來啊!”
“丁小乙必殺碧波壇的敵人但丁小乙絕對不會傷害慕容見月!”丁小乙一字一頓道。
慕容見月眸中一片淒然,幽幽道:“現在還說這些,有什麼用呢?你們已然找上門來了,不就是要調查碧波壇麼?丁小乙,一切都晚了!晚了”
忽地,那慕容見月再次抬起手,朝著自己的臉上一揭。
烏發一甩,月光之下,竟又是另一張絕美的臉龐。
星眸雪頰,傾城絕美。
隻是,月光之下,她的神情淒哀之中,帶著無儘的破碎和幽怨。
“慕容見月”
丁小乙的深吸一口氣,這才是他熟悉的臉龐,絕美而無暇的麵容,那曾經無數次出現在他夢中的,讓他輾轉反側,黯然消魂的——慕容見月的臉龐。
“原來你一直帶著假麵怪不得,我一直覺得你的麵容十分的古怪,僵硬而不自然,隻有那雙眸,讓我感覺從未有過的熟悉因為假麵可以遮了你的臉,卻遮不住你的眸見月你騙得我好苦啊!你為什麼不認小乙,為什麼?”丁小乙顫聲道。
他這才終於明白,為什麼那秦媽媽會說花魁娘子宋司遙臉上沒有了喜怒哀樂,因為那是一張假麵,自然不會有什麼喜怒哀樂的。
看來,這秦媽媽也是知道慕容見月根本就不是宋司遙,而是帶了假麵的慕容見月罷了。
“與你相認丁小乙,相認之後呢?當年隻是為了你的天下第一,你便能棄我不顧,現在你是暗影司的人,我是碧波壇的人,勢若水火,便是相認,無非是多了一個敵人罷了,又有什麼意義!”慕容見月幽幽道。
“見月當年我”丁小乙剛開口說到這裡。
“住口!丁小乙,我不想聽,更不願聽!我就是宋司遙,是碧波壇的玄碧聖姑,慕容見月跟我沒有關係,丁小乙,你隻是我的敵人,除此之外,再無瓜葛!”慕容見月忽地淒然斥道。
“我見月收手吧你還要鬨到什麼時候!”丁小乙的語氣竟帶了些許的無奈和懇求。
“鬨?丁小乙,你以為我隻是在鬨麼?你可知道我這許多年是怎麼活過來的麼?你可知道我受了多少的屈辱和磨難!丁小乙,若不是當年你決絕狠心地離開我怎麼會受儘那天下最絕望的黑暗!”
“嗬嗬”慕容見月驀的淒然一笑,“不過丁小乙,我還是該謝謝你若不是當年慕容見月也不會成為如今的宋司遙!”
說著,慕容見月忽地抬劍一指丁小乙道:“丁小乙你我早就恩斷義絕莫要廢話了,今日你是暗影司,我是碧波壇你既然知道了我所有的秘密,更追到了越通票號那麼要不我殺你了,要不就是你死在我的劍下!出手吧!”
“嗡——”一聲清鳴,慕容見月手中的碧色長劍,碧芒大勝,幽冷決絕。
“慕容當年你就打不過我今日便能麼?丁小乙已然發過誓的,不會傷害你的絕不!”
丁小乙一字一頓,聲音決絕,沒有一絲一毫的出手之意。
“那是你!不是我!丁小乙,你不願出手,那便去死吧!”
碧影一動,碧色劍芒大勝,倏爾一道劍光直衝丁小乙而來。
速度並不快,慕容見月雖然出手,但不知為何似乎並未真的想要取了丁小乙的性命,若真的有意要了丁小乙的命,她一劍刺向他的心口便是,可是那碧芒長劍既出,似乎有意無意地稍微向上抬了幾寸。
丁小乙的眼前,碧芒如風,直刺而來。
可是,丁小乙卻站在那裡,不動不言,半點出手的意思都沒有。
月光慘白,冷風幽幽,吹起他如黑夜的衣衫。
劍離他三丈,他未動。
劍離他三尺,他亦未動。
“噗——”碧色劍芒正刺進他的離他心口不到兩寸之處。
碧芒衣一閃,瞬間沒入他的身體。
滴滴答答,有血滑落,滴在那碧芒劍身之上,與那碧色劍芒融為一體,紅碧兩色,點點驚心。
“丁小乙——!”慕容見月淒然的大吼一聲,碧影一閃,來到丁小乙的身前。
丁小乙隻覺胸口一陣鑽心的疼痛,他緩緩地看向你把碧色長劍刺入自己身體的地方,身體一軟,就欲撲倒。
驀的,淡香滿懷,慕容見月一把將他抱在了懷裡。
絕美的臉上,那淚珠就如三月江南,被細雨打濕的點點桃花。
“丁小乙為什麼為什麼你不躲!為什麼不躲!”
慕容見月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悲傷,將丁小乙抱在懷中,淒然地喚道,淚流滿麵。
“慕容這是丁小乙欠你的早該還你如今,終於還了!”丁小乙忍著疼痛,緩緩的說道。
“你起來!還手!我不讓你還,我慕容見月今生今世,讓你丁小乙永遠欠我,永遠欠我!”慕容見月一邊哭著,一邊用手捂住丁小乙胸口的傷。
血刹那間染紅了她的雙手。
“慕容丁小乙知道是我欠你負你你若恨我,這命給你了小乙,絕無怨言!”丁小乙聲音顫抖,一字一頓。
“丁小乙我”慕容見月眼中淒然而破碎。淚眼婆娑,泣不成聲。
便在這時。從一旁深巷之中,驀的轉出一個白衣公子,先是眉頭微蹙地看了一眼受傷倒在慕容見月懷中的丁小乙,又看了一眼一臉淒哀的慕容見月,忽地搖頭歎息道:“唉郎有情,妾有意卻為何恨得又如此刻骨呢?實在是讓人看得難受啊罷了,你們都不要這個欠這個,那個欠那個的了勸架的月老到了”
慕容見月和丁小乙聞言,皆駭然抬頭看去。
卻見月光之下,正站定一個白衣公子,負手而立,一臉的神態自若。
慕容見月一驚,將丁小乙輕輕放在青石上,執起碧芒長劍,容顏之上滿是冰冷和敵意,看著這白衣公子,一字一頓道:“竟然是你!蘇淩你竟然沒有中毒還追到了這裡!”
“公子”躺在青石上的丁小乙也心神大震,艱難的喊了一聲,那聲音中除了對蘇淩突然現身感到意外,似乎還有對慕容見月的萬分擔心。
蘇淩嘿嘿一笑道:“司遙娘子額,不對,應該是慕容姑娘還有小乙啊你們放心,暗影司就來了我一個你們沒什麼危險我呢,今夜前來,也不是要來打打殺殺的,否則,我早跟袁中大報信了是不是明明看見多好一對鴛鴦又這麼虐心的,我實在於心不忍要不都冷靜冷靜,咱們聊聊,我也客串一次心理大師,給你們治治病,你倆覺得怎麼樣?”
慕容見月秀眉一挑,冷聲道:“姓蘇的你好大的口氣,姑奶奶的事情,何時輪得著你插手的,既然來了,那便把命留下來吧!”
話音方落,但見她持劍的手,一挽劍花,碧芒劍影,一劍化三,朝蘇淩一劍刺去。
蘇淩眉頭微皺,搖頭道:“我說你也是個女娘啊,這成天喊打喊殺的,小心嫁不出去”
“要你管!”
“管”字方一出口,那碧芒長劍已然刺來。
便在這時,一道黑影早已先於她的長劍動了,直直地擋在蘇淩身前。
正是丁小乙。
“慕容!不要蘇公子是個好人,我斷斷不能讓你傷他!”丁小乙強忍著胸前傷口,急聲道。
“你!閃開!”慕容見月花容一變,氣鼓鼓地斥道,卻還是趕緊一撤劍,朝著一旁退了幾步,一臉怒容地看著丁小乙和蘇淩。
蘇淩翻了翻白眼,聳了聳肩膀道:“我說你倆這個樣子,弄得本公子好糾結啊反正離天亮還早呢慕容見月,你真的有自信殺得了我?昨晚你們碧波壇連那巨熊畜生都出動了,我不是還活蹦亂跳的麼?現在你可就一個人”
慕容見月黛眉倒豎,冷聲道:“一個人?蘇淩你確定?”
蘇淩嘁了一聲道:“怎麼?你不信慕容見月啊,彆以為我不知道這越通票號是你們碧波壇的暗哨,但是你怎麼就不想想,你跟小乙這番撕心裂肺的,為何沒有一個碧波壇的人出來看看怎麼回事啊”
慕容見月聞言,心中驀的一動,緩緩地抬頭看向越通票號的店鋪。
越通票號的窗戶沒有一點燈光,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音。
“這怎麼可能難道他們”慕容見月心中還是有些不太相信。
蘇淩又擺擺手道:“我說慕容姑娘,怕是我跟小乙三人前腳進了綺紅苑,後腳那個秦媽媽便派人向越通票號的碧波壇的人傳遞了消息了這越通票號裡的人,這會兒估計都不知道避到何處去了”
慕容見月神色一暗,忽地想起碧波壇總壇主蒯通那一張令人作嘔的老臉,心中一陣厭惡,這才朝蘇淩看了一眼道:“蘇淩,你到底想要怎麼樣!”
蘇淩嗬嗬笑道:“我方才不都已經說了,來勸架,順便開解開解你們這對有情人萬一你們破鏡重圓了,我這也算功德一件不是隻不過啊,我可不確定暗影司什麼時候發現我從綺紅苑出來了到那時,暗影司的人手來了,那我可真就隻能袖手旁觀了”
慕容見月低頭想了想,這才看著丁小乙沉聲道:“丁小乙,你怎麼說?”
丁小乙不加猶豫道:“慕容我還是相信蘇公子的為人的他的確是出於好心,並未對你有加害之意”
慕容見月略微思索了一下,這才將碧芒長劍還鞘,點了點頭道:“好吧蘇淩,你想說什麼?”
蘇淩嘿嘿笑道:“這地方風冷天寒的,也不適合說話啊,旁邊的巷子吧,那裡還算避風,小乙啊,領著你小女朋友,跟我到巷子裡聊一聊,成不成?”
說著,用腳輕輕地踢了丁小乙一下。
丁小乙這才有些尷尬的點點頭,朝著慕容見月道:“慕容坐下來談談吧我也有很多話要跟你說!”
慕容見月並不回答,卻當先朝著巷子去了。
蘇淩這才瞥了一眼丁小乙的傷處,隨手甩給他一枚金瘡藥丸道:“那個慕容啊嘴上說這恨你,恨你的可還是給你留了情的,否則怎麼能一劍刺偏呢?你這是皮外傷,這藥捏碎了,抹一抹,好的很快的丁小乙啊,有的時候啊,哄女孩子開心,可不能這個樣子跟你蘇公子好好學著吧你,這裡麵的學問可是大著呢”
丁小乙一怔,臉一紅,這才將那金瘡藥丸捏碎,抹在劍傷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