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淩想了一會兒,便叫林不浪研墨,自己提起筆來,刷刷點點,歪歪扭扭地給郭白衣寫了回信。
蘇淩這字跡實在難登大雅之堂,有礙瞻觀。他邊寫邊想,等以後有了時間,一定要在書法上下些功夫,好好地練一練。
蘇淩信寫得很簡短,隻有一句話,按兵不動,待我歸營。
他寫了這八個字,將信裝好,在信封上封了火漆,遞給另一個軍士道:“這位兄弟,情況緊急,我便不留你在這裡了,辛苦你拿了這信,速速返回交給郭祭酒便好!”
那個軍士點了點頭,將信收好,又疑惑地看向朱冉道:“那他呢?”
蘇淩一笑道:“我這裡還有些旁的事情,朱冉暫且留下,明日與我一同上路,兄弟先行,我等隨後就到!”
那軍士這才行禮,轉身去了。
待他走了,蘇淩這才轉頭問朱冉道:“朱冉兄弟,你怎麼知道我們在無妄觀中?”
朱冉忙道:“原是不知道的,隻是我與我那位兄弟忙於趕路,口渴難忍,便見無妄觀在此,想著進來討點水吃,進了院中,見馬樁上拴著兩匹馬,我見那馬上的裝飾是主公營中的馬匹,細問了善通仙長,這才知道蘇長史竟也在此處。”
蘇淩這才頷首笑道:“卻是巧了要不然還要費一番周折。”
朱冉點頭問道:“蘇長史不即刻動身前往天門關麼?更把我留下,有什麼要緊的事麼?”
蘇淩點頭道:“也無甚要緊事情,隻是覺得與朱兄弟投緣,想跟你多說說話,再者這裡還有一些事情需要安排,故此推後一天再動身,朱兄弟營中無事吧!”
朱冉忙擺手道:“我是個普通步卒,能有什麼事那我便留下,聽候蘇長史差遣!”
蘇淩點頭,讓朱冉下去先休息。
待朱冉去了,蘇淩這才對張芷月等人道:“原是想著多留幾日可是軍情緊急,咱們得想個萬全之策,明日必須要動身了”
眾人一時之間都有些犯難,若是明日動身,那善明這裡自然無法照顧,若留下照顧善明,天門關的形勢瞬息變化,恐怕再有什麼難以預料的事情。
蘇淩想了一陣,最後一擺手道:“罷了,索性咱們帶著善明,一起去天門關吧”
眾人商議已定,轉頭剛要詢問善明,卻見他卻忽的戰起來,朝著蘇淩行了個大禮,那圓嘟嘟的臉上雖然稚氣未退,卻掩飾不住的堅定,正色道:“蘇大哥我想好了,我不隨你們去天門關了就在這裡守著無妄觀!”
“這怎麼行你身上可還是”
蘇淩還未開口,溫芳華已經急急的出言道。
善明淡淡一笑,此時他的神情氣質,似乎煥然一變,聲音也顯得沉穩了不少道:“這無妄觀也是我第二個家了哪裡都不如家啊肅衍雖然走了,可再怎麼說,他也是我的師父所以我要守在這裡,萬一我師父他再回來了呢?至於我所中的毒這些年都已經過來了,就隨它去罷!”
蘇淩深深看了善明一眼,點點頭道:“善明啊,一夜之間,你真的長大了不少這也不奇怪,你年歲雖小,但經曆的苦難卻是不少,不經曆風雨的磨練,如何能夠成長呢既然你這樣決定了,我也就不勉強了,你想留下,便留下來!”
一句話說完,張芷月和溫芳華臉色皆是一變,剛要出言反對,蘇淩卻一擺手道:“我知道你們擔心善明身上的毒,放心吧,我現在就給他診治”
說著他讓善命走到自己麵前,與他搭了脈,半晌,蘇淩這才歎了口氣道:“中毒已久,毒雖深入體內,好在有肅衍渡的真氣,護他心脈卻還是能夠祛除的!”
一句話,眾人緊張的心情方有些舒緩。
蘇淩細細想了下,這才開了解毒的方子,又換了善通回來,交代了他去最近的藥鋪去抓藥,又詳細地告訴他和善明如何用藥。
善通這才打了稽首,轉身去尋藥鋪抓藥去了。
蘇淩淡笑著看向善明道:“善明啊,隻要你按照我所說的方法用藥,不出一個月,你身上的餘毒便會儘數祛除了”
善明聞言,感激地朝蘇淩行禮,蘇淩趕緊將他攙起來,又從懷中拿出一個小冊子,遞給善明。
善明看去,卻見這冊子上方畫著七種擺著各種姿勢的動物,下方是一個人模仿著這七種動物的動作。
蘇淩道:“這是我師父元化給我的一種強身健體的鍛煉書冊,我謄抄了一份,這鍛煉的方法叫做七禽戲,你在觀中無事,便按照冊子上的方法去練,不敢說百病不侵,強身健體卻是可以的!”
善明感激地點頭謝過,將《七禽戲》收好。
張芷月和溫芳華雖然覺得還是不太妥當,但料想也隻能如此了,也就沒有再說什麼。
蘇淩勉力善明道:“曆經苦難的孩子早當家,善明啊,善通年歲大,做事穩重,他也是個摯誠之人,以後你要多與他商量,好好的替你師父守著這無妄觀!”
善明堅定地點了點頭。
蘇淩這才讓溫芳華扶了張芷月回她們的靜室休息,畢竟張芷月也是剛剛恢複,明日又要舟車勞頓。
又讓林不浪先回他們的靜室,自己卻徑自出了大殿,似隨意地在觀中踱步。
天色擦黑,修竹繁茂,道觀清幽,蘇淩倒也覺得十分的清淨舒暢。
蘇淩閒庭信步的在道觀中轉悠,迎麵正碰上了善通買藥回來,蘇淩仔細地檢查了藥材是否有差錯,確定無誤後,又囑咐了善通熬藥的火候,最後又從懷中拿出一百兩銀錢,要善通收著。
善通如何肯收,蘇淩卻執意讓他收著,言說,這不是獨獨給你的,無妄觀地勢偏僻,物資匱乏,觀中的道士們總要生活,這些以作燃眉之急,再有善明的藥藥也要花銀錢的。
善通這才不再推辭,將那一百錢銀錢收了。
蘇淩這才似隨意的問道:“你師父肅衍的房間在何處?”
善通雖不明白蘇淩為何如此問,但也沒有問他,給他指了路,這才去煎藥去了。
蘇淩緩步走到肅衍的房門前,朝左右看了幾眼,確定無人注意,這才緩緩推門走了進去。
蘇淩進了肅衍的房中,打量一番,見這間房與其他的靜室沒有太大的區彆,隻是比其他的靜室稍大一些,一張木榻,一張木幾,兩個蒲團。
再往後看,便是幾個木質的架子,架子上各類經書不一而足。
蘇淩看了一陣,眼神獨獨地盯著後牆那裡。
後牆上掛著一幅字,卻隻有一個大大的道字。筆法遒勁,頗有些道家風骨。
蘇淩看了一陣,緩步來到近旁,用手輕輕地朝牆上敲了幾下,聽得十分空蕩的噗噗之聲,心神一轉,伸手將那幅道字移開,果見裡麵有一個凹進去的佛龕,其上塑著三清祖師。
蘇淩又沉吟片刻,用手朝著中間那神像的頭頂輕輕地點了三下。
瞬間,響起一陣吱吱呀呀的聲音,那道牆竟緩緩地朝兩邊動了。
片刻之後,一間密室映在蘇淩眼前。
蘇淩一副不出所料的樣子,緩步走了進去,摸了燭台,用火扇點了,密室這才亮了起來。
蘇淩舉著燭台,邊走邊看。
密室不算大,有石桌石凳,牆上還掛著一杆長槍,卻似乎很久都未曾使用過,積了不少灰塵,更是鏽跡斑斑。
隻是,槍杆上簪著兩個大字,不知為何卻十分的清晰。正是“飛將”二字。
蘇淩明白,這是謝必安當年在渤海飛衛時使用的兵刃,雖然他後來再也不是渤海飛衛了,但當年的榮光,他是始終難以放下的。
一個戰場拚殺的將領,卻不能身死戰場,馬革裹屍,這也算是他的悲哀了。
蘇淩慨歎一聲,又繼續在密室中看去,似乎在搜尋著什麼。
密室之內大多數是一些箱子,箱子裡麵金銀財寶倒是不少,數量之巨,能買下十個不好堂還綽綽有餘。
蘇淩對這些東西並不動心,朝著密室的深處走去,細細搜尋之下,果然看到密室最後的一排架子上,正中間第二個格子,有一個精致的木匣子,那匣子卻是上了鎖的。
蘇淩心中一動,將那木匣子拿下來,用隨身的短匕將木匣子的鎖撬了,緩緩打開來看。
卻見木匣子中左側放著一些書信,時間有新有舊,舊的書信紙張已然有些發黃了。左側躺著一枚黑白兩色的令牌,令牌之上刻著的圖紋,正是那陰陽教信奉的邪神——陰陽煞尊。
蘇淩先拿起那些信,細細的看去。
這些信中所寫的內容,多是一些陰陽教的教務瑣事,蘇淩耐心的看到最後,卻不由的盯著那信上的字,目光閃動。
那心中所寫,大計將成,大事可期,近本教主已然聯絡了渤海沈氏,以為臂助,龍台那裡,並未發覺,你們要儘心竭力發展教眾,將天門關地界牢牢控製,若龍台諸人願意平等對待我教,便反戈渤海,以渤海為根基,壯大我教,繼而天下亦可一爭也!若龍台低看我教,便撕破臉麵,也在所不惜與沈氏聯結,龍台能耐我教何?然事要周全,萬一力有不逮,當留退路,荊南之地,兩仙塢策慈已然與本教主聯手,更有紅芍影從旁協助。天下之謀,要進退有據,故而萬中有一,龍台渤海皆失勢,本教主亦會護你等周全,退至荊南,以圖再起。
再往後便是謝必安告訴過蘇淩的那句讖語。
蘇淩看到最後,卻忽的盯著最後那枚印章,久久的不移開眼神。
那枚印章顏色暗紅,方寸不大,上麵刻著一個字:蒙。
蘇淩心中一動,暗想這信若他料不差,該是陰陽教主親筆所寫,那這個印章上的蒙字,便應該是陰陽教主的姓氏了。
看來,陰陽教主姓蒙,至於他叫做什麼,蘇淩卻是沒有一點頭緒。
細細想了那羅大忽悠的秘笈,也未有什麼姓蒙的人的記載。
蘇淩暗暗感歎,看來這個時空與自己所處時空的那段曆史還有偏差的,朱冉便是其一,他的經曆和那個配享武帝太廟的那個姓朱的將領完全不同,便是名姓也差彆很大。
而這個姓蒙的,還有這什麼勞什子的陰陽教,更是在那個時空時代沒有的事情。
“姓蒙?到底名喚蒙什麼呢?”
蘇淩自言自語,想得腦袋疼都對不上號,隻得作罷。
他又想,那信中提到龍台的人,很顯然指的是蕭氏,隻是是蕭箋舒還是蕭元徹,甚至是蕭思舒他都難以確定。
對了,還有荊南和紅芍影。
蘇淩腦海中驀地浮現出那一襲火紅色紗衣的女娘。
穆顏卿難道她與這個姓蒙的陰陽教主認識?他們之間有什麼牽扯麼?
希望穆顏卿和那個姓蒙之間牽扯並不太深,若非如此,到時穆顏卿成了自己的敵人,自己如何行事呢?
蘇淩亂想一通,又拿起了那枚金色令牌,又想了想,將那令牌收在袖中,方起身走出了密室。
蘇淩出了密室,又用短匕將三清神像劈砍破壞了,那密室開啟的機關算是徹底壞了,蘇淩料想這密室怕是再也無法開啟了。
這密室之中,太多的金銀財寶,那些道士清貧慣了,故而道心使然,才有那質樸的性子,一旦讓他們發現這裡有那麼多金銀財寶,怕是到時他們便會離心離德,內訌起來了。
將那密室永久封存,對善明還是有利的。
蘇淩做完這些,這才滿懷心事的出了謝必安的房間,朝著自己的靜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