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不浪將那大鐘敲了一陣,果然這觀中的大小道士從四處慌慌張張地趕來,一個個麵色慌亂、神情驚恐。雖然如此,卻自覺地排成了兩列,低垂腦袋,那架勢就像等著林不浪訓話一般。
林不浪又等了片刻,這才朗聲問道:“你們都到齊了麼?互相看看,還有誰沒有來”
這些道士倒也老實,真就互相的看了一遍,皆搖頭言說,沒有不來的,全都到齊了。
林不浪這才略微點了點頭,扭身回到靜室去見蘇淩。
他這一離開,這無妄觀中的道士們才切切私語起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嗡嗡的聲音響成一片。
過不多時,卻見從靜室中緩緩搬出一張太師椅,那林不浪去而複返,身邊還跟著一男一女,還有一個小道士。
這些道士對這一男一女倒也不驚訝,畢竟蘇淩他們來投宿之時,有不少道士見過他們。
可是,當他們看到這三個人身邊的那個小道士,皆驚訝不已,紛紛低聲議論著,指指點點。
議論的無非是,這不是善明麼,他怎麼跟這三個人混在一處了雲雲。
蘇淩神情坦然地朝太師椅上一坐,林不浪和溫芳華列在兩旁,溫芳華還牽著善明的手。
這個小胖道士對溫芳華倒是最沒有敵意,這一番相處下來,竟有些說不出的依戀。
或許女人的母性是天生的吧。
加上這個善明倒也機靈,一口一個姐姐地叫著,他本就胖乎乎地頗有眼緣,這一聲聲姐姐叫得溫芳華心花怒放的,對他真就像收了個弟弟一般。
蘇淩坐在太師椅上,並不急於說話,挨個給站在院中的道士們相麵。
這院中大大小小、黑白醜俊的道士約莫有二三十號,蘇淩細細地打量著每個人,他的眼睛盯到誰的身上,那人便心中一突突,驟然變得緊張不已。
蘇淩看完每個道士,這才淡淡一笑,朗聲道:“諸位仙長,夤夜之間,讓大家聚在此處,實在是對不住不過,蘇某如此做,也是出於無奈還望大家多多海涵。”
說著,他半真半假地拱了拱手。
道士中有膽子大的,仗著膽子問道:“不知幾位施主,喚我等前來到底何事啊”
“嗯?”蘇淩眼眉一挑,嗯了一聲,嘿嘿一笑道:“這位帥哥道士老兄問得好啊不過我倒是想問問各位善了個哉的,大半夜我放覺不睡,把你們都喊過來,我要做什麼呢?”
這些道士聞言,又是一陣低低的議論,方才那個膽子大的道士又試探地開口道:“蘇施主的大半夜敲鐘,聚集我等,皆是出自你的手筆,如何反問我等啊,我等屬實不知啊!”
蘇淩斜睨了他一眼,嘿嘿笑道:“哦豁,這位仙長老兄果真是人類的精華,滿觀道士就你還有膽子跟我對話,實在是不錯”
他轉回頭向善明問道:“善明啊,這位仁兄道號喚作什麼啊?”
善明趕緊道:“蘇大哥,這是我們的大師兄,道號喚作善通。”
蘇淩點了點頭,忽地起身來到他的近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朝他呲牙一笑。
他這動作看起來十分隨意,可那善通卻是嚇得不輕,幾欲坐倒在地上。
蘇淩將他一扶,嘿嘿笑道:“善通道士,不要這麼緊張嘛,我們可是好人,我有些話問問你,隻要你說真話,不但不罰,還有獎賞”
說著,轉回身子對林不浪道:“不浪,拿一吊錢出來!”
林不浪點了點頭,來到溫芳華近前,訕笑道:“公子吩咐的芳華你”
溫芳華剜了他一眼,沒好氣道:“本就不多,省著點,不要那麼敗家”
說著從一旁的包袱中拿出一個錢褡子出來,扔給林不浪。
林不浪從裡麵取出一吊錢遞給蘇淩。
蘇淩將這一吊錢當著眾道士的麵高高舉起,展示一番,隨即笑道:“這一吊錢,就是獎勵善通道士方才踴躍回答問題的現在它屬於你了”
那善通如何敢要,蘇淩卻不由分說,硬把這一吊錢塞進了他的手裡。
其餘的道士雖然還是有些驚恐,見蘇淩出手大方,真的給賞錢,很多人都有些後悔,自己怎麼不也出口說話,說不定這吊錢就是自己的了。
蘇淩隨即轉身又回到太師椅上坐定,緩緩道:“善通道士,還有諸位,我接下來的問題,你們都可以回答,隻要是實話,便有一吊錢作為獎賞當然,蘇某可不是散財來的,誰回答得又好又快,這吊錢,便是誰的”
蘇淩頓了頓,朗聲道:“我想問的是,方才這院中我與人交手,動靜那可是挺大的,不次於我那林兄弟敲鐘的動靜,為何不見你們這些道士出來一個,看看是怎麼回事呢?是你們真的都睡熟了沒聽到,還是聽到了卻故作不知呢?”
蘇淩問完,院中的道士沉默了片刻,便開始小聲的議論起來。
還是那善通有些膽量,壯了壯膽子,打了稽首道:“無量天尊不瞞這位蘇公子我們這無妄觀中,像今晚這樣的打鬥,已經發生了很多次了其實我們心裡清楚是誰在打鬥,最初之時,我們也出來觀瞧,但是我們師父嚴令五申,隻要入夜,就算外麵天翻地覆,也不準我們出來瞧看,誰要是不聽,便會被他一陣毒打所以,今夜我們遵師之令,都不敢出來”
蘇淩聞言,眉頭微微一蹙,略有些驚訝道:“是肅衍不準你們出來?而且這樣的深夜打鬥已經不是第一次?”
善明點了點頭道:“是的,算上今夜這次,已經有十數次了貧道說的都是實話”
蘇淩轉頭問善明道:“他說的是真的?”
善明點了點頭道:“肅衍的確說過,不準我們晚上私自在觀中各處走動但是我並不知道這樣的打鬥有十幾次了也許是我晚上睡得比較死吧”
聽他這樣一說,那善通有些急了,趕緊又道:“是真的,真的有十幾次的打鬥了貧道也不知道為何善明小師弟沒有聽到過一次這樣的動靜,不過我的這些師弟們可大多數都聽到過,蘇公子若是不信,可問問他們”
那些道士已然見過好處了,聞言,皆七嘴八舌道:“是啊,是啊我們都聽到過,隻是師父嚴令不準我們出來,我們隻能在靜室中躲著外麵發生了什麼,誰跟誰打鬥,我們都不清楚,也不敢問”
蘇淩思忖片刻,這才又道:“你們真就一次都沒看見過到底是誰在打鬥麼?”
這些道士麵麵相覷,皆搖了搖頭。
蘇淩心中雖然還是疑惑,但看這些道士一臉的真誠,不像撒謊的,也就輕輕的點了點頭。
他又吩咐林不浪將錢褡子裡的拿出,給了方才幾個說話的道士。
做完這些之後,蘇淩卻臉色驀地變得嚴肅起來道:“諸位,既然不知實情,我便實話告訴你們罷!這肅衍不是什麼好玩意兒,今日便是他要殺人越貨,跟我和我的兄弟起了衝突,更是擄走我的未婚妻如此看來,這肅衍絕對不是什麼正經道士,極有可能是綠林大盜”
蘇淩原本想說著肅衍乃是陰陽教的人,但忽地想起,依照肅衍所言,陰陽教站在整個天門關地界都有極高的聲望,絕大多數的人都對這個教門十分的虔誠篤信,這道觀還供著那什麼陰陽煞尊。
若是他貿然把矛頭指向陰陽教,這些道士怕是頭一個反對,弄不好弄巧成拙了,所以便換了一個說辭。
此言一出,這些道士皆是一片嘩然,議論的聲音又大了不少。
蘇淩故意然軟硬兼施,忽地冷斥道:“既然那肅衍老賊是你們的師父,那你們中定然有肅衍的幫凶!幫凶是誰,有幾個,還是快快招認,否則,我可認為你們都是那大盜的幫凶,彆怪我對你們不客氣了!”
這些道士頓時被蘇淩忽的麵麵相覷,一個個打了稽首,驚恐的七嘴八舌的表明自己都是誠心向道的道士,不是什麼大盜幫凶。
更有人喊著,這些事情都是肅衍做下的,他們本就被蒙在鼓裡,跟他們沒有半點關係。
蘇淩沉著臉,細心觀察著每個人的神情動作。
過了片刻,蘇淩這才擺了擺手道:“都靜一靜,既然你們說你們不是肅衍的幫凶,有何證明啊!”
這下這些道士變得踴躍起來,一個接一個地說起那肅衍暴虐無恩,對他們動輒便罵,不稱意便打;還有的道士更是向蘇淩他們展示自己身上的傷痕,刹那之間,這裡倒成了肅衍罪行的控訴大會了。
蘇淩不急於出言,仍舊不動聲色的打量著每一個道士。
他見基本上每一個道士都是一臉的憤怒和悲苦,提起自己被罵被打的事情都十分的害怕和無奈,有人甚至掉下淚來。
可是他卻驀地發現,在道士隊伍靠後,有一個精瘦的道士,始終一言不發,雖然低著頭,但蘇淩卻發覺,他那雙眼睛滴溜溜亂轉,暗自觀察著形勢。
蘇淩不由得心中一動,對這道士上了心。
果然,隨著他們議論的越來越熱烈,場麵一度變得十分混亂,蘇淩盯著那個精瘦的道士,果然見他有些反常。
卻見這精瘦的道士,低著頭不住的打量著身邊情況,時不時的快速抬頭瞥了蘇淩他們一眼,然後極速地低頭。
蘇淩看在眼裡,在他眼神看向自己的時候,故意看向彆處。
過了一陣,那精瘦道士的雙腳竟似乎有意地向隊伍後麵緩緩地挪動起來。
雖然挪動的距離不大,每次隻是挪個不到一尺,可是挪動了幾次,他越來越靠近隊伍最後了。
而蘇淩看得清楚,那隊伍的最後麵,不遠的七八丈處,便是月亮角門。
蘇淩這下更加的留意他起來。
又等了一會兒,那精瘦的道士已然挪到了隊伍的最後,抬頭看了一眼蘇淩他們,覺得離著他自己已然有些距離了,驀地一轉頭,身形晃動,朝著月亮角門便跑。
蘇淩瞅得真切,聲音一凜,霍然站起,指著那正欲逃向角門的精瘦道士大聲喊道:“不浪,把這個鳥人拿下!”
其實,林不浪也早盯著這道士了,未等蘇淩說完,他早已身化一道白光,如箭一般射了出去,刹那間來到這精瘦道士近前。
那精瘦道士以為自己逃出生天了,剛有些得意,忽地感覺眼前白影一閃,方才那個一直站在姓蘇的公子近前的白衣少年已然到了自己跟前。
這精瘦道士如何肯束手就擒,惱將起來,大吼一聲,衝著林不浪當胸便是一拳。
林不浪冷哼一聲道:“粗拳笨腿,也敢拿來賣!”
卻見他不躲不閃,張開右臂,朝著那精瘦道士揮來的一拳使勁一抓,右手如鉗一般,正扣住他的手腕,稍一用力,隻聽“哢吱——”一聲,便把他的手筋折斷。
那精瘦道士一陣劇痛,疼得嗷嗷直叫。
林不浪根本不給他反應的機會,一個掃堂腿掃中他的雙腿。
“噗通”一聲,那精瘦道士應聲倒地,倒在地上,直痛得他哇哇大叫。
林不浪一抬腳,將他死死踩住,冷叱道:“彆動,老實點,再動,小爺要了你的狗命!”
那精瘦道士疼得呲牙咧嘴,大聲討饒道:“好漢爺饒命,我不動我不動”
林不浪抬手,一把拽住他的襖領,稍一用力,將他整個人提將起來,像提小雞子似的,提了回來。
“啪”的一聲,用力將這精瘦道士摔在蘇淩腳下。
那精瘦道士吃這一摔,嗝了一聲,直翻白眼,差點沒被摔死過去。
蘇淩冷笑一聲,緩緩低頭,冷冷地看著他,一字一頓道:“這滋味如何啊?我若猜得不錯,你小子便是那肅衍留在無妄觀的眼線,是也不是?你方才想要逃走,便是去尋你那主子報信,對不對”
一句話,那些院中的道士皆麵麵相覷,一臉的難以置信。
便是那善明也一臉驚訝,忍不住出聲道:“蘇大哥會不會搞錯了,怎麼可能是他”